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真相2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变成她，”钟晓彤回头看她：“我也一直以为我拥有她所有的记忆，直到最近才发现，原来她的记忆是不完整的，至少——有关于你的记忆，就十分的模糊，而有关于你们身世的记忆，似乎被刻意封住了一般。”
“你说这些我明白你的意思，”魈突然笑了：“可是我不会告诉你。”
“我也没打算从你口中得知，”钟晓彤并么有因为魈的话就失落，因为魈的回答她早就知道了，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开口：“我们两个人之间，真的必须有一个要死掉吗？”
“是，”魈淡淡答道：“这是双生花的天性……”
“即使我不是云笙……”钟晓彤叹口气：“但是只要灵魂不灭，我们两个就注定不能共存是吗？”
魈不答，钟晓彤抬起头看着黑色的夜：“魈……告诉我，当年云笙那样做……你恨过吗？”
魈敛住了自己的笑容，退后几步：“很晚了，我回去了。”
“如果可以……”她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果可以……你最好不要想起那些不该想起的事情。”
钟晓彤无言，看着天边月，满腹的疑问不知向谁询问。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
独行在夜色中，是谁的歌声传来，带着幽怨。
男子的声音，唱的是屈原的《山鬼》，可是，钟晓彤却觉得，这歌……应该是由一个女子来唱的……或许，应该是山鬼本人。
传说中山鬼和雪妖一样，是最接近神的妖……或许本身就有人以为她们本来就是山神。
传说山鬼是女子，容颜极丽的女子……和云笙一样的女子，亦或者和魈一样——即使带着面具，魈依然美得不可方物……
山鬼……钟晓彤突然醒悟过来——魈和云笙是双生的，如果魈是山鬼的话……那云笙不也应该是和她一样的吗？
如果云笙自己本身也是山鬼的话——钟晓彤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山鬼是彼此传承的，当山鬼活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寻一个男子，为自己留一个后代，当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便是自己死去之时，”如鬼魅一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钟晓彤跟前不远处，上弦月，月光黯淡，那个人的脸看不真切，可是钟晓彤明白……那个就是朱雀街489号的真正主人……蝶衣和魈的……主人……男子站在那里，看着她好一会，这才轻轻开口：“山鬼是独居的妖怪……每一个地方，只能有一个山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钟晓彤诚实地回答，看向那人：“我也不需要明白。”
“云箫和云笙……她们的出生是一个错误……”那人声音突然很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们之间本来有一个人是注定要死去的……曾经我以为那个人是云笙……”
“什么意思？”钟晓彤听到云笙的名字终于动容：“你想做什么？”
“我在想，或许你比云箫更适合活下来。”他说完，挥一挥衣摆，准备离开：“那么，这一次，换你活着吧。”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钟晓彤连忙喊住他，却得不到他的回头：“你到底是谁？凭什么决定我们的命运？”
他终于停住，声音有些幽远：“你还没有想起吗……云笙……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的。”
然后他很快消散了身影，钟晓彤回过神来，看到出现在自己前方的凤华……叹口气，收拾起自己的心绪，不再看他，自己一个人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云琛……”
半夜睡梦间，口中突然吐出这两个字，于是瞬间醒来。
不清楚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两个名字……但是，从小到大，其实她做的梦很少……因为像她这样的人……所做的梦必然是有原因的。
云琛这个名字既然被她梦到，那么一定有原因。
突然想起那个人临走之前说的话，有些发愣：难道云琛便是那个人的名字吗？
可是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为何她会想起？
一道声音突然在四周响起：“你终于记得我的名了。”
“你是谁！”钟晓彤忍不住有些害怕，随即想起这是那个人的声音，安下心来：“那真的是你的名字吗？”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此时此刻，他不会伤害她。
云琛的身影显现，看着钟晓彤，眼里是赞赏的意味：“不错，我以为你永远想不起来呢……云笙……你果然是应该留下来的那一个。”
“云琛……云笙……云箫……”喃喃地念叨着这三个名字：“为什么都是云字？你和云笙到底是什么关系？”
