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深夜小巷:寂寞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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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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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容易呀。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忍气吞声挣个辛苦钱不容易呀!”吴一凡感慨道。

“是呀!又不用受气,又不用遭罪,还可以赚到钞票,那不是到了共产主义。”老板娘用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说。

“啊!”吴一凡楞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共产主义,多么熟悉然而又多么陌生的词汇,难得还有人会在生活中记得它。

十七

太监走了,说是要到另外一个城市,说是不混出个样子就不再回来。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一个结过婚的男人,一个六岁孩子的父亲,难得还有这样的冲动,这样的激情。

在火车站,英子依依不舍的拉着太监的手。根子抱着爸爸的腿哭泣。“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爸爸,根子听话……根子不乱花钱……爸爸,你别走了,行不行,爸爸!你一定早点回来……我求你了……爸爸……”

吴一凡就站在太监的旁边,眼上扣着熟悉的墨镜,冷峻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表情。

“力宏,等你回来……我们……我们就复婚,不管怎么样……我要你好好的……好好的回来……”英子哽咽着说。

太监哭了,他蹲下身子紧紧的抱住根子,好像孩子会突然间从自己的怀里溜走。

吴一凡墨镜后面的眼睛开始变得湿润,这场景就叫做骨肉分离吧!靠!吴一凡越发觉得自己不结婚是正确的,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人怎么会傻到自寻烦恼的地步呢!婚姻是眼井呀!掉进去就爬不上来,那井里有太多的诱惑和牵挂。燕子,突然吴一凡的脑海中闪过燕子的身影,燕子你现在哪里呀!交通、通讯越来越方便,可是想寻找一个人却变得越来越困难。一个人可以在几秒钟之内消失在茫茫人海,只要换掉手机号码,就再也无法联系。吴一凡才发现自己对燕子了解真的太少了,除了知道她的家在另外一个城市,除了知道她的手机号,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

太监背着简单的行囊,头也不回的挺着脖子跳上火车。站台上只剩下根子沙哑的哭声和英子的哽咽。

吴一凡目送火车的远去,他自己曾经无数次的幻想着和太监一样,一个简单的包囊,一个深色的墨镜,一身轻便的行头,踏上远行的列车,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中去。难道自己旅行非要等到五十岁以后么?难道自己五十岁的时候真的可以赚到一百五十万么?难道自己五十岁以后还有上路的激情么?也许自己根本就活不到五十岁呢!吴一凡开始动摇,为自己五十岁的远行计划动摇,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英子拉着根子,吴一凡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三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连根子都学会了沉默。他们走出火车站,回到自己的城市,是呀,自己的城市距离另一个城市原来只有一步之遥。

一个乱发披肩,满脸污垢,裹着个烂军大衣的疯子在站前广场上又蹦又跳。“老婆老婆真是个宝,搂在怀里忘不了……老板老板你真骚,干吗老摸我的腰……狗熊和兔子在大便,狗熊问兔子:‘毛沾到大便无所谓吗?’兔子答:‘无所谓!’于是狗熊拿起兔子擦屁股……哈哈……哈哈……”

吴一凡认出来了,是那个和自己一起喝酒的东北叫花子,这个家伙,真是快乐的让人羡慕。

一辆高级小卧车“唰”的一声停到吴一凡他们面前。蝎子和拐六从卧车里伸出脑袋。“太监真的走了?”拐六喊道。

吴一凡没有吭声,英子也没有说话。“我爸爸出去找活干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根子撇着小嘴委屈得说。

“唉!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蝎子长叹了一声说。“上车,我送你们回家。”

英子下车的时候,蝎子从兜里拽出个信封,塞进根子的手里。“小子,好好读书,别给你爸丢人。

“你他妈不是说,救急不救贫吗?你个****的。”车启动了,吴一凡坐在车后面骂蝎子。

“此一时彼一时,你他妈还作家呢!狗屁!”蝎子头也不回,微笑着说。

蝎子是个聪明人,吴一凡一直这么认为。生活,有时就是这么有意思!

十八

夜晚的灯光是孤独的,至少吴一凡书房里的灯光是孤独的,孤独的陪伴着同样孤独的吴一凡。吴一凡发现在自己开始写情诗了,是不由自主的写,思维完全不受大脑的支配。靠!这是怎么了!是失恋了么?吴一凡深信只有失恋的人才能够写出好的情诗,被爱情冲晕头脑的人只会抱着心上人接吻,所有的灵感都变成欲望集中到嘴上。不可以这样,自己决不能变成爱情的奴隶,太监的下场是悲哀的,为了女人和孩子亡命天涯是悲哀的。吴一凡一只手夹起支香烟,另一只手端起桌子上的小茶壶,吴一凡笑了:我把两只手都占住,我就不相信文字还能自动打到电脑上去。

