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屠杀同类在吸血鬼的法律中是比较严重的一种罪,但怪就怪在吸血鬼的最高法庭直接丢给我一句“回去反省”就万事大吉了。
这件事一直让我很诧异。
等等……话说,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回忆这些,我不是被杀了么?
一想到这里,我终于完全清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水墨画特大号的脸。
我吓一跳,匆忙起身,结果额头就刚好撞上水墨画的下巴,撞得我眼冒金星。因为很疼,我本来打算破口大骂的,但是缓缓神看水墨画,他正扶着墙,背对着我捂着下巴,双肩抖得十分之诡异——我反射性的摸摸额头,好吧,我承认额头还是比下巴有杀伤力的。
这么一折腾之后,我才真正的清醒过来,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捋顺自己的思维——因为被杀的时候被那种诡异的气氛吓得不轻,所以我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身为“血骑”的身份。而所谓血骑,是指吸血鬼中一些比较特别的,拥有特殊血统的吸血鬼家族,这种特殊血统会保证血骑的绝对生命,使其不为外力所伤——所谓绝对,也就是说,在任何情况下,只要灵魂不灭,就不能消陨其生命。
换句话说,我是真正的死不了的那种鬼。
啊,昨天晚上真的吓坏了,一时间居然把这个都忘记了……我抬起头,一搭眼就认出这里是长沙市吸血鬼管理部门的总部。
“渊,你的标准未免也低得离谱了。”语意恬淡,声音清澈,又稍稍有那么点耳熟……我诧异的转身,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欧式沙发椅上的男人,准确的说,是一个身着红黑色军装的军人。
那个军人身后还站着两个身着同款军装的军人,他们守在那个男人的身侧,俨然副官的角色。
“你……”一看到这个男人,所有关于昨晚的恐怖记忆骤然间向我扑面袭来!即使拥有绝对不死的生命,我全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却都因为这个男人的声音而战栗不止!
会被毁掉!
当我见到他的时候,身体这样告诉我。
……Vampire 13。
我惊恐万状的回忆起那个徘徊在我耳畔的声音,也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军装男人的身后,一个巨大妖冶的图腾正诡异的蔓延开,在两面黑红军旗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于是,我的心脏就更加临近崩溃的边缘了——这个图腾,是吸血鬼正规军的标志。
传说中的吸血鬼正规军可是可以跟神的天使军相媲美的存在,平日是绝不屑于在人界现身的,这次怎么居然纡尊降贵来了人界?而这个来自吸血鬼正规军的男人,又为什么要杀我?
我强行抑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但依然觉得毛骨悚然!
“别吓唬她了,”水墨画似乎终于从下巴的剧痛中回复过来,倚着墙壁对着那个座椅中的男人说话。“明知道她胆子小还这么吓唬她,青,你别过分了。”
“在这种时候不过分,怎么对得住我被你欺压了七千多年的血泪史。”座椅中的男人微微抬起头,“人是你自己挑的,你要负责。”
水墨画没说话,只走到我身边,安抚性的拍了拍我的头。
我还处在惊恐的状态中,抬头看水墨画,觉得他的脸有点花。
水墨画似乎有点惊讶,他捏住我的下巴盯着我看。等看清了我这副德行之后,水墨画身体僵了一下,我诧异,想看清楚他的脸,却发觉水墨画的全身都开始冷了起来——我非常清楚的知道,这是这家伙开始发怒的前兆。
“喂,青,”水墨画的手从我的下巴滑到我的肩膀,指尖的温度越来越凉。“你真的吓到她了。我记得有跟你说过,不要玩的太过火。”
“我觉得尺度刚好,”座椅中的男人一动不动,“你别忘了,这可是她能够获得‘赤茔’敕令信的交换条件。”
什么,交换条件?“赤茔”?我抬头看水墨画,这家伙却把头垂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以呢。”水墨画松开把着我肩膀的手。但我却觉得更冷了。
“所以,既然她没有能按照约定躲过我的追杀,那么照规矩,我要收回原来的承诺,将她的红色敕令信换成黑色。”
“当初立下条件的时候,可没说执行追杀任务的人会是你。”水墨画的声音更冷了。“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够逃脱你的追杀?”