“既然你已经慢慢想起，那我不妨把一切都告诉你吧。”他慢慢靠向她，伸出手抚上她额间：“你的封印，到了该解开的时候了。”
思绪瞬间凌乱，许多画面扑闪儿而来。
钟晓彤有些控制不住的头大，看到云琛解开封印之后似乎有些累，身形有些不稳，只听他道：“你慢慢体会吧。”说着便离开了，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她早知道云笙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所以连带着她也并不清楚云笙的来历。
因为……云笙的来历是被封印住的，不能被想起，即使是云笙……怕是也并不清楚自己的来历。
她看到那些很久远的画面，幼时的云笙……以及云箫，还有一个笑容温柔的男子……那是云琛。
三个人，相处融洽，那画面……真的很美，可是却也太不真实。
原来……如此。
钟晓彤苦笑，突然有些难过……原来所谓的真相，竟是如此的惨淡。
那个曾经温柔的男子，却是最后把云笙云箫姐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罪魁祸首。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会变成那个样子，她只是觉得很难过。
云琛……云箫……云笙……三个名字里都有一个“云”字，其实，真的不是巧合。
云箫和云笙是姐妹，双生的姐妹……而云琛……是她们的父亲。
生养她们的人最后却要看着她们自相残杀死去……这是多么大的悲哀。
怪不得魈说她最好不要想起云琛的身份……原来，因为想起的话……她该怎么面对他？
她前世的……父亲。
她的一生，能享受到的父爱有限，曾经是多么的羡慕别人能有一个父亲……疼爱自己，可是，却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残忍的父亲，残忍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互相伤害，彼此残杀。
而他自己，则是幕后的操众者，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彼此对立，然后有一个人死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即使她一直强调她不是云笙……可是她毕竟是云笙的转世，面对云笙的父亲，魈的父亲……她应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你想起了？”魈的身影显现，有些叹气：“我多希望你永远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钟晓彤有些茫然：“他为什么要看着你们自相残杀？你们是他的女儿啊……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本来就应该这样，”魈叹气，在她身边坐下：“因为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共存的。”
钟晓彤也跟着叹气：“魈……你杀了我吧。”
“为什么？”魈眉眼一挑：“为什么你不杀我？”
“因为……”钟晓彤低下头：“这是云笙欠你的，我应该还给你。”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想起，”魈叹气，起身：“毕竟……你不是云笙，不会明白云笙的想法。”
“即使拥有云笙的灵魂与记忆，你却还是不云笙，即使你拥有云笙所有的力量，你还是无法变成云笙……”魈的声音里有些惋惜：“你必须变成云笙，只有变成云笙……否则你永远无法杀了我。”
“为什么……”钟晓彤有些悲愤：“为什么一定要我杀了你……为什么不是你杀了我？”
“因为你是云笙，”魈淡然答道：“你必须成为云笙，必须是云笙。”
“我不是云笙！”钟晓彤喊道：“我永远不要成为云笙！”
“你没有选择，”魈眼里带了一丝忧伤：“因为除了云笙，没有人能杀得了我杀得了他……只有……继承了他一半力量的云笙才可以。”
“他？”钟晓彤顿住：“他是谁？”
心瞬间堕入冰窟，因为她听到魈冷冷的声音想起：“他是谁你应该清楚。”
“可是他是你的父亲，”钟晓彤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也是云笙的父亲……”
“他是，”魈声音冷淡：“可是他不配。”
钟晓彤还想说什么，魈却打断她：“既然你已经想起他的身份，那么当年你答应过我的事……是否也应该想起了？”
意识渐渐模糊……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为什么，魈要杀死自己的父亲……而云笙到底……答应过魈什么？
为什么她却始终无法想起来呢？她总觉得云笙答应魈的事情一定是所有事情的关键，可是为什么她却无法想起呢？
醒来的时候，照例是凤华在身边，钟灵一脸的担忧，唯有凰无化作红衣的女子，站得远远的，可是看向她的眼神，还是带了一丝隐忧。
心下苦笑，推开凤华，支开他和钟灵，屋里，只留下她和凰无。
闭上眼睛，她看向凰无：“当年……云笙和你说了什么？”
凰无眼里闪过一丝惊异，面色却很快平静：“你想起来了。”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失落。
