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是冰冷面容的男子再一次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里涌动着许多许多说不清楚的东西，带着某些温暖的味道，男子就是明绝，明绝笑了：“好久不见了，明远。你终于找出了我，我也终于可以不必藏身在角落里，窥视着你了。这种感觉不好，就像是多年以前，丫头不理我们时的感觉，很难受。尤其，我窥视的人，是你！”
陆明远面容一暗，他不由也想起了丫头赵遥，若是她知道会有今日一幕，往昔最好的兄弟正在生死的对立面，丫头一定会很难过，她还会找个两人都寻不到的地方偷偷哭泣吧。
明绝像是看穿了陆明远所想，开口道：“她会哭的，因为这是她永远最不想见到的一幕。”
陆明远心中叹息，他避开了明绝投来的目光，终于将心中的疑团说了出来：“明绝，是你，暗中勾连了方明这个叛徒，要来害我风门，来杀我风门中人的吧。”陆明远声音重新回复冷静：“我一直很怀疑，虽然所有的矛头都将方明钉的牢牢的，但就他一个人，似乎很难完成一切。即便，他可以杀死刘杀、吕善等人，但也决计不会让刘杀等人在临死前留下如此惊心骇魄的表情。这点，只凭方明，他是做不到的。而且，方明可杀刘杀、吕善，但他还没有这个胆量，还有武功能够将淬毒的匕首插在我的头顶，而让我没有发觉，这也更让我对他产生了怀疑。于是，我做出了判断，方明之外，还有同谋。而这个人，武功高绝，做事毒辣，就是你，明绝！”
“我说的可有错？”
明绝依旧笑着，点点头：“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我就是他的同谋。我的目标也如你所说，是在三大家族虐杀里沾染了血腥的你们风门的每一个人！记住，是每一个！”
“明绝，胜者王，败者寇。你应该明白。”
“我自然懂。”明绝的笑容渐渐带上一抹冷森：“但明远，你可有尝试过，在十米外的草丛里，眼睁睁看着你的敌人将最疼你的母亲，还有妹妹一刀刀残忍的杀害？你可有经历过，母亲和妹妹流淌的鲜血一直流到你的身边，那鲜红鲜红，跟你属于同一血脉的血液映入你眼中的一幕？你可有忍受过，杀掉你所有亲人的仇敌在你面前嬉笑而去，你却只能捂着伤口继续藏着，任亲人的尸体腐烂你面前？明远，这是我的痛。它不属于胜利一方，但也绝对不应该属于失败的一方，但它却发生了，但我不恨，一点都不恨……因为只有这样血的仇恨才能让我真正的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剑，杀光该杀的人！”
明绝激动的神情再一次慢慢平复，微笑回到他的脸上：“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
陆明远犹豫了，他摇摇头：“明绝，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些畜生竟然连妇人同孩子也杀？”
“你没有错。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不正是你们风门铁字门规的第一条吗？所以，我对你，还有风门所做的一切，也没有错。”
陆明远望着眼前这个明绝，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同样也是他此时的敌人，心头忍不住酸楚：“你一直藏在怀记茶寮？”
“不错，自从我重伤后就藏在怀记后面的地窖里，大茶壶他们都不知道，我白天藏在地窖里，晚上出来找东西吃，如此，度过了十几天。”
“怪不得，这几天我重新来到怀记，总感觉，你就在我身边。”陆明远想起了怀记小伙计：“如此，跟怀记那个小伙计留下口信的也是你吧？”
“是我，我害怕你把我给忘记了。忘记了我这么个仇人，不行！我得让你记住我，不能让你过的那么舒适，所以我让小伙计给你带去了口信。老地方，明远，你还记得吗？”
“我又如何能忘记？”陆明远脑海里，那片暗红色夜桃林已渐渐远离自己，像是永远再回不去了。
明绝又笑了，他拍了拍手：“好，没有忘记，就值得。”明绝盯着陆明远的眼睛：“明远，事到如今，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生死的命运了，就像是夜桃的河水只能东流，我们两个，也只能够有一个人活下去！”
“明绝，也许我们可能……”
明绝干脆的摇摇头：“没有可能，只有生死。明远，无需多说，你我心里，都很明白的。”
明绝缓缓从腰畔抽出了他的宝剑，名曰“斩日”，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出剑吧，现在开始，你我各安天命。”
面对决绝的明绝，陆明远终于咬紧了牙，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剑尖相抵，陆明远思绪远千，回忆起第一次同明绝相遇时，为了那片夜桃林，两人就曾双剑相交，但之后，两人就成了兄弟。今时今日，两人第二次亮起了夺目的剑芒，但谁会知道之后是什么？有什么？成为什么？陆明远的心像是开始滴血，他手中的剑舞的密不透风。
明绝只是躲避，并不攻击，他将一招又一招陆明远的剑招拆解于无形，目光一点点犀利，突然剑尖甩出五个剑花，像是一朵瞬间绽放的黄菊，迎向陆明远。
“真正杀人的招式，不用多，一招足矣。”这是明绝曾经对陆明远说的话，陆明远望着无懈可击的明绝一剑，倏然的闭起了眼睛。
血腥的味道弥散，一切止于风过。陆明远缓缓睁开了眼，却看到明绝一剑刺入自己的肩膀，而自己的长剑，则洞穿了明绝的胸膛。
“为什么，为什么？明绝，你为什么这样做？”陆明远望着倒下的明绝，扑上，抱住。
明绝口里涌出鲜血，他还在微笑：“看来，一切并未都如我所愿。我始终不能，真的杀了你！”
明绝眼神迷离，望着夜幕尽头的东方，那里有一处属于他、她同他的所在，明绝握住了陆明远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在陆明远耳边道：“我和丫头……等着你……”
手一松，明绝的头软软的垂下。陆明远愣了一会，他想要再一次唤醒明绝，但眼看着明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那是只在陆明远记忆里才拥有着的幸福的笑容，陆明远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轻轻的拥住了明绝，像是一位母亲，呵护着孩子静静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