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总之是一言难尽。”
就在这时,远处主营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呜......”的叫声,明光和灵天不禁相视而笑。
“又是我们的大英雄在发癫了吗?”灵天道。
明光也忍不住一脸笑意,道:“没错,从当年到现在,他们这一对总会不时有些惊人之举。”
灵天道:“是啊,就像那一次,我们中了敌人的计。当我们主力出击去攻打敌人的营垒时,却被魔族最精锐的鳞甲兽兵团偷袭了我们的大营。那时绮罗就留在大营中,我们都急于回师大营,只有凯斯洛不同意。他好像一点也不急似地说,现在我们回去已经晚了,而且如果我们仓促撤军,很可能会被敌人追击。所以,我们应当先拿下这里,然后再回师。我们问,那大营怎么办?可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似地说,绮罗不是在那里吗?结果,那一战我们不仅拿下了敌军的要塞,还几乎全歼了魔族最精锐的鳞甲兽兵团。”
明光也点头道:“是啊,那一战是我们取得的最大胜利之一。而且我们没有一个人事先想得到,平时娇娇弱弱的绮罗竟然能率领不到敌人一半的老弱残兵,坚守了大营整整两天,经过那一战的许多士兵至今还以为绮罗是天界的女神呢。他们这一对可真说得上是天地间的绝配。”
灵天道:“大哥,你说到前事,我倒有一件事很好奇。你能告诉我吗?”
“什么事?”
“大哥,你是绮罗的堂哥,想必清楚他们这一对是怎么相识相恋的吧。”
“怎么?你没听说过吗?”明光有点不信地问。
“听是听过了,只不过道听途说,总不如你这个当事人告诉我更可信吧。”
明光点了点头,道:“是的,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知道。既然你要听,那我就讲给你听好了。”
“我想,你大概也听说过,凯斯洛第一次见到绮罗是在圣城法利斯的招亲大会上。”
“是的,我听说过。据说那是一场非常盛大的大会,聚集了几乎全部天下第一流的才俊少年。”
明光贤者加了根木柴,又拨了拨,让篝火噼里啪啦地旺了起来。在红红的火焰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法利斯皇宫前广场上飘飞的火一般红的招亲旗子。
“法利斯圣城是一座飘浮在云中的美丽城市,城中长满了世间难见的奇花异草。七道彩虹在城市上方斜跨而过,放着七彩的霞光,美极了。在那里,阳光很亮、很暖,即便是冬天,也没有一丝的寒冷;那里的风柔极了,不论什么季节,吹在身上都像母亲温柔的手在抚摸一般,从不会让人感到一丝不适。”
“我和绮罗就是在那里出生和长大,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如果没有那个招亲大会,如果没有那只山猪出现的话,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那里。”
“山猪?”灵天不禁奇怪。
明光笑了笑,道:“绮罗第一次见到凯斯洛的时候,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真的?”
