众人一同去了阴界,将那些阴灵一一超度,领去轮回。矩青身缠恶债,再不能轮回为人,便永做了一只狸猫,久伴于胥己身侧。胥己入世,至此传经解惑,意为矩青攒够功德,抵消这一笔恩怨。只不过前路漫漫,一人一猫行路蹉跎,矩青可转世为人时,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秦言立于泉下,看着奈何桥上的两道身影,许久不曾说话。直到聂重走到他身边,他才略略抬眼,而后又轻翻两道白眼,将目光移开了。
聂重开口:“对于矩青,你似乎总带一分格外的仁慈。”
秦言应:“她总也良善过,可惜遇人不淑,如今也有人愿意替她赎罪,说不能转世为人又岂是区区几百年的事情,他们还有那么久殊途要走,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
“你总是这样心软的。”
恰恰秦言被这一句撩起了几分怒火,他眼睛微微眯了眯,道:“不然如何,被人骗了就不能有一次后悔的机会?”
他说罢,就有一道巨大阴影笼在他头顶,等他正眼瞧了,才见是聂重移到了他面前。
秦言本能警醒,几多威逼地瞪着他。
没等得秦言开口,聂重便问:“你在想什么?”
聂重声音低磁,响在秦言耳边,两人无言对峙了片刻,聂重神色淡淡,眼神却带了些不容回避的锐利,左眼微微漾开一道金光。
“虚惘,”秦言一改无谓神色,表情冰冷疏离,目光阴沉甚至带了一丝杀气,他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用你的午判眼来审视我,这样的东西你用在旁人身上也就罢了,要是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聂重闻言,头微微往后一收,左眼里的金色缓缓散去,变成了深沉的墨渊,他轻轻应:“抱歉。”
秦言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他走到苦海旁,恰好看胥己也孑然往这边来了。
秦言好整以暇地等他走过来,胥己见了他,轻轻点了点头。
秦言自然地跟上去,走在胥己身侧,开口问:“不打算告诉她吗?”
胥己目光淡淡地看过来:“什么?”
秦言轻笑了一声:“告诉她妙手鬼仙帮你的理由啊。那位一看也不像什么良善之人,总不至于是他哪天闲着了,看你有难,二话不说,出手相助?要真是如此,我就要自愧不如,将他引荐上天了。”
胥己闻言,垂下眼去,淡淡地抿了抿唇。
“他帮你,定然因为在你身上,有他想取得的东西,你拿了什么交换,要付出什么代价,都不打算告诉她?”
他这句话似说到胥己心坎上,叫胥己的脚步都慢了下来,良久,他才答:“告诉她只会徒增她的烦恼。前路漫漫,行一步算一步吧。”
胥己答给他,又好像不仅仅是答给他。再抬眼,目光沉静释然,持着已然残缺的权杖,悠悠上路了。
秦言事情已了,便先同着夜阑要回去复命了。
弄生早在人间等着他们,两人出了阴间,便在阴阳交界处与他逢上了。
竟是在一条热闹的长巷上。
弄生见两人出来,赶紧上去,作揖喊:“师父!夜阑君!……”他喊罢,又往两个人身后看,秦言目不斜视,问:“看什么!”
弄生只听说那位虚惘大人也一同下来了的,如今独独不见他身影。不过他深知自家师父对地君心有芥蒂,再如何也不会自找不快,只笑:“没有没有,我好不容易求得天君恩准,下来接你们!师父你们都无碍吧!”
夜阑答:“无碍无碍,多亏了孟阳君,孟阳君此次好生厉害,直教人刮目相看!”
秦言闻言,面有绯色,他道:“没有的事。”他正要道一句启程,回头却见弄生手里攥了两个黄色浑圆的面食,其中一个还被咬了几口,不忍直视。他当即就拧起眉,几多嫌弃问:“拿的什么东西?”
弄生咧嘴答:“窝窝头!”
眉头皱得更深:“多少钱买的?”
“一文钱四个!”
面色阴沉:“好吃吗?”
“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