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佳几人陆续走完后,家中突显得格外落寂。
俞大明一早上无事可为,就想不如给院子里的花洒点水,一出来就瞥见地上躺着一封信,那是不小心从俞敏俪的讲义夹里滑落了出来。
俞大明放下花洒,好奇地捡起信,稍稍一读就火冒三丈,气呼呼地回到厅里,将它递给俞香兰,:“他们还在偷偷联系,写得这么亲热,真谈上恋爱呢。”
俞大明边说边将电风扇的控钮转到最强档,坐下来呼呼地喘着粗息,风扇也呼呼作响。
俞香兰却不像他那么生气,认真读完信后悠悠地开口:“不急!这只是人家的意思,说什么要给俪俪拱月摘星,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话。”
俞大明:“可哪个小姑娘不爱听骗人的话?就是担心明知道是骗子,还巴巴地让人家骗。”
俞香兰依然镇定,:“俪俪是个明白人,不至于那么笨。那个年青人被我们那么说了以后也是会有顾虑的,况且他家父母也不高兴。只要他们不见面,慢慢地,事儿就黄了。”
俞大明的气息还是粗重,:“但愿如此,可得等多久呢?”
俞香兰思量了一番,斩钉截铁地说:“今天就跟俪俪再说个分明。”
俞敏俪下班回家,一眼就看见茶几上摊着几页信纸,心里明白了自己的不小心,走了过去,收起信纸,认真小心地折好。
俞大明故装轻松地说:“这个林书轩追你追得挺紧的,我们可不能轻易被骗着了。”
俞敏俪:“爸,林书轩就是我的男朋友了。不是的话,我怎么可能让他来见您?”
“你这是不听话了呀?!”俞大明站起来举手佯装要打她,俞敏俪灵巧一闪。
俞香兰挡住俞大明的手,:“别装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打她的。俪俪,你知道你爸爸最爱你了,但你这次是真把他给惹火了,你可要有自知之明!”
俞敏俪见俞香兰似乎没那么生气,逐撒娇说:“爸,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您给我一次自己做主的机会,好不?”
俞香兰:“当年我们也给了你大姐自己做主的机会,可她最终怎么样?李伟强几句甜言蜜语就让她鬼迷心窍,她就是一活见证,你比她文化水平高,千万不要被人家灌了迷魂汤,落个五迷三道还不自知。”
俞敏俪:“爱情本是一场意乱情迷,错不在大姐,她只是没遇上对的那个人而已。”
俞大明不耐烦地说:“你说了这么些文绉绉的话,别以为我们反驳不了你,就能算你占了理。你不能这么早谈恋爱,我要去找你的单位领导,你这么年轻要追求先进,要有共产主义觉悟,你要继续学习,争取准备入党。”
俞敏俪哭笑不得,:“爸,学生时代我是个好学生,毕业了我兢兢业业地当一名好教师,这本关乎个人的职业道德,跟是不是党员没有任何关系。”
俞香兰用手点了点俞敏俪的头说:“入不入党由你自己决定,但你要不要嫁给那个叫林书轩的人,该由我们决定!”
俞敏俪大着胆子说:“才不!我就非林书轩不嫁!要是你们不同意,你们也别期待我会去相亲,这辈子我就不嫁人,守着你们一辈子!”
俞香兰:“放屁!你是在威胁我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要掉了价地去巴结人家,人家父母没把你当回事,你不要贱贱地自以为是!”
俞敏俪一时受不了这么重的话,一股倔强竟从骨子里冒了出来,:“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不想理你们了!”咚咚咚地奔上楼。
俞大明和俞香兰干瞪着眼,气不知该往哪里撒去,俞香兰好不容易定住神:“别急!我们先不理她!我让佳佳劝劝,死不听话的孩子以后有得受。”
几天里,俞香兰不想答理俞敏俪,俞敏俪却也不想温逊察色,亦在生着闷气。
俞香兰见俞敏俪如此,更是郁闷气结,在客厅里转了又转,突然抬头看见天花板上黑黑点点的一片,像是苍蝇的粪便,瞧着深觉恶心,心里臭骂说:“死苍蝇,把屎拉在我的头顶上,难怪我的话没人听。”
她抬了把架子椅来,又拿了张湿抹布,爬了上去,见俞敏俪垂着眉走进来,就站在架子椅上问:“俪俪,这两天该想通了吧?”
俞敏俪见问,抬头看了看她,本想问妈妈在做什么,但一听她的问题,又心生逆叛,逐沉默不语。
俞香兰一边伸手擦洗天花板,一边说:“女人这辈子最要紧的是要嫁对人!人人都说莆仙男奸狡利算天下绝,你个傻丫头哪算得过人家,就只有被骗的份。”
俞敏俪忍不住争辨:“妈,书轩是个书生,他才不是奸狡利算天下绝的人呢。您这是偏见,难道在咱们福宁,每个男人都长成了天使?您不也经常说身边尽有福宁人干坏事。”
俞香兰仰起头费劲地擦拭,:“好,你说他是一介书生,那他该明白道理,他若真想娶我女儿,要懂得表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父母也该明白‘下聘'这个意思吧?从古到今,大江南北,这普天之下的人只要会懂黄历的,没有不懂聘妻礼之说。”
俞敏俪正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注意到母亲艰辛吃力的动作,听她用老俗例嫌弃林书轩,鼓起勇气反驳说:“好,您也知道聘妻之礼是属老黄历的事了,可我是新生代人,我不稀罕!只有您这代人才真稀罕这些俗不可耐的老套!”