夜是五颜六色的,即便是在冬天,夜色也是充满着诱惑与暧昧。

吴一凡的身影出现在野狼迪厅,他想彻底的放松与发泄,彻底的洗脑,让自己忘掉一切,连同五十岁旅游计划,连同太监和燕子。

野狼的灯光是摇摆的,人影是扭曲的,音乐是疯狂的,连杯子里的红酒都散发着野性。服用了******的女孩子拼命的晃动长发,这是遗忘的最好方式,连脑袋都不再属于自己,还有什么是不可遗忘掉的。整个人群都在晃动,都在摇摆,陌生的、熟悉的人们拥挤在一起随着音乐扭曲身体。女孩子性感的肥臀在男人的腰间摩擦,男人们有力的双臂在飘香的长发间挥舞。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将人性隐藏最深的东西挖掘出来,挖掘出来欣赏,挖掘出来撕碎、揉烂。

吴一凡以一种惯有的冷漠端着啤酒杯,坐在角落里。作家需要的不一定是介入,但必须学会思考与观察,吴一凡具备这种品质。

“帅哥,借个火。”女人的香味,应该是那种类似巴黎香水的味道。

吴一凡没有回头,他微笑着把兜里的打火机掏出来递过去。女人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了打火机,另外三个手指就势搭在吴一凡的手上。女人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保养得很好,指甲上精心的涂抹着亮晶晶的紫色指甲油,中指和无名指上戴着两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对不起女士,我是警察。”吴一凡依然没有回头,绅士般的说。

女人的手指开始变得僵硬和不自然。“警察怎么了?警察也是人。”女人口气里虽然无所谓,手却从吴一凡的手上松开,连同打火机一同松开。

“我真的是警察。”吴一凡转过身。说实话,眼前的女人非常靓丽,看模样不过二十三四岁,杏仁小脸,红唇白齿,一双眼睛勾魂般的盯着吴一凡。

“看来你是个好警察,打搅了。”女人晃动腰身,准备离去。

吴一凡伸手拽住女人骨感的、光滑的小手。女人并没有马上回头,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足足有十秒钟。

女人回转过头时已是满脸媚笑。“警察天天吃馒头,也想换换口味,尝尝包子的味道,你说是不是。”

女人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吴一凡知道那胸脯里面藏的一定是包子。

“多少钱?”吴一凡是个痛快人,不喜欢隐隐藏藏,最关键的价格问题应该在交易前谈妥。

女人不回话,妖精般的笑着,亮晶晶的嘴唇想要吃人。

“一百?”吴一凡伸出个手指头。

女人不做声只是笑。

“二百?”吴一凡又把中指伸出。

女人还只是笑。

“靠!三百!”

女人笑着冲吴一凡点点头。

吴一凡明白,相同的商品摆在不同的地方就会有不同的的价格,如果再给商品换上精美的包装,价格自然就会暴涨。人往往就是这么傻X,明明知道是上当,还争着抢着去采购,好像自己买了贵东西就多有脸面。

十九

人喝醉酒后往往会犯错误,尤其是像拐六这样的性情中人。拐六是什么?《水浒》中描写的好,拐六是梁山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生死之交一碗酒,该出手时就出手。

拐六被警察带走了。他肯定不会犯同蝎子一样的错误,蝎子是聪明人,蝎子犯的错误肯定是高智商的错误,隐蔽性很强,进可攻、退可守。拐六呢!别看平时油嘴滑舌,脑袋一热,不管不顾。

原因并不复杂。拐六伙同司机偷厂里的东西,被保卫科王科长发现,这老王是个老党员,一身正气,保卫科的人监守自盗那还了得。老王二话没说跑到厂长那里告了一状,厂里的东西为什么老是丢,是因为出了家贼,是拐六,拐六伙同厂里的司机一起盗窃,不愁东西不丢。老王,军人出身,敢说敢干,在部队里是尖刀连连长。这个人优点很多,毛病就一个,死心眼。老王一复员,就分到木器厂干保卫,二十多年了,眼看退休还是个厂里的保卫科长。厂长说得好,老王这个人正直,适合干保卫工作。说好听点,是个保卫科长,其实不就是个看大门的么。那个和拐六一起偷东西的司机是谁,是厂长的小舅子。

被老王抓住的把柄,是两捆电线,价值不过三百多块钱,藏在后车斗里准备带出厂子。拐六和厂长的小舅子死不认账,硬说是自己买的,准备回家装修房子用。老王叫来仓库保管当面对质,结果出乎意料,保管员一口否认,这不是厂里的电线,厂里没有丢电线。老王气得脸发青、头发晕,双颊抽搐,太阳穴“突突”直跳。保管员是个聪明人,能够看清利害关系,丢两捆电线是小事,得罪了厂长的小舅子和拐六是大事,再说电线是从自己手里面丢失的,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