“当然,你听下去就会知道的。”
“招亲大会举办的时间是那一年的春天。那正是法利斯圣城一年中最美丽的时节,上万种不同花朵都会在那时盛开。如果你在那时到皇宫中的御花园去看一下再出来的话,你会觉得,世间再也没有什么颜色要看了,因为所有的颜色都在那里了;没有画家能画出那美丽的花园,因为那缤纷的色彩会让最灵巧的画笔变得拙劣不堪。
“法利斯当年的画圣曾经试图画一幅繁花似锦图,可是当他进入花园之后,却哀叹了一声,又退了出来。他说,我错了,我根本画不出如此美丽的花园,因为我的颜料根本调不出如此细腻和多彩的颜色。
“就在那一年,绮罗十八岁了。她的美丽是如此惊人,以至于皇宫中竟有人这样形容:今年的皇宫中有两座一般美丽的花园,只是其中叫绮罗的那一座是会笑的。绮罗的父亲,我的叔叔,法利斯的国王对她简直爱如掌上明珠,只要一看到绮罗就会笑得闭不上嘴。
“一次有人对他开玩笑地说,王啊,如果我用一座像高耸入云的九霄山那样大的金山来换你的绮罗的话,你会怎么办呢?而我这位叔叔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地说,不行,不行,绮罗是我无双的明珠,就算你把整个大陆都变作金山给我,我也是不换的。
“从那以后,法利斯王无双的珍珠,这个名号就远远地传了出去,无人不知。也就是在那年,一向笑口常开的叔叔也开始有了心事。绮罗大了,越来越美丽了。可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夫婿也越来越难了。究竟怎么办呢?于是就有了那一年的招亲大会。
“那时的绮罗是一个十分任性贪玩的女孩,本来她对招亲这种事是最反感的,她觉得那好像是把她当做货品在公开拍卖似的。不过,她后来还是同意了。因为她想,在法利斯的圣城中一下子多了那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外乡人,一定会很热闹、很有趣。反正最后选不选,还在自己嘛。
“就这样,招亲大会就在那年春天如期召开了。
“那时候,魔族的大军已经开始了在大陆上的杀戮,大陆上的许多地方都陷于一片恐惧之中。但是,在我们的法利斯圣城之中却依旧美丽祥和,没有一丝的恐慌。其实这也难怪,我们的圣城浮于云间,又有仙灵七彩结界的保护,高手如云的法利斯皇家魔法学院就在圣城中,有什么好怕的呢?
“招亲大会办得很盛大,各地的年轻才俊、王孙公子蜂拥而来。同地面交通的魔法传送梯昼夜忙个不停,城中各店铺的生意一下子就好了好几倍。这些人有的是仰慕绮罗的美丽,有的是为了躲避大陆上的战火,还有的则仅是为了展示身手,扬名天下。不管怎么说,场面真的很盛大。
“就在法利斯皇宫前的擂台上,两百三十八位各方少年才俊比试武学、文才。知道吗,当年的大梦也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十分出色的一个。我想,如果不是有凯斯洛这样的人物出现的话,说不定他就会雀屏中选了。”
“真的吗?那为什么从来也没见他提过呢?”
明光叹了一口气,道:“我想,他大概觉得那时的事很羞于提起吧。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想想那时的我,真的是自大自满,无知无聊。如果没有凯斯洛那样的人物出现的话,说不定我今天还会是法利斯城中坐井观天的纨子弟。”
灵天笑了笑,道:“也许在凯斯洛那种旷世的奇人面前,我们都会觉得自己太渺小了。后来呢?”
“后来,凯斯洛就出现了。在那时,法利斯皇宫前的擂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可是,他就那样轻轻松松地走了进来,他周围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通路。他并没有用任何的魔法和武功,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灵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这可太难猜了,还是你直接告诉我好了。”
明光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猜的,你要是看到了当时的凯斯洛,你就一点也不奇怪了。那时我们的大英雄穿了一件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外衣,头上脸上长满了根根树立的须髯,从头到脚到处都裹满了泥。那些锦衣华服的王孙公子们自然是敬而远之了。”
灵天不禁也笑道:“啊,我明白你们为什么叫他山猪了。”