“是啊，想起来了……只是最关键的那一点却还是没有想起来……”钟晓彤叹口气，看向凰无：“你恨云笙……其实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因为……是云笙让你杀了她的——然后，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被凤华恨了那么多年……”
“你都知道了？”凰无叹气，眼神幽暗：“可是你猜对了一半，另一半是……云笙是我的主人，可是她却要求我杀了她……这对于式神来说，是最不能忍受的。”
“可是你还是帮了她，”钟晓彤低下头：“为什么？”
“因为你，”凰无闭上眼睛：“因为你的出现，让她找到了一个可以解脱的理由——当明白自己可以转世，对于死亡，便也多了一丝坦然……即使明白，你注定不会是她。”
“云笙和云箫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钟晓彤声音幽远：“云笙封在你那里的记忆……可以给我吗？”
“不能，”凰无却摇了摇头：“因为你不是云笙。”
钟晓彤叹气：“是啊，我不是云笙。”语气里，却多了一丝迟疑。
“可是我是云笙的转世，我就是云笙，”却很快明白过来，她抬起头，看着凰无：“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里，把那一份记忆还给我。”
“那么，如你所愿。”
有时候，知道了太多或许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此时的钟晓彤……知晓了一切却也开始了迷茫。
云笙云笙……她在一千多年前就预知了这一切……而且要借自己的手来完成这一件事……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钟晓彤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云笙。
这样的一个计划里……隐瞒凤华……因为唯有凤华真的发狂，那么一切才会顺理成章，才不会让别人怀疑……
云笙的心思……连作为转世的她都无法理解，那么别人自然也一样。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为了达成一场报复以及守护……可以牺牲掉那么多人……他们都说云笙是神女，却原来神女也有最黑暗的心理，亦或者所谓的神女原本就是妖，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结局。
这一场计划里……钟晓彤她却是最被动的人，因为早在她回到一千年前的那一刻，便成了云笙利用的棋子。
她没有拒绝和反抗的权利，因为一开始云笙就没有顾及过她的想法，或者顾及到了，也明白她会按照云笙的选择而行动。
云笙早就预设了一切——她是作为云笙的替代而活着的，她没有说不的权利——因为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即使她拒绝，也改变不了任何的结局。
死去的人不会复生，将要死去的人不会害怕……这是一场豪赌，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没有第三种结局。
而她却也被迫接受这样的结局，没有选择的权利。
云笙……她果然不了解云笙，即使是作为云笙的转世。
云笙那么爱凤华……最终凤华却也变成了她计划里的一部分……她对凤华，其实亏欠太多。
或许在云笙的计划里，为凤华预设了结局……以为自己可以替代她……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钟晓彤永远不会是云笙，永远不会。
云笙和钟晓彤……两个人，两生……其实都负了凤华。
或许，此时她所知的，这才是最惨淡的真相。
她注定和云笙一样负了凤华，而她和魈之间，也注定有一个要死去。
一千年前是云笙，一千年后是魈，一开始便是棋局里的一部分。
云笙用自己的死来开这一场赌局，然后剩下的便要靠她来完成。
云笙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人，因为她自己做不到，所以把一切都压在了她身上，而她却无法拒绝。
不能心软，因为心软的话，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云笙一开始，就没有给她铺设了后路，云笙只是逼着她，被迫接受这一场赌局。
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从一开始就没有。
她一直以为云笙已经死去，已经不能做任何事情，可是结果却是……死去的云笙，操纵着最后的结局。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真相。
而她……只能为了最后的那个结果……牺牲掉云笙在世上的另外一个亲人。
云笙和云箫，都是太过于残忍的人，不是对敌人，而是对自己……那般的残忍。
而她……却只能接受她们的残忍。
因为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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