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心理大师:罪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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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短裙女孩

女孩坐下后,脚尖对着那扇敞开的窗户,这一肢体语言所表现出的寓意是:我想要通过那扇窗户离开这个房间。而这一刻,她潜意识里所企盼着逃亡的出口,被我紧紧关闭了。

4.

送完乐瑾瑜后,回到家已经9点半了,我拧开房门,按亮了客厅的大灯。房间里依然冷清,没有了女主人的世界始终让人不惯。我将皮包放到沙发上,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文戈的相片,她微笑着,穿着白色的婚纱……我有点痴迷。

邱凌案之后,我开始直面缺少了文戈的这个世界。我将她的所有东西重新整理,该处理掉的处理掉,该保留的又保留下来。她的相片被我重新悬挂到房间里,这样,我就能勉强保留一丝丝她不曾远去的感觉。而之所以让自己保留这种感觉,是因为我不希望自己在没有了她的世界里,被红尘中的娇嫩与芬芳吸引,背弃了最初对她那句要始终如一的诺言。

爱情,其实是会进化的。褪去了最初的欣喜若狂,经历着相守的锅碗瓢盆,最终走入的是与对方世界的彻底融合。于是,爱好像不在了,对方成了你世界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正如我不可能舍弃我的身体器官,那么同样的,我也不可能割弃你——那穿着红色格子衬衣扬脸微笑的女孩。

第二天到诊所是9点11分,停好车,看见邵波和八戒的车都停在马路对面,他俩很少这么早到办公室。紧接着,又瞅见古大力的车竟然也停在那,想到这胖子便觉得欢乐。于是,我提着包转身往“正剑商务调查事务所”里走去。

前台的姑娘冲我咧嘴笑:“邵总在里面。”

我点头,推开“邵总”那硕大办公室的门。邵波的皮椅这一刻并没有摆在办公台后面,反倒是正对着门。只见他大咧咧地叉腿坐着,一本正经似乎正在说教着什么。见我进来他瞟了我一眼,也没理我,继续着他的说教。

坐沙发上受教的是耷拉着脑袋的八戒和正在吃鱿鱼丝的古大力。奇怪的是八戒光着膀子,一身肥膘喜气洋洋地显露着。邵波的声音响起了:“几十岁的人了,真把自己当个大人物了不成?文个这东西在背上跑出去丢人,我瞅你就是古惑仔电影看多了。”

八戒没吭气,古大力反倒不太服气:“邵波哥你这也有点小题大做,八戒不就在背上文了个身,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吗?我瞅着挺好看的啊,像个乌龟似的。”

我一听就乐了,跨前几步:“八戒,怎么了?文了个啥给我瞅瞅。”

“沈医生,你也要来帮他训导我了吗?”八戒抬头,脸上挂着没羞没臊的笑,并站起来转身,背上是一个花里胡哨的关公。

“啧啧!疼吗?”我伸手去摸了摸。

八戒瞟了邵波一眼:“怕疼能成大事?文身师傅说了,干咱这行背个关公叫作带煞,保咱做啥都顺。”

“煞个毛!”邵波在那继续吹胡子瞪眼,“以后去桑拿你别和我走一起。”

我故意搓了几下,八戒皱眉:“别!沈医生,昨晚刚文上,还没长拢。”

“哦!”我笑着,“听说刚文上去的颜料能吸出来,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说完这话,我冲邵波使了个眼色。

邵波本就不是个啥好鸟,别看这一会吹鼻子瞪眼冒充大象。他眼珠一翻,咧嘴就乐了:“应该是吸不出来的。”

“怎么可能吸不出来呢?始终只是颜料,就算是血,有个口子在,还不是一样能吸出来。”我故意和他开始较劲。

邵波做奋起状:“沈医生,别的问题上你读书比我多,我不会和你争论。但这个问题上,我倒要和你耗耗。”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去瞟坐在沙发上的八戒和古大力。