明光道:“不错,那时的凯斯洛真的很像一只刚在烂泥堆中打完滚的山猪。绮罗一看到他,就不禁皱起了眉头说,这只山猪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灵天笑道:“他这个人一向就是这个样子的,不是吗?要不是绮罗在他身边,我看今天他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明光点头道:“不错,凯斯洛一向就是那么不修边幅。他那时几乎全身都是黑乎乎的,除了那一双灿若晨星的双眼。他就这么走进了场中,然后,一掌就将擂台化作了一地的碎粉。
“绮罗那时正看得高兴,这一下可气坏了,一下就骂出了声,臭山猪,你到底想干什么?场中的一众少年们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个捣乱的家伙。于是两百多位少年高手们轮番上阵,要教训这个捣乱的家伙。
“可是,这个捣乱家伙的武功竟是出奇的高,在不足一个时辰里,两百多位名噪一时的少年高手竟全都败在他的手下。大梦是最后一个上场的,他那时还不叫大梦,玄梦心法也尚未大成,但迷梦剑也已有了八成以上的火候,在大陆上也算得上是有数的高手了。
“他那时心高气傲,眼睛几乎都已经长到了头顶上,一心想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他来法利斯的目的有一半也是想向我挑战。”
明光苦笑了一笑,“说到目中无人,那时我其实不也是一样?不过结果让大梦很失望,凯斯洛用不到三十招就夺下了他手中的剑。我想大梦当时伤心极了,他发现凯斯洛在武学上的成就,他一生都赶不上。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是他当时惟一的人生目标,当这个希望破灭之后,他几乎整个人都崩溃了。当凯斯洛将那把雾夜剑还给他的时候,他一剑就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什么!后来怎样?”虽然明知道大梦一定没事,灵天还是不禁惊呼出来。
“当大梦听到鲜血滴在地上的滴答声时,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当他睁开眼时,却看到鲜血一滴滴地从对手的手掌上滴落。原来是凯斯洛用他的手掌抓住了剑刃。大梦的雾夜剑是当时的天下十大名剑之一,大梦的迷梦剑法又是快速无比,所以即便是凯斯洛也没有办法丝毫无损。
“大梦那时的眼神迷惑极了,他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凯斯洛笑了一笑说,你的生命和你一身好武艺都得来不易,若是用在沙场之上,若是用在救民于水火之上,岂不是更有价值芽大梦愣了好半晌,然后将手中的雾夜名剑一折两段,转身就走。两年之后,他改名大梦,投入了我们的义军之中。”
灵天叹道:“我想,他改名大梦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过去的生活就像一场大梦一般吧。”
明光道:“也许是吧。总之当年大会中的两百多位少年高手中,至少有一半后来都投入抗魔义军之中。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当时凯斯洛在击败了这两百多位少年高手之后,用他绝顶的轻功一跃而起,站在了法利斯皇宫前那迎风飘舞的招亲红旗上,就在那上面大声地对这两百多位少年喊道:你们这些家伙在这里做什么芽你们不知道魔族的大军在大陆上横行?你们不知道无数的生灵在苦盼着拯救吗?你们听不到失去母亲的婴儿在啼哭吗?你们听不到失去儿子的老母在啜泣吗?而你们这些家伙却在这里玩什么比武招亲的把戏,你们还是男子汉吗?你们的血是热的吗?
“招亲的红旗红得像火一样,凯斯洛的双眼亮得就像星一样。火红的红旗在他的脚下飘动,凯斯洛在那旗子上笔直挺立,就像是一位驾着火云的巨人。明亮的阳光撒下来,将他身上每一点都照得十分清晰,可奇怪的是,竟没有人注意他脏兮兮的样子,好像每个人都只看到了他的双眼,那对亮如晨星的双眼。那双眼是那么明亮,照得我们没有人敢与它对视,照得我们全都低下了头。”
明光停了一下,好像是在回想当年的那一幕。灵天也没有说话,他也完全沉浸在了那一刻的想像之中。
