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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这个不知名的男人,第一,不知道他的真名。第二,这个男人的头脑中或许从来没想过要打败谁,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弱者。第三,如果高茵茵不来找他,他绝对不敢提到“高茵茵"这个名字的,因为这对他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中"可望”的资格也没有的。

他之所以不知名,因为他不具有必须留下名字的条件,你可以叫他A,也可以叫他B,叫他ABC也行,他本人不在乎,也没有谁会在乎。

但最不知名的人,也往往都会有最知名的一项长处。

这个不知名的男人,就是因为一项长处,才使得他有机会认识高茵茵,并成为她床上的贵宾。

在高茵茵的贵宾床上,这个不知名的男人第一次品尝到了什么叫享受,什么叫疯狂。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在为别人提供这项叫做享受叫做疯狂的服务。

他被高茵茵的欲望送到了云的顶端,并逗留在那里,再也不肯下来--不知名的男人在成为高茵茵床上的贵宾时,已经拥有了一种叫做“艾滋病”的世界闻名的物品。

自从享受了高茵茵暴风骤雨般的云间服务之后,不知名的男人就默默的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消失了,化成云雾,永久的留在了云端。

“王八蛋!恶棍!人渣!”高茵茵恶毒的咒骂着已经死去的那个不知名男人。

有人说过:凡是咒骂死者亡灵的人,都是因为自己犯过太多的罪孽。如果有来世,一定还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张醒目的检验报告证实了高茵茵曾经说过的话是完全正确的:人要贪,没有贪欲,永远不会有发展。贪要贪的有价值,只要贪到跟自己的价值相同的地步,才是最好的人生,否则,就会被自己的贪欲杀死自己。

高茵茵没有对金钱上贪得无厌的贪欲,却被自己的肉欲杀死了自己。

虽然,现在她的肉体还活着--活着,只是为了等待死亡而已。

等待死亡,往往比死亡更可怕。

高茵茵永远没有学会等待,她选择了主动。

鲜血流淌的时候,她第一次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真爱。”爷爷经常叫住真爱,却一句话也不说。是因为太多的话想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吧?

真爱摇了摇头。即使爷爷一个字不说,她也明白,爷爷在等待什么。

现在,她也在等待。

最亲的人要相见,总会有一些可恶的东西横在当中,一种东西叫做战争,一种东西叫做权力。所以,在有时候,亲人相见也会成为一种奢望。

而常常相见的人往往学不会珍惜。

何市长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不但在本地忙碌,而且会常常飞到一个叫做北京的地方。这个最喜欢呆在人群中的市长,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见到人。

“真爱啊。”爷爷重复的叫着。

爷爷最疼爱的孙女,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见到爷爷。

“光耀啊。”老太太反复的喊着。

老太太最孝顺的儿子,不敢呆在老太太的身边。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所有的人在等候着。

终于有一天,爷爷见到了他离别四十年的女人。

她老了,他也老了。

在她的眼中,他依然是四十年前的他。

在他的眼中,她依然是四十年前的她。

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就像四十年前,他从外面回家一样,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离过。四十年,只不过是个符号而已。

“你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了。"老太太温柔的说,"以后不要出远门了。”就像在责备一个早晨离开家门,晚上才回来的人。四十年的等待,四十年的辛酸,在这一刹那,都化为乌有。

“是,再也不出远门了。”爷爷乖乖的说。

真爱第一次看到爷爷原来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那个在大海中像海明威《老人与海》中的那个老人,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安祥和平和。

何光耀市长并没有因为这个背景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反而成为新闻人物。因为此时,台湾的某一位有名的主席也来到了大陆,并回乡祭祖。大陆向他们敞开了温暖而宽阔的怀抱。满天的新闻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我们一直在一起。

中爱征信社的业务大大增加,已经不仅仅限于为台湾寻找亲人。寻找旧日恋人、寻找战友、寻找失散的孩子,一时之间,甚至寻找小猫小狗的电话都会打进来,好像凡是遗失的东西,都可以在中爱征信社找到一样。

“老板,"接线生接到手软,"招工啊,撑不住了。”

“老板,"另一名员工叫住何守诚,"一个男人打电话来说,他老婆刚刚跑掉了,要求我们去帮他找,可以吗?”

“付钱吗?”何守诚苦笑不得,难到我这里是失物招领处?

“是啊,当然付,他说他会付钱的。”那名员工认真的说。

“那好,你去吧,放你半天假,赚到钱算你的加班费。”何守诚随口说道。

“谢谢老板。"那名员工感激涕零,向何守诚深鞠一躬,"老板您真是太好了!”