只见古大力真开始思考了,并翻着白眼:“理论上是可以吸出来的。文身又叫刺青,原理是刺破皮肤在表皮下的真皮层敷用颜料,创口愈合后形成永久的花纹。”他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开始变得发直,扭头冲八戒说道:“所以,我支持沈医生的意见,在伤口没愈合前,颜料应该是可以吸出来的。”

八戒和邵波长期以来穿同一条裤子,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不会示弱叛变,具备着对他好兄弟邵波近乎于无脑的忠诚。只见他瞪大了那双小眼:“不可能,如果颜料这么容易几下就能去掉,那满大街文身的人身上,岂不是都只背着几个针眼了。”

一场并没有太多意义的争论开始了……

半个小时后,古大力嘴唇周围满是花花绿绿的颜料,坐沙发上咧嘴乐:“我说了能吸掉你还不信。”

八戒手里拿着个小镜子,站在邵波办公室里那面大镜子前仔细端详着后背,后背上的关公就剩下了零星的颜料点点。他一边看着一边骂道:“妈的,还真能吸掉,古大力你能耐,给我吸得这么干净。”

古大力很高兴,对着旁边的痰盂又吐了一口:“嘿!不相信科学,活该你受罪。”

我环抱着手坐在邵波旁边,和邵波一起微笑看着他俩。

这时,邵波扭头过来了:“对了,沈非,昨晚韩总那单案子你是怎么看的?”

“问题不大。”我边说边望着似乎正在琢磨着今儿个到底是哪不对的八戒,“就一个抑郁症患者的案子,况且年轻,自身条件又比较优秀,很容易翻过这一页的。”

“是吧?”邵波点着头,“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似的。”

我没理睬他,站起来拿着公文包往外走去:“有啥不对,也要下午见了对方才知道。”

邵波在我身后大声问道:“昨天韩总说她女儿多大来着?”

我站住:“23岁。”

“哦!那我并没有记错,昨晚我一直在琢磨,23岁,大二。咱高中毕业都是多大来着?18岁。大学毕业也就是22岁左右。这岑晓姑娘难不成脑子有点问题,留级了两年?再说了,现在是初秋九月,新学年开始。也就是说去年的这个时候,韩总的千金以22岁的高龄进入大学。那她这中间的两三年都干吗去了呢?”

邵波的话让我也不由自主地皱眉了,但很快我就冲他耸了耸肩:“邵波,病患选择对我们心理咨询师隐瞒一些东西是很正常不过的。再说,她那两年去干什么了,是人家的私事。我要面对的只是她因为姐姐离去而开始的抑郁而已。”

说完,我大踏步走出了邵波的办公室,身后的八戒和古大力似乎还在继续小声地讨论颜料的问题。

5.

说实话,岑晓长得很好看。她走进诊所时候,我正在前台和佩怡说点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从对面公交车上下来,打开一把伞遮阳,迈步走向我们诊所。

她穿着白色的短裙与白色的凉鞋,衬托出双腿特别修长,浅蓝色的POLO衫上有着很简单的图案,清爽干净的形象扑面而至,会让人不由自主多看几眼。接着,她走到了我们诊所门外,推开了玻璃门。

她头发很顺,皮肤白皙,扬着素颜的面孔:“请问沈非医生在不在?我和他有约的。”

“你好,我就是。不过你应该之前并没有和我约诊吧?”我站直,那一刻并没有意识到她就是我今天下午要面对的病患。

“嗯!我叫岑晓。”她将伞收拢,放进单肩包里,接着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我母亲叫韩雪。”

说实话,那一刻我根本不相信——海阳城知名女企业家韩雪的女儿,会自己坐着公交车出门,并打扮得如同一个普通邻家姑娘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我冲她伸出手,讪笑道:“我还以为……”

岑晓没抬手,她看了我一眼,姣好的脸庞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我没让我妈陪我一起,毕竟我自己单独出来少了不少是非。”

我点了点头,对方是本城名门千金,具备矜持,保持低调,才是她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前提。