好一会,明光才续道:“绮罗见一场大好的招亲大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几乎都气疯了,她也一跃而起,也想站到那旗子上去。可惜,她的轻功还没到那个境界,若不是凯斯洛扶了她一下的话,她一定会摔下来。绮罗恼极了,被这个脏兮兮的家伙摸到了她的手,她几乎要恶心死了。她连忙甩掉了凯斯洛扶她的大手,可这一来,她不是又要摔下来了吗?我见状连忙上去扶住了她。然后,她才能有机会说话。绮罗的手指几乎指到了凯斯洛的鼻尖,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死山猪,你为什么要坏了我的招亲大会?凯斯洛连看都懒得看她,只说,你这个无知的小女孩,我懒得和你说。然后,跃了下去,三两步就不见了去向。那时,绮罗可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视她美貌的人。凯斯洛这个人和凯斯洛的那句话给她的震动太大了,那天直到晚上,她都在轻轻自语,我无知吗?然后,第二天,绮罗就从皇宫里失踪了。”
“失踪了?她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那时我受叔叔的嘱托到处去找寻她的踪迹。终于我在一处靠近魔族前线的地方看到了她,那时她的脸上满是风尘,虽然还是那么美丽,可我看得出来,她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见到她,简直是大喜,连忙抓住她说:‘绮罗,可找到你了,快和我回法利斯吧。’谁知她竟摇头说:‘不,哥哥,我不回去。’她这句话可让我吃了一惊,我连忙说:‘你怎么了,绮罗,虽然说招亲大会不太成功,可也用不着气得连家也不回呀。’可绮罗笑了,她说:‘你错了,招亲大会很成功,而且我也找到了我要找的人。’”
“怎么,后来他们就这么好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我后来陪着绮罗四处找寻凯斯洛,中间有几次都遇上了。可是,不知怎么,凯斯洛一见绮罗竟然就落荒而逃。”
“什么?落荒而逃?”灵天不禁失笑。
“没错,落荒而逃。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绮罗在失踪的那几个月里见到了凯斯洛,她一见面竟然就说,好啊,你这个山猪,你坏了我的招亲大会,我要你赔我,我要你娶我。”
“我想,凯斯洛当时一定吓坏了吧。”灵天笑道。
“是的,毕竟像绮罗这样的女子也实在不多见。”
“那后来他们究竟是怎么和好的呢?”
明光摇摇头,笑道:“详情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后来绮罗见找不到凯斯洛,索性就在圣城法利斯的下面竖起了‘法利斯驸马凯斯洛抗暴军’的大旗募集义军。这下凯斯洛可忍不住了,他冲进了绮罗的大帐去质问她。他们整整闹了一天,大声的吵嚷声几乎是响彻云霄。可是,当他们出来时,却俨然已是一对情侣了。”
灵天想了一下,又笑了一笑,道:“这可真是奇异的恋爱经过了。”
明光颔首同意,道:“是的,这些经过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
忽然,一声鸡鸣响起。明光和灵天抬头望去,原来不知不觉间,灰白色的曙光竟已爬上了天际。
灵天道:“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得胜回乡了吧。”
明光轻叹一声。
“可我总觉得,这一天会好长,好长。”
二、抚卿小镜难舍情
新帝国历前五百零二年九月二十九,凌晨五时。
在离开凯斯洛大营三百里外的树林中,慧心贤者烦躁地踱着步。地上零乱的枝叶在他的脚下发出沙沙的不规则声响,尽管竭力去控制,可是烦乱的心情还是在脚下透露了出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芽怎么会变得这样不可收拾的?
我不是魔族四大天魔中的妙算天魔吗芽我不是成功地打入了抗魔军芽我不是成功地取得了凯斯洛的信任吗芽我不是还被他们那些家伙称为什么贤者吗?本来一切都应当是很顺利的。要不是绮罗,要不是绮罗那个女人的话。
那个女人,那个鬼女人。谁知道天下竟然还会有这样的鬼女人!要是那一次,鳞甲兽兵团能将那个女人除掉就好了。那一次机会真是太好了,他们都相信了我的计划。嘿嘿,他们都中了我的圈套,我妙算天魔这个“妙算”毕竟不是白叫的。计划开始时很成功,可是......
可这不能怪我,真的不能!我怎么知道号称魔军精锐的鳞甲兽兵团那么没用?居然连续两天都攻不下一座空虚的大营。我怎么知道绮罗那个女人竟然会什么奇门遁甲、术数阵法?听说那是人族中极少数精于算学的天才才懂得的东西,可怎么绮罗这个小女人居然会,而且精。我怎么知道绮罗那个女人能让全营的士兵发疯了似的作战?
我又怎么知道那个女人的命这么硬,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