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学校永远都走一套规则——铁打的考试流水的运动会。在运动会之前安插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期中考试,学生们一边心心念念着运动会,一边又奋笔疾书准备好考试,心里的焦急与兴奋不晓得绕几条中环路。
但邹时不一样,他心里从来没有考试。他也不明白一点期中考试的内容有什么好复习的,考来考去还不是那几个知识点,题都出烂了。
于是在临近考试的前一天,他果断约了几个同学去长江摸鱼。码头边上人来人往,邹时当然要尽可能的远离,选择了拐过码头的一角。
邹时挽起裤脚撸起短袖准备下手,一个同学提道,“这里不会有玻璃碎片啊渣子什么的吧,把脚扎了怎么办?会感染的。”
“哎哟。”随行的林胖子正费劲巴力的挽裤脚,听他这么一说直起还没开始捉鱼就已经累的腰,说,“想那么多干什么,要有玻璃也不扎你,扎我好吧,我脚大肉也厚,扎不透放心。”
虽然是个很扯淡的理由,但很快说服了一群玩心飘扬的小孩,纷纷捞起裤脚浅浅的试水。
捞了一会儿,几个小孩一无所获。林胖子沉不住气了,转向邹时,说,“诶,大邹,这不会太浅了吧,这别说鱼了,连个屁也没有啊。”
“嘘,你别吵,把鱼都吓跑了。”邹时回应,一脸认真的弯腰在水中轻轻捞动。
林胖子闭嘴,继续弯下早已酸痛的腰捞着。
长江岸边虽然浅,但过往的船只和江风吹拂的水面还是产生了较大的水纹,即使在岸边也能感受到一股极其细小的水浪。
邹时一群人捞着捞着,忽然从拐角处的江面上飘过来一个空塑料瓶,随着浪花一荡一荡在水面上。
“啧。”林胖子看到后皱起了眉头,“这谁啊,乱扔垃圾,扔垃圾都扔到江里了,真是没有公德心。”
“老师怎么教的,不知道垃圾要扔进垃圾桶吗?要是我知道是谁,我一定给他上一堂思想教育了。”林胖子喋喋不休,浑身上下就嘴厉害。
邹时和其他几个小孩充耳不闻,继续着自己的捞鱼大业。
林胖子一边说一边转过身,一把把瓶子扔回岸边,嘴里絮絮叨叨的准备继续捞鱼。
一群人太过专注眼前的水面,忽略了从拐角走出来的一个人。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走了林胖子扔在那边的塑料瓶,随即拐进了拐角。
等了一会儿,邹时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嘿嘿嘿,快,我抓到了鱼,大家快看。”
林胖子赶紧抬起头,从邹时一脸兴奋的脸上转移到邹时的手上——一条比小指甲盖长一倍的鱼!
“啧啧,真大啊。”林胖子不由感叹,“真替你感到高兴。”
邹时知道林胖子在挤兑他,索性硬刚到底,“你也别太羡慕,再努努力你也不是不行。快把你刚才捡的瓶子拿过来我装上,别让这小东西跑了,还挺难抓。”
“哦。”林胖子应着,抬脚向岸边走去。找了一圈,林胖子“诶”的一声疑问,瓶子呢?
邹时在那边大喊,“林胖子快点,小鱼快扑腾进水里了。”
林胖子诶诶的应着,两手空空的跑过去,“瓶子不见了。”
“不见了?你刚才扔回岸边了吗?别又给扔进水里飘到下面去了。”
“我真的扔回岸边了,我还看了一眼,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现在怎么就不见了呢?”林胖子耷拉着脸冥想着。
邹时捧着拼命摇尾的小鱼,看着林胖子,“别不是你给吃了吧,然后骗我们说你扔到了岸边。”
林胖子不满,“我林子庞虽然号称什么都吃,但塑料这玩意儿真的太难啃了而且扎嘴,我不行的我不行的,我宁愿吃别的一切都不会吃塑料。”
邹时灵机一动,嘴角上扬,把小鱼捧在林胖子面前,“给,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啊?”林胖子木木的看着邹时。
“喝一口水包在嘴里,把鱼给我一路运回去。”邹时坏笑。
林胖子瞬间抿紧了嘴巴,鼻音浓重,大概意思是,“要运你运,我死也不运。”
邹时宛若十级鼻音语高手,居然听懂了林胖子的话,说,“那没办法,谁让你把瓶子弄丢了,要是飘到下游去这么办,会一直污染环境,我们林子庞小环保天使能坐视不管?”
“呜呜呜——不要啊,呜呜呜——”林胖子装哭的声音混合着鼻音震动,莫不使闻伤心见者流泪。
邹时半推半就,“来嘛,就一次,你这是在做好事,世间万物会感谢你的,来来来……”
林胖子用尽全身力气拒绝邹时伸过来的手,加上哭丧的脸,活脱脱一个“逼良为娼”的live版。
“嗯!嗯!嗯!”眼看着邹时的手快要接近林胖子的嘴,林胖子突然激动的叫起来,眼睛望向邹时身后的水面上指着什么东西。
邹时回头,一个塑料瓶正悠游自在的打着旋儿转下来。这里除了林胖子,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震惊——这是他刚才“不翼而飞”的塑料瓶,现在!又飘下来了!
“见鬼了!”林胖子下意识反应抱着邹时就往后退,揽着邹时的腰死死不松手。
邹时也猛然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塑料瓶,是身后死死抱住他的林胖子。
“行了,你先松开我。”
林胖子乖乖听话,站在邹时身后。
邹时指着塑料瓶,说,“你刚才捡到的并且扔回岸边是这个?”
林胖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不确定,好像,好像是吧。”
邹时一把捡起来,甩了甩水,把手上的小鱼轻轻放进去,灌了半瓶水。给小鱼一个临时场所后,邹时哼一声,“扔垃圾还上瘾了是吧,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说着邹时走上岸边,裤脚扎得老高,匀称的小腿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手里拿着“罪证”走向了拐角。
“谁谁谁,谁呀,谁乱扔垃圾,你上没上过学啊,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说到一半,邹时猛然停住,眼神变得直楞。
“礼……你可真棒。花……花,花天酒地?”
邹时不可思议,眼前蹲着的小女孩是花天酒地没错,本来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但惊就惊在在花九身边码着一排的清一色塑料瓶。
“你,你,你。”邹时结巴得话都说不出来,本来是想问你在这儿干嘛呢,结果脱口而出,“你好。”
寒暄陌生熟悉有尴尬,邹时扎着的高裤脚更加羞耻,赶忙被主人的两只手薅羊毛一样薅下来了。
花九倒是意料之中的样子。也确实意料之中,刚才她去拿塑料瓶的时候就看到了邹时,只不过没说话而已。
花九淡然一笑,回:“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