最终,岑晓只是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又快速缩回:“沈医生,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嗯!我的诊疗室在那边。”我领着她朝我房间走去。

“其实,我并没有我妈想象的那么麻烦与严重。”岑晓在我对面坐下,双腿弯曲,脚尖指向房间一旁微微敞开的窗户。

“嗯!”我没有反驳,因为我并没有觉得现在就是我与她的交流的开始。

我从书柜上的精油架上拿出一瓶苦橙花的精油,滴入到旁边的香薰炉里。这种产自法国南部的白色花儿,拥有着她作为精油世界女神的神奇力量。她兼顾着薰衣草的镇定与玫瑰花的煽情,可她在让人镇静的同时,又不会带给人失落抑或是忧伤。

况且,她还具备着一种对于女性来说特别的魔力——她是精油世界里最为体贴女人心思的魔女,细致温柔的芳香能安抚女性的心神。也可以说,她是一种催化剂,让每一个女人,都能如同苦橙花一样,缓缓绽开。

至于最关键的一点是——苦橙花还具备着催眠的功效。

香薰炉的炉火忽闪着,芬芳开始在房间里萦绕。岑晓看着我完成这一系列举动,双腿却朝着那扇微微敞开的窗户再次伸了伸。这一细微动作被我再次捕捉到,我不动声色地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录音笔和笔记本,接着走到窗边,将那扇窗户合拢,并将深色窗帘带上。之前岑晓在坐下后,脚尖对着那扇敞开的窗户,这一肢体语言所表现出的寓意是——我想要通过那扇窗户离开这个房间——而这一刻,她潜意识里所企盼着逃亡的出口,被我紧紧关闭了。

于是,房间里不再有自然的阳光,头顶微黄色的落地灯与暖色的墙壁辉映着。几分钟后,岑晓即便再不习惯,也会开始略微适应,接着,她会认为这里虽然陌生,但也是个能让她感受着宁静与安全的不错选择。

“介意我录音吗?”我在她对面坐下。

“随便。”她将身体往后缩了缩,双腿由之前的伸出变成了缩到沙发下。我知道,她在寻找着足够的舒适与安全感。于是,我开始微笑了,我的微笑是职业化的,能辐射出亲和与亲切,让人感觉放松。但奇怪的是,岑晓在看见我坐下后,反倒变得紧张了起来,与之前她走入时的平和略有不同。

在我抬起了一条腿准备搭在另一条腿上,做出一个跷二郎腿姿势的时候,眼前的她开始有了明显的紧张,她的整个身子往沙发深处缩了缩,肩膀耸起,脖子伸前。

当然,这些细枝末节,是只有我这种临床多年的心理医生才能够捕捉到的。虽不明显,但映射出的内心世界,又是极其精准的。

我能够以此推断出的结论是,岑晓害怕与不熟悉的人在封闭空间里单独相处,她微微张合着的鼻子说明这一刻的她呼吸急促,但她的胸部并没有快速起伏,又说明她在努力让自己的紧张不至于显露在人前。

我翻开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幽闭空间会让患者感到不适。写完这几个字后抬头,与她的眼神交汇,她那闪烁着什么的双眼马上拒绝了与我的目光接触。

抗拒与陌生人接触——我在笔记本上继续写到。

“岑小姐,喝温水还是凉水?”我伸手向旁边的饮水机。

我的话语似乎让她脑海中正思考着的某些事情被打断了,她愣了一下:“凉水。”说完这句后,她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她将手臂上的手表摘了下来,着短袖的双臂没有了任何遮盖物,接着,她抬手,解开了那件POLO衫衣领处的几颗纽扣。

“你热吗?”我忙问道。

“嗯,有一点。”岑晓回避着我的目光,双手迅速放到了裸露的膝盖上,长腿弯着扭向一边,于是,她的上半身面向我的角度,变成了侧面。这样,我直视向她的视线中,那敞开了的衣领深处,浅黄色有着刺绣花纹的胸衣若隐若现。

我反倒变得有点不自在了,收起了目光,并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我把空调调低点。”