“但是你也没有说,不能是我,不是么。”军装男人的这句话说完,还没等我开始脊背发凉,水墨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气就已经把我的心首先冻僵——完了,丫的水墨画要是发飙,我肯定又是在劫难逃。
而站在军装男人身旁的两个军人对于水墨画的变化也显得很紧张,似乎知道水墨画若是发起火来会带来多大的灾难,但他们却依然死撑着站在那里,虽然动都没敢动一下,脸上的表情却很勉强。
但那个坐在椅子中的男人却很平静,军帽的阴影压在他的脸上,却不能遮挡他宛若深秋般寂静清幽的脸。那样的容貌,俊美到几乎可以与水墨画比肩而立。
不过,出乎于我意料的是,在水墨画又散发了大概五分钟那么久的寒气之后,他又平静了。那些刺人心脾的寒冷从他的周身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稍微抬起的头,和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很好,”水墨画远远的看着沙发椅当中的军装男人。“苏丹青,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我期待着你的回礼,墨渊。”身着军装的男人淡淡的开口,继而也终于起身走过来,然后摘下军帽迫近我。
对于这个男人的靠近,我直觉性的想逃,但是身后的墙壁却阻挡了我的去路——相对于我的逃跑动作,水墨画伸手拦了他一下。“为什么要行‘吻颈’之礼,印章呢?”
那男人转过头与他对视。“忘带了。”
接着是一阵诡谲的沉默。
最后又是水墨画妥协。他放下拦着那个叫做苏丹青的男人的手,再也不看我,只是交叠在下巴上的手又多了几分苍白。
而我只感觉这个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却丝毫动弹不得,直到那个曾经宣判了我死刑的甘冽声音再次在我的耳畔响起。“那么,逃吧。”
接着我就觉得颈上一凉,似乎是一个吻,却让我的整个脖子都仿佛被烈火撕咬了一样的剧痛!我不可抑制的尖叫一声,整个五脏六腑都痉挛着纠结在了一起!
水墨画在这个时候抓住我的双手,依然不看我,却遏止了我想要去抓脖子上痛处的动作。
撕裂一般的痛苦让我忍不住激烈的嘶叫起来,然而在剧烈的挣扎之余,我却从对面的镜子中看到了表情极度扭曲的自己,以及我脖子上正在炽烈燃烧的蓝色火焰。当时,我只觉得胸口有一簇炙热的火焰直蹿入脑,接着,就不可抑制的晕了过去……
墨渊抱着疼昏过去的女吸血鬼,许久都没有说话。
“喂,”一直站在一旁,被称为苏丹青的军装男人重新坐回到沙发椅中。“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是,”墨渊垂眸,看着自己怀中疼得皱起眉毛的女人。“得罪得非常严重。”
“至于么,一副比她还疼的样子。”苏丹青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属下先出去。他身后的两个副官立刻领命离开了。
“你没资格说我。”墨渊抬起头看着他。“中国这么大,为什么偏偏挑了长沙做指挥部,跟映水的行踪有关,还是跟阮靥有关?”
“总之跟你无关。”苏丹青的目光放到他怀中的女人身上。“演习已经开始,如果真的那么放心不下,我建议你最好还是贴身看着她,否则发生任何事我可不负责。”
“苏丹青,你要记得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墨渊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声音却极阴冷。“虽然蚀颅是拥有‘禁忌之血’身份的血骑,但是这次军事演习的规模和力度都是史上最高,若没有通过敕令信的考验更会被强制性遣送回荒野之地,并永远不得涉足人界。你居然敢拿蚀颅的快乐来开玩笑,总有一天,你会得到十倍的报应。”
“可这是规矩。”苏丹青一动不动的盯着同样面无表情的水墨画,“百年一次的军事演习是整个吸血鬼族的规矩,守护这个规矩,对你我来说同样重要。”
“那么这一次演习的目标是什么,一个月内杀光所有颈上带有玉簪花标志之人?”墨渊低头,冰凉的指尖滑过蚀颅颈上那个刚刚形成的鲜艳的蓝色玉簪花纹章。“可你这次把十二族不死血骑全部都纹上了纹章,这对其他的吸血鬼未免太不公平。”
“墨渊,”苏丹青从沙发椅中直起身来,“我在计划书中有明确标记,即便是十二血骑,也只有一次‘死亡’的价值。虽然在人界你不过只是个镇守桂林的亲王,但是你可别忘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更何况你现在又凭什么来质问我——我的整个军事演习计划可是需要经过你亲自签字批准才能实施的……你别告诉我你看都没看就直接批了。”
对于苏丹青的这些话,墨渊没有做声。
房间内一片死寂,苏丹青很久都没有说话。
十分钟之后。
“……你真的看都没看就批了?”
“……嗯。”
……
“……站在同窗好友的立场,我感谢你的信任,但是站在吸血鬼正规军第十三军区首席指挥官的立场,我鄙视你的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