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里燃燒的乾柴發出細微的噼啪聲,江叡年已經退去了厚重的外套,雖然眼前桌邊的咖啡已經不再有熱氣冒出,但他不再是剛進這所莊園前般手腳凍得僵硬了,反而可以攤開臂膀倚靠在舒服的沙發扶手上,而坐他對面的人似乎已經起身去了別的地方,江叡年清了清喉嚨,放鬆了雙肩開始環視房屋的四周,有壁爐的大廳是這棟大房子的一樓,本來是透明玻璃的穹頂已經被什麼東西覆蓋了,但臨外面迴廊的兩扇細格落地玻璃門外依然是一片雪地景象,江叡年對這隆冬的景色是熟悉的,他的就學生涯一直是在北歐度過的,而這房子的主人,夫婦兩人皆是他當年的校友,他之所以不急著回N&N總部,而臨時決定探訪這裡,他本來心裡已經有某種不好的預感,那也是他在抵達這棟房子後幾小時內,心情卻變得憂慮起來了,他收回手立身朝落地門踱步移去,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他的雙腳侷促不安的左右原地踏了幾下,看似像在放鬆的樣子,實則他的額頭上的紋路已經像被刀刻斧琢過一樣深深隆起來了,然後他垂了雙手,掏出褲袋里的手機開了機,立刻就有數十通提醒通知跳了出來。
“叡年,也沒什麼準備,就簡單用個午餐吧。”身後傳來溫柔的女中音,江叡年立刻回轉身,王亞青已經解了圍裙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隨之出來的王亞青的老公,也就是當年他和王亞青當年的學長古蕤廷,現在是他的上司,N&N總部的董事,是從事金融研究多年的研究員,江叡年之所以先來見他,自然是想先探探總部急著召回他的目的,也想討教一些他的看法,但古蕤廷不但沒有迴避了他直接想問的問題,還幫他分析了總部召他回來的目的。“真是打擾了,逗留的時間太長了,還賺到午餐,你們對我可是太好了。”江叡年客氣的回應著,身子邊隨著主人的帶領往飯廳走,邊把手機重新插進褲袋里,就在這之前的幾小時里,他透過和古蕤廷單獨的交談,把來之前心中的那份揣測放下了,反倒是又多了一重的擔心和糾結。
古蕤廷在等他坐穩在餐桌邊後,給三人面前的杯子里都倒了酒,並說道:“酒給你倒了,想喝不喝由你,飯桌上就不要再想別的事情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相信你的選擇一定是明智的。”
江叡年自然是知道對方不想在用餐時間在繼續討論了,自己冒然到訪已經很叨擾人家了,就算自己是受到古蕤廷的推薦後接手他之前的位置,古蕤廷能在這個時候再給他點到為止的提醒,已經夠了,他知道王亞青在G建設集團供職多年,和趙家交好的親近程度,雖然剛剛和古蕤廷的談話王亞青沒有參與,但江叡年知道他們伉儷情深,這個時間點突然造訪的原因可能讓王亞青以後產生出誤會來,所以江叡年掃了一眼桌上中西結合的幾盤豐富的菜餚,臉上立刻鬆弛開來,手很快托起了高腳酒杯,嘴角微翹。“哎呀,還真當我是客人了,我只是好久看不見二位賢伉儷,就想來討杯酒喝的,亞青的手藝我可是知道的,看上去就胃口大開,我就不客氣嘍,先敬你們二位。”三人碰了杯各自抿了一口,果然在接下來的進餐時間里,談話變得輕緩隨意了起來,無非都是近日降溫下了雪,或者當年在這邊留學時一些舊事。
一個小時後,江叡年出現在下榻的飯店房間內,先行抵達的助手立刻按照他的指示,對一些數據和在臺北的公司開始了聯繫,江叡年盯著手裡的文件看了一會兒,捏在手裡來回在房間裡低著頭走著,老謀深算的他知道,時間不等人,他在明天總部述職的時候,深關他職業生涯最難的抉擇一定不能出一點紕漏,起先的在選擇一家能全資收購中型集團的計畫是他提出來的,可往往事與願違,想不到自己的女兒卻偏偏愛上了這家企業的小兒子,還非他不嫁,在計劃進行到實施階段後,隨之而來的阻力,非但沒有超出跟他當初的計劃的步驟,而是有些異常的順利,而這後面的秘密更是在他和古蕤廷會面後,他才知道了根本的原因,現在他要對付的人不但是總部對他在此計劃裡突然放緩了步伐而提出的異議,更是他知道了這後面還有一個已經死而復生的人居然耍了一個陰謀,讓他在挑選項目計劃之初就進入了局中,當他把所有資料都落實後,告知助手可以先回房休息了,然後他收起所有的文件,看了看表,拿出手機,撥通了打回臺北的一個號碼。
方曉舟果然在幾天後接到了邱懷林的電話,兩人立刻見了面,當然不是以前經常出現的會所和高爾夫球場,而是在一個里長家裡,邱懷林還介紹了那位里長給他認識,方曉舟見那里長對阿舅非常恭維的樣子,想而知邱懷林在這種地方經營上很有著一套,他也自然的就沒問起新聞里為什麼有邱懷林被警收押的事情來了,果然自己阿舅本事太大,進進出出也是常事了,自己還害怕邱懷林害了他,讓自己不但投資失敗,而且父親突然過世,沒有了後續資源,正是無力潦倒到了最慘的時候,而現在只要邱懷林還在,那些投資一定沒什麼問題,說不定還有更大的機會在等著自己,果然三人在喝茶聊天的過程裡,邱懷林在一如既往的誇誇其談里,不斷在那里長面前說起方曉舟現在的職位,那里長眼裡閃動著仰慕的眼神,神情更是變得見到金主一般,方曉舟很快明白了邱懷林讓他在這裡見面的原因,他才不管那里長打了什麼主意,這種和阿舅對外人的套路,他駕輕就熟,最後就是兩個字「利益」,三人真真假假的談話,在那里長打出去的一通電話後,變得更讓邱懷林在看方曉舟的眼神里得意起來。而不多久,跟里長通電話的那個人就出現了,方曉舟抬眼盯著來人看了半天,身體不自然的就僵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