“调到17度吧!”岑晓建议道。

我按动,接着将遥控器放下,面前的女孩盯着空调上显示的“17”数字,舒了口气。我再次用手里的铅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室温17度会让她感觉舒适与安全。

“沈医生,其实,我并没有我妈妈想的那么麻烦与严重。”岑晓再次说出了这句她走进诊疗室时就说过的话,“我每天晚上10点半准时上床,6点起来。而抑郁症患者最头痛的就是失眠,这,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睡眠质量怎么样呢?”我望向她,但我尽可能让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暖意,不至于将她终于望向我的眼神逼退。

但最终,她还是回避了与我的目光交汇,并且,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还微微抖动了一下:“睡眠质量很好,甚至睡下时是个什么姿势,早上还是那个姿势。”她说这些话时,语气和普通女孩完全一样——自然,也很松弛。但坐在她面前的我明白,她并没能真正做到轻松面对与我的这次接触。

“你有午睡的习惯吗?”

“没有。”她一边说着,一边展示出一个微笑。这时,与她颜面只有一米不到距离的我再次捕捉到一个非常隐秘的细节——她并不是完全素颜的。在她的眼袋位置应该是涂抹了类似于遮瑕粉底液之类的东西,只是这层东西质量非常好,不是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绝不可能发现的。

我开始犹豫,因为这一发现让我意识到对方有着某些正在对我刻意掩盖的东西。而我之所以犹豫,却是因为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将这一发现很直接地向面前的岑晓发问。

“你觉得自己是一个虚伪的人吗?”我有了一个可能会刺激到对方的决定。

岑晓一愣:“沈医生,我只有23岁,那些满世界虚伪与阴霾的理论,对于我来说,接触的机会不多。所以,我并没有理由呈现假面。”

“是吗?”这一刻的她,语气依然平和,如果让我闭上眼睛,只选择聆听的话,我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个镇定安静的灵魂,我继续道,“实际上你所展现在我面前的模样,也给了我这种误会,素面朴实,不着粉黛。但是,我想要请问你的一点是,既然你觉得自己是真实的,那么你可否用卸妆液卸掉眼睛下面的遮瑕霜,让我看看真实的你呢?”

岑晓身体再次明显地缩了一下,继而又马上舒展,回复了模样。她猛地站起,转身,接着又折返,抓起她放在桌上的手表和沙发上的单肩包。最后,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朝着诊室外大步走去。

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了被她拉开的那扇门外,韩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正站在那歪着头。她并没有与迎面的岑晓说什么,那模样就好像自始至终就一直站在那,等着这扇门被打开一般。

接着,她走进了我的诊室,依然是微笑着的,但眉目间却又似乎有着某种忧心愁绪。当然,我并不了解她的整个世界,便也不能妄自认为她心绪凌乱。

韩雪的动作始终优雅,对我做了一个微微鞠首的弯腰动作:“沈医生,刚才,我已经在你诊所里交了二十个小时的心理咨询费用。不过,这些天岑晓要去外地待段时间,所以,后续的心理辅导,可能要等到她回来再说。”

“嗯!”我点头,“她不是前些天刚开学吗?”

“学校那边我已经给她请假了。”韩雪边说边扭头看了已经走出门的岑晓一眼,似乎这话也是对岑晓的通告。

“那……那我们的下次咨询大概是安排在什么时候呢?我好提前把时间调整好。”我问道。

“再说吧!可能只是一个星期,也可能要一个月,甚至……甚至是……”韩雪说到这顿了顿,“再说吧!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说完这话,她转身往外走去。这时,我发现站在门口的岑晓身后还有一个矮个子女人,正在对岑晓小声说着什么。而岑晓的脸色……

她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嘴唇似乎在抖动……

最终,她紧跟着脚步匆匆的韩雪往诊所外走去。

6.