俞香兰已正窝火手头的动作僵硬憋屈,听到俞敏俪如此说话,气得手指发抖,狠狠地说:“我怎么生了个这么没志气的女儿。”
“妈,我只是交个男朋友,怎么就显没志气了?”俞敏俪不识时务地又顶上了。
俞香兰怒不可遏,:“你真不知天高地厚,看我揍不揍你?”一气之下只想从架子椅上下来打她几下,沒料想双腿刚一迈开,脚下竟然一滑,仰面就从架子椅上往下摔。
俞敏俪尖叫着冲了过去,想用自己的身体垫上去,却还是迟了一步。
俞香兰的背部撞击到了地面,五内俱焚的疼痛立时袭击了她,嘴唇霎那间变得苍白,手脚痉挛扭曲,俞敏俪吓得失声痛哭。
所幸的是,俞香兰的脊椎骨只是轻微骨裂,没有资格去跟那些骨折病人们争抢医院有限的床位。
俞大明拎着一大包的西药和中成药,莫可奈何地直说:“老太婆这下子又遭罪啦!都说人多家兴,可老太婆尽为儿女糟心遭罪,这回连俪俪都不省心了。”
俞香兰疼痛得直哼哼地叫唤,俞敏俪不知所措,只有守在她的床边,不时轻柔地替她按捏手脚,她的眼神飘忽在窗棂边上,一只大苍蝇正盯在玻璃上嗡嗡作响,看上去它的前途一片光明,却前路尽失,俞敏俪看得不禁恍然失神。
俞敏海闻讯提了几只活鳗鱼从养殖场回来,听见俞香兰正发出均匀的打鼾声,冲俞敏俪嘘了一声,招呼她出来。
俩人找了一个小角落,俞敏海悄悄地问:“那个林书轩有什么好?值得你要长出獠牙应对爹娘?难道他是个万人迷的绝世情种?或是个最懂女人心的情场老手?我看他不像呀!有故事的男人一般都喜欢沒故事的女人,一般有故事的女人都鄙视没故事的男人。你是个没故事的女人,难道他是有故事的男人?”
俞敏俪捏了捏发疼的手腕,垂着眉说:“管他有没有故事。他不需要向太多的女人展示他的好,如果他给我的跟给别的女人没有差别,我为什么要去稀罕他?我不过喜欢了他在我面前的直白和狂妄,他所有的悲伤和喜悦都一览无遗,我见他的世界坦亮得没有隐蔽的角落去藏污纳垢。这就是我要跟他好的最简单理由!”
俞敏海审视着俞敏俪的脸庞,心知她已嗟悔无及,但那颗为林书轩而跳动的心却也更坚韧不移,:“你的表情告诉了我,你是非他不嫁了!说起来也不奇怪,有个强人妈妈的基因,我们根本就不缺反抗逆叛的精神。”
俞敏俪:“妈成这样了,你不怪我吗?”
俞敏海搭着俞敏俪的肩膀,怪声怪调地说:“你是我亲妹妹,我妈是你的亲妈,要怪上你,我还算是你亲哥哥吗?”
俞敏俪不由地咧嘴一笑,却又无限伤感,:“要是你和二哥在家就好了,妈也不至于被我气成这样,你会贫嘴让爸爸妈妈欢欣,二哥会讲一通大道理来说服他们,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我是真生自己的气!”
俞敏海安慰说:“妈的身体没多大问题,只是活动不灵便而已。”又一本正经地说:“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女人一旦跟上了一个男的,这辈子就这样了,但男人可不一样,只要管住家中的红旗不倒,外面的彩旗随时迎风飘飘!”
俞敏俪瞪起了眼,:“倘若书轩敢让彩旗飘扬,我就直接斩断红旗的旗杠。”
俞大明见兄妹俩人在说悄悄话,心想已经在电话里叮嘱了俞敏海要规劝妹妹,就不去打搅他们,自己进了卧房。
俞香兰正巧醒来,动弹不得身子,又发狠骂说:“没想到死丫头这般大逆不道!这回我幸好没给摔死,得将那林书轩能赶多远是多远。”
俞大明猛叹气,:“哎,也是你自己不小心造成的。我看俪俪偷偷掉泪,一定悔不当初,她这几天衣不解带地服侍你,也难为了她,我们就不用再责骂她了,一家人为了那个外人搞得人仰马翻,也是不值当。只是辛苦了你!”
俞香兰:“我要是这么躺个把月真能让她回心转意,倒也值得了。只是天气这般热,真够难受的!”
夫妻俩人相互安慰,又相互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