事情不了了之了,拐六却开始处处跟老王找茬,扎他的自行车带,往他的茶杯里吐痰,晚上砸他家玻璃,堵他家锁眼。拐六是好惹的吗!老王表面上不说,心里也在暗暗使劲,老王是军人出身,是个硬汉子,就不信抓不住拐六的把柄,老王深信邪不压正。

拐六喝多了,上班时间晃晃悠悠来到单位,手里面拎着把刀子在门岗的桌子上练飞刀。老王憋了好久的怒火,终于找的机会,冲上前去一把按住刀子,扭住拐六的脖子,嚷嚷着要去见厂长。人醉酒后有两种表现,一种是浑身无力路都走不成;一种是胆大包天,力大无比,天不怕地不怕。武松就属于后者,喝醉酒可以打死老虎。保卫科旁边的几个人忙上前劝架,拐六趁机摆脱,一不做二不休,拐六借着酒劲儿刀起刀落,老王倒在血泊之中。

梁山好汉是什么?那都是些土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放到现在,个个都是死罪,罪大恶极。

二十

过年了,街上到处是红色的炮屑,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人们在火药味中相互祝福,相互拥挤,祝贺新年快乐,祝贺又长大了一岁。这有什么好祝贺的?吴一凡想不明白。对于新年的渴望,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淡薄,直到完全消失。又长大了一岁,除了更加孤独,吴一凡没有任何改变。吴一凡是喜欢孤独的,喜欢独来独往,喜欢独自坐在电脑前思考,但是新年礼炮中的孤独却是可怕的、可悲的和难以忍受的。

早晨九点,吴一凡的门铃犹犹豫豫的响了。吴一凡没有拽床头的绳子,他翻身一跃而起,慌慌张张的穿衣服,披头乱发跑到门前。

“刚才没敢敲你家门,怕你还在休息。过年好。”对门的老师领着孩子来拜年。

“叔叔新年好!”孩子满脸灿烂的笑容。

“过年好,过年好!”吴一凡既意外又兴奋,他慌忙将客人往家里让。对门的邻居都搬过来一年了,还没有来家串过门。

吴一凡的客厅很乱,到处都是灰尘。吴一凡脸上尴尬的笑着。

“你快三十了吧?该结婚了,找个女人帮你洗洗涮涮,收拾家。”老师永远是朴实的,结婚的目的变得如此简单。

吴一凡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往孩子手里塞。“压岁钱,叔叔给的压岁钱。”

孩子说什么也不要,男邻居也紧紧拦住吴一凡的手。“咱们不兴这个,拜个年,图个吉利,就行了。”

老师多么纯洁的职业,多么淳朴的人,连孩子都教育的这么好。

吴一凡慌忙的在口袋里翻找,他不知道该给孩子个什么样的新年礼物。孩子毕竟是孩子,孩子需要礼物,需要新年的祝福。吴一凡从兜里掏出个漂亮的打火机。“给。拿着,放炮用。”孩子高兴得捧在手里。

巴特羊蝎子照常营业。依然还是三号房间,吴一凡和蝎子面对面坐在桌子前。服务员是个矮个子小姑娘,胖墩墩的,远没有燕子漂亮。

“来!新年快乐。”蝎子举起杯子。

“新年快乐。”吴一凡举起杯子。

“呵呵,就剩下咱俩了。”蝎子说。

“就剩下咱俩了。”吴一凡说。

“咱们喝酒吧。”蝎子说。

“咱们喝酒。”吴一凡说。

……

“上车,我送你回家吧。”蝎子说。

“不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吴一凡说。

吴一凡突然脱下鸭绒袄。“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嘿!不采白不采!……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大哥大哥你真坏,干嘛解我的裤腰带……”吴一凡大声的唱着,笑着,原来快乐真的这么简单!

蝎子站在车门旁边,看着又蹦又跳,又唱又叫的吴一凡,两颗泪水从蝎子脸上悄然滑落。

吴一凡坐在银行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银行活期存款单,上面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总共是一万六千元。

“都取出来么?”吴一凡心里默默的问自己。“是。”吴一凡自言自语的说。

“真的打算现在去旅游?”吴一凡心里默默的问自己。“是。”吴一凡自言自语的说。

……

对门老师的孩子放学回家后,发现吴一凡家的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我是出去寻找春天,如果到了冬天我还没有回来,就不要再等我回家吃饭!

“爸爸,那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孩子问老师说。

“意思是……你叔叔是作家呢,那句话的意思很深奥呢!”老师虽然也一脸茫然,却也认真地跟孩子解释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