我缓缓走出诊室,觉得这么一次诊疗过程,像极了悬疑小说里的碎片剧情,开头汹涌,最后衔接上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收尾。佩怡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啧啧!沈医生,刚才那个看上去很贵气的女人,给你按照每个小时一千元的出诊费预交了诊疗费,两万块呢。”

我“嗯”了一声,却并没有一丝丝欣喜。反倒感觉隐隐中有着某种不安,好像这笔不小的收益,要置换的是代价不小的付出。

“对了,李大队来找你了,他说打你手机关机,估摸着你是在诊疗中,所以直接来了诊所,在会议室里等着你。”佩怡道。

我冲她微笑,扭身打开了会议室的门。却发现不止李昊在,邵波也坐在里面。他俩打开了会议室墙上挂着的电视,正一本正经地盯着电视屏幕。

见我走入,李昊对我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我望向屏幕,是在播前一天那起越狱事件。逃犯名叫田五军,他的正面照片被放大出现在画面中央——秃头,满脸油光,甚至连眉毛也掉得稀稀拉拉。眼鼻普通平凡,下嘴唇却很厚实。他的这一微笑着接受相机定格的面部特写,完全可以定义为一个极其普通的中年男人,甚至还透着一丝憨厚。但是,真要将他剖析开来,可能也并不是那么简单。

秃顶,油脂分泌旺盛,说明他新陈代谢极其迅速,大量的油脂才导致了脂溢性脱发。那么,他的整个世界,是在不停运动与翻腾的。我不知道他之前是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抑或是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如果他没有通过运动将这些旺盛精力释放的话,那么,他内心世界的思想也应该是沸腾的。

另一方面,某些心理医生认为,下嘴唇的厚度,是可以理解成为判断个体性欲的一个准则。尽管我对这一理论并不完全认可,但一个精力旺盛的男性,具备着超强的性欲,似乎也合乎情理。

“他当时是什么案子入狱的?”我开口问道。

电视里报道接近尾声,李昊扭头过来:“非法拘禁,强奸。昨天这家伙刚越狱,我就想去瞅瞅他的案卷。可奇怪的是,他的案卷极其简单,甚至受害人姓名这些都没有在系统里录入。当然,如果真要查下去,我可以去档案室翻文字记录。”

“你的意思这案子不是你们市局破的?”我坐下问道。

“有点儿奇怪而已。案子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前年夏天,住在虎丘山森林公园里面的猎户田五军,掳走了一位落单的女大学生。他将女大学生带回了自己在半山腰独居的家里囚禁。几天后,警察踹开了他家的大门,将女大学生解救。”李昊板着脸说道。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我质疑道。

李昊解释着:“我想说的并不是案件本身的奇怪,而是案件所走的程序比较奇怪。虎丘山森林公园大部分都是在我们海阳地区辖内,负责案件的侦破工作,也都是海阳市虎丘山分局的同事。可逮了这犯罪嫌疑人后,第二天就被移交到隔壁地区的坤州市看守所里关了起来,卷宗也给了坤州的公安检察机关。”

“虎丘山森林公园地方不小,会不会因为第一案发现场是在坤州境内呢?”邵波手里拿着一根烟来回耍玩着,在我的诊所里他不敢点上。

李昊摇头:“我和我同事也这么认为的。况且,田五军将那名女大学生掳走的位置是在森林公园深处,具体是海阳市境内还是旁边的坤州市境内,很难有个真正意义上的定数。”

“会不会是因为这案子棘手,所以某些不靠谱的领导就将案子推给坤州公安呢?”我又问道。

“不会的,已经抓到凶手了。再说,这种性质恶劣的案件的侦破,当地公安部门是要嘉奖的,没有谁会傻到把到手的功劳转交给别人。”邵波对我解释道。

“不过也都无所谓吧!犯罪分子最终落网,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并被送到了关押重刑犯的海阳市监狱。只是监狱的同志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能让人给跑了呢?”李昊边说边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将电视关上:“对了,沈非,我这趟过来,就是想听你说说邱凌的事。我听说你昨天去了精神病院。”

“嗯!见了他。”我点着头。

“这杂碎怎么样了?”李昊板着脸问道。

“比之前神经质了不少。”我回答道,这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跳出。我望向李昊:“对了,你知道尚午吗?也是被放在重度危险病房的,是个什么人?”