“这个月的加班费是两千。”何守诚看到那名员工要跑出去,赶紧高声说。

“可是,"那名员工犹豫了一下,毅然决然的说,"那男人付的寻人费是5000人民币。”说完,坚决的跑了出去。

“早点儿说,我去找好了。”何守诚沮丧的说,他决定以后不管是找猫找狗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先问明白价格,要不然钱都让员工赚了去。这年头,不定什么人都有,不定什么事都会发生。姑且就当是一场戏吧。

何光年看到两位老人形影不离的背影,知道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再也没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了。

有一天早上,何光年跟爷爷告辞:“爸爸,我应该回去了。”

“恩。”爷爷点了点头。再想说什么,似乎又张不开口。

“得有人照料妈妈和真爱妈妈。”何光年说。

“恩。”爷爷还是这句话,眼睛却一分钟也没有离开过那个瘦小的老太太。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

“爸爸,"真爱问,"你真的要回去吗?”

“是啊,真爱。"何光年说,"我必须得回去了。”

“我陪爸爸一起回去。”真爱说。

“爸爸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我只是也想回去看看。”真爱开始收拾东西。

真爱坐在船上,看着鱼欢快的游来游去。爷爷说的没错,乌鱼总是那么守信。无论春夏秋冬,无论惊涛骇浪,战争和炮火也不能阻挡它们,它们始终格守着自己的诺言。从这边到那边,再从那边到这边,永远那么准时。

“真爱,你在看什么?”何光年看到真爱坐在岩石上,眺望着远方。

“没看什么。”真爱跳下岩石,准备回家。

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被海浪吹打过来。

“那是什么?”

“不知道。"真爱走过去捡了起来,是一个瓶子,"爸爸,是一个瓶子。”

真爱说着,随手就把瓶子扔回了大海。

瓶子顽固的又冲到了真爱的脚下。

真爱一脚把它踢了回去。

海浪毫不泄气,瓶子重新被冲上了岸。

“你真是世上最固执的瓶子。”真爱拿过那个瓶子来,仔细看了一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啊!”真爱突然大叫一声。

“真爱,怎么了?”何光年被吓了一跳。

真爱没有回答他,拿着瓶子,一直冲进了自己的小屋。

那是跟从前一模一样的瓶子!

真爱呆呆的看着那只瓶子,不敢打开来看。

“真爱。"何光年走了进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

“瓶子。”

“是只瓶子。”何光年拿过来,打开了瓶盖,一只卡通表掉了出来。

何光年把那只卡通表仔细的看了看:“啊呀,好像很贵重的一只卡通表呢,谁会把这么贵重的卡通表丢进大海呢?”

“卡通表?”真爱弹了起来,抓过那只卡通表。

那是只独一无二的卡通表。

那是真爱的卡通表。

那是信河的卡通表。

“信河!”真爱脱口而出。

“信河?"何光年疑惑的看着真爱,"你是说,这只表是信河少爷的吗?”

“是的,爸爸,这是信河的卡通表!”真爱激动的说。

“哦,里面好像还有东西。”何光年往瓶子里看了一眼,倒入一张小纸条来看了一眼,一语未发的递给了真爱,转身走出去了。

纸条上写着:我爱真爱。信河。

真爱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真爱画了一张笑脸,放进瓶子里,丢回了大海。

瓶子仿佛知道自己的使命,顺利的漂走了。

真爱。信河一个人坐在海边,对自己说。真爱,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信河。

一个瓶子安然的飘落在信河的身边。

你是真爱吗?信河看着那个瓶子问。

“你们看,那边有个疯子。”一群正在海边玩耍的人看到信河对着瓶子自主自语,其中一个人说。

正常人有时候会把正常人当成疯子,疯子有时候会把正常人当成正常人。

信河在打开瓶子前,对自己说:如果是真爱,我宁可就是疯子。

瓶子笑嘻嘻的看着他。

还是那张圆圆的,笑眯眯的脸。

海的那边,究竟是谁呢?信河问自己。

海的这边,真爱泪如雨下:原来,原来海的那边,就是信河。

“真爱是怎么了?"何守诚问,"真爱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就跟爸爸说出来吧。爸爸或许不能帮助你什么,总比真爱一个人这样难过要好很多。”

“爸爸!”真爱扑到何光年的身上,大哭起来。多年的委屈,多年的辛酸,再也忍不住了。

“什么?"何光年吃惊的听真爱讲完故事,看着真爱,"难道就是因为这样,真爱才不能跟信河少爷在一起吗?”

“是的,爸爸。"真爱痛苦的说,"这样,我怎么能够还和信河在一起呢?”

“真是的,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呢?”何光年走来走去,焦躁不安。

“真爱。"何光年终于停了下来,走到真爱面前,"真爱,你听着,我现在要跟你讲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好好听,明白吗?”