“你说的是被终身限制自由,和邱凌一样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的那个疯子尚午吗?”

“嗯!”我点头。

“好像是涉及危害公共安全吧?据说当时有过一些争议,那家伙应该是属于介乎于疯子与天才之间的人吧?反正也挺传奇的。过几天我再去看看他的档案,那案子不是我们这边做的,我看了后再说给你听呗。”

这时,邵波插话了:“我说李大队,去我那边再继续我们的话题吧!沈非这边高大上,不准抽烟,我那边没这么多讲究。”

“话题?”我一愣,“什么话题?”

李昊白了邵波一眼,玩笑道:“谁知道呢?这家伙神经兮兮把我给叫过来,如果不是想顺便问问邱凌的事,我压根没空搭理他。”

说完这句,他也没管我了,径直大踏步朝着诊所外走去。邵波冲我笑:“跟上呗?反正是个和你也能扯上关系的话题,过去听听呗!”

邵波和李昊点上了烟,两人动作一致地深深吸了一口。

“说吧?什么事?”我坐在抽风机正下方问道。

邵波却没理睬我,扭头瞅着李昊。可能之前他们也就某一个话题开了个头吧?于是李昊瞪大了那双铜铃眼:“看什么看?我答应你就是,前提是不能逾越我作为一个警察的职业操守。”

邵波这才点头并望向我:“沈非!其实,韩雪最初找到我,并不是想要我帮她介绍心理医生。我虽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私家侦探,但总也时不时接下些小活,帮人查些乱七八糟的事。而认识了韩雪后,她委托我帮忙调查的人,居然是她的亲生女儿——岑晓。”

“她委托你调查岑晓?”我有点懵。

“是的。”邵波耸了耸肩,“不过这委托在我看来也算正常,哪一个做妈妈的会不关心自己女儿身边的男孩呢?尤其是像韩雪家这种没有男丁的大富人家。”

“她让你查岑晓的男朋友?”李昊露出一个很不高兴的表情,“看来,你们事务所的业务范畴还越来越大了。”在李昊看来,一切私底下的调查都是犯罪。

“嗯!”邵波点了点头,“但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有点奇怪。”说到这邵波打住了,眼神中蕴含着某种自以为的深意望向了我。

李昊便不乐意了:“我发现现在和你聊天越来越费劲,有什么东西就倒豆子一样全部倒出来呗!说半截留半截,拍韩国肥皂剧呢?”

“她并没有男朋友。”我打断了李昊的训斥,一字一顿地说道。

邵波愣了一下:“沈非,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知道,但这岑晓没有男朋友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哦……”邵波自顾自地点头,“刚才你和岑晓接触时候听她自己说的。”

我摇头:“她什么都没说,甚至我和她的交谈根本就没有进入任何主题,便提前宣布了结束。”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邵波再次问道。

“我猜的。”我冲他微笑道。

“和你们说话都累!”李昊扭头冲我瞪眼了,“沈非你也被邵波传染了。”

“我和岑晓确实没说几句话,但岑晓所呈现出来的模样,很不真实。家境宽裕的岑晓,并没有因为优越感而扭曲的世界观。保持着平和心态的她,在学校里自然也是个没有架子的女孩。她会笑着和所有人接触,但绝对不会对人敞开心扉。因为她自我的世界,是完全封闭着,不希望任何人靠近。并且,潜意识里的她还捍卫着一片目前我还一无所知的、属于她自己极其隐蔽的角落,那个角落,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够触碰到。”

我顿了顿:“她害怕受到伤害,并且……并且她也曾经受过伤害。”

“你说的伤害,是指她在国外失去了姐姐的那次冒险吗?”邵波说道,“至亲的人离开了她的世界,对她影响肯定非常大,这点我们都知道啊!”

邵波这么无意间说出的话语,反倒让我一愣,某些怀疑如同瞬间被点燃的火焰。我猛地站起。面前的李昊和邵波见我这反常表现,都意识到我捕捉到了什么。而我自己的脑子快速运转着:至亲的人离开了她的世界,她承受过的应该是巨大的悲伤才对。但现在我所看到的岑晓,呈现的却是对整个世界所有人的不信任。这两者之间,不应该是具备着因果关系的。那么,让岑晓形成当前这种如同刺猬般的人格的,又会是一段怎样的人生经历呢?

安静了差不多一分钟后,我再次坐下。邵波和李昊冲我翻白眼,李昊嘀咕道:“沈非,你又开始想些什么了?”

我微笑:“没什么。邵波,你能继续说说你调查到的岑晓的事吗?”

邵波耸肩:“奇怪的事就是韩雪在前几天刚委托我调查岑晓,到今天中午便打电话告诉我,委托取消了。语调有点奇怪,好像我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她似的。沈非,昨天你看到的,她对你我都给予着厚望,希望我们能帮到她女儿什么。可一眨眼工夫,又换了个人似的。甚至刚才在你的诊所里看到她,她跟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只是点了下头,多话都没有一句。所以我就觉得这中间有什么蹊跷。”

我继续微笑着,对邵波的了解,让我能洞悉到他这一刻真实的想法,于是,我盯着邵波的眼睛说道:“邵波,你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实际上你和李昊一样,自己的案子从来不会随便对其他人吱声。那么,我很想知道,你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将我和李昊都叫出来,并把案子这么随便说出来。”

李昊的脸色也变了,他一本正经地对邵波说道:“不是有特别重要的发现,你不会打电话给我,拉我出来也不会只是要说说这么个破事的。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邵波将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叹了口气:“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发现什么,但凭借刑侦人员独有的预感,我怀疑岑晓与她姐姐的失踪、或者死亡有着某些干系……”

邵波看了我一眼:“甚至……甚至可能她姐姐的消失就是因为她。”

这番话让我的心微微一震,邵波的机灵是我和李昊都公认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说出这样的结论。但我并没有动声色,望向李昊。李昊在笑:“邵神探,接你这报案让我感觉压力挺大啊。那田五军案还只是旁边城市而已。你现在的这么一个怀疑,直接要我海外缉凶吗?”

邵波没有理睬李昊的讥笑:“你们知道韩雪所说的那个国外是哪一个国家吗?”

“又开始卖关子了。”李昊嘀咕道。

“也冷岛国,北欧的一个在地图上压根就不存在的法属微型国家,岛上住着的都是尚未接受现代文明的土著。也就是说,岑晓与岑曦的那段过去,直接就是黑历史,没有任何东西可查。”

正说到这,李昊的手机却响了。他看了看来电号码,然后转身站到了窗边。只见他微微点头,“嗯”了几声便挂了线:“我要回局里了。昨天越狱的那个重犯田五军,据说潜入到我们海阳市了。我们市局要协助抓捕。”

李昊说完这话便望向邵波:“得了!神探兄,其实我早就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确实帮不到你什么。这样吧,我回局里看看关于她姐姐岑曦的失踪档案吧?有什么情况我再打电话给你。”

说完这话,李昊朝门外走去。邵波也没管他,扭头对我问道:“有空没?”

“干吗?”

“我约了和岑晓同一个宿舍的姑娘聊天,要不要一起去。”

“韩雪不是已经不需要你们继续调查了吗?”我疑惑道。

“好奇不行吗?”

“哦!”我点头,“几点?”

“就现在。”邵波边说边将他的手机递了过来,只见屏幕上面有八戒发过来的一条短信:人已约好,速来。

我有几秒钟的犹豫,但脑海中,岑晓那姣好的面容与修长的身材如同鬼魅般晃过,那微微敞开的衣领与衣领深处浅色的胸衣……一切,似乎都散发着某一种诡异奇怪的吸引力:“走吧!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