真爱被何光年郑重其事的目光吓坏了,不知道他要说出多严重的问题来,止住了眼泪,目不转睛的看着何光年。

“真爱,"何光年慢慢的说道,"你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什么?"真爱惊讶的叫了起来,"爸爸,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真爱,爸爸没有骗你。"何光年认真的说,"你是我们捡来的小孩。”

“爸爸,"真爱急了,"就算我不嫁人,你也不能这样骗我啊,爸爸,你不要担心我,我不会再想念信河了,我知道,这是命运,我们注定的命运。”

“不,真爱。"何光年打断了真爱的话,"我没骗你,你先听我说。”

何光年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年的春天,何光年和爷爷去办事情。那天人很多,大家都挤着上车。

“光年,我们坐下一班吧。"爷爷说,"我们今天还有的是时间。”

“好。”何光年答应了。

然后他们就坐了下一班。

车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

“听说前面出车祸了。”有人说。

前面围着好多,有人哭,有人叫,乱成一片。一辆车子倒在地上,某些地方已经焦了。

“唉。"爷爷长叹了一声,"想不到我们晚走一班车,居然还保住了命。”

“还好没有爆炸。”何光年难过的说。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一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传进了何光年的耳里。

“爸爸,我们过去看看。”

何光年和爷爷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大哭着,爸爸已经去世了。妈妈只剩下了一口气,目光拼命的搜索着,看到何光年和爷爷走过来,突然动了一动。

“可怜可怜孩子!"妈妈拼尽全力冲着何光年喊了一声,"救救我的孩子!”

看到何光年抱起了孩子,妈妈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何光年和爷爷抱回来这个小姑娘,给她取名真爱。

“爸爸,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真爱大叫大喊。

“爸爸没有骗你。"何光年说,"真爱自己来看看。”

何光年拿出两张很旧的照片出来,指着一家三口的那张说:“这个,就是你亲生的父母,这个,就是守诚的妈妈。你看看,不是总有人说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守诚吗?你自己看,你跟你的亲生母亲长得是多像啊。”

“可是,爸爸。”真爱仍然不能相信。

“要做亲子鉴定吗?”何光年看着她。

“可是,爸爸。”真爱无法说出自己内心的矛盾。

“既然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真爱就可以嫁给信河少爷了。”

“可是,爸爸!”真爱高声叫了起来。

“还有什么问题呢?”何光年不知道真爱想说什么。

“如果我嫁给了信河,爸爸和爷爷怎么办呢?"真爱终于说了出来,"我该怎么面对爸爸、爷爷和哥哥呢?”

是啊,何光年怔住了,该怎么办呢?

“那么,爸爸,真爱以后难道再也不能叫爸爸了吗?”真爱哭了起来。

“真爱。”何光年让真爱哭的柔肠寸断,该怎么办呢?

“真爱。”爷爷突然推门进来。

“爷爷!”真爱大叫着,扑进爷爷的怀里。

一位老太太跟在后面进来了。

“奶奶?”真爱吃惊的看着邓美华。

“是啊,奶奶坚持要来这边看看,说要给这边的奶奶上柱香,我们就回来了。”

“是这样啊。"爷爷听完何光年讲的话,看着真爱,"真爱,如果有人不开心,一定会有另外一个人让他开心,不是吗?那是上天注定的最好的缘分。”

“可是,爷爷。"真爱说,"难道为了信河,不能再称呼爷爷和爸爸了吗?”

“唉。"爷爷长叹了一声,"大嫂已经过世了,所有恩怨都结束吧。不管怎么样,爷爷和爸爸仍然是你最亲的人。真爱,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是多么的艰难啊。”

爷爷的目光看向老太太。

“是啊,真爱。"老太太握紧了爷爷的手,"不要放弃啊。”

门开了。

所有的人都看着外面的人。

“真爱?”信河吃惊的说。

“信河?"真爱看到信河手中的瓶子,"那个,那个……”

“原来真的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真爱,不要放弃。”爷爷看着真爱,握紧了老太太的手。

“这个笑脸一直是你吗?”海边,信河拿出了所有的笑脸。

“那么,"真爱把瓶子里的纸条倒了出来,"这些都是你吗?”

信河把自己写过的纸条一张张的放回所有的瓶子里,然后装满了沙子,后退了几步,用力往海里丢了去:“我再也不需要了!”

“慢点儿!"真爱忽然想起什么来,匆匆忙忙的找出一个瓶子来,拿出一张纸条,"这个可不能丢。”

“为什么?”信河要抢。

“这个是你的卖身契啊!”真爱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看。”

“不给你看。”

一阵风吹了过来,一张纸飘飘然的浮了起来:现在信河一名,因欠真爱小姐钞票若干,愿终身为奴,永远服从真爱小姐。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