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周瑜含泪道。
“公瑾足智多谋,此事有何难哉?”孙策爽朗地笑道。
“愚弟已想出火攻之策,只是如何火攻,尚在苦思!请兄长赐教!”周瑜含泪顿首。
“哈哈哈!”孙策笑道:“公瑾难道不会使诈降之计么?”
“诈降之计?”周瑜一愣,跟着恍然大悟,惊喜地抬起泪眼看孙策。但孙策已经转身,飘然而去。
“伯符!为何离去?”周瑜含泪喊道,起身,跟着奔出去,但出了帐外,只见一轮清月,满眼星光,浩瀚的天空静寂无声。
“伯符!”大帐内,周瑜大喊一声,从几案旁直起身子,醒了过来,只见,案上的灯烛默默流着泪,而自已的眼角也挂着两行清泪。方才的情景恍惚仍在眼前。他意识到了方才是在做梦,是孙策托梦于他,教他破曹之计。立时,一阵心痛,泪如泉涌。他拼命回想方才的梦境,回味方才所见的孙策的模样,仿佛要将刚才的一切永远留在眼前和记忆中一样。悄然呆了半响,他起身,走出帐外,看了看星空,对着江东孙策的墓地方向拜了三拜。
第二日,周瑜将黄盖唤进大帐,将自已欲使诈降计来火攻曹操的计划告诉了黄盖。黄盖疑惑道“计是好计!只是,曹操多疑,未必会轻易相信诈降之人?”
周瑜自信地笑了笑,道:“曹操虽多疑,但素来善待降将。不少降将都为他重用,如张辽、徐晃、张合辈!如今他一路横扫中国,正是得意忘形、趾高气扬,我江东将领投降,在他看来,是势单力穷、顺理成章!”
“嗯!都督所言极是!”黄盖惊喜地连连点头。
周瑜笑道:“欲使一名忠勇之人前往投降,带上芦苇、干柴、硫磺等物,待靠近曹营,就一起放火,让火船顺风冲入曹军水寨!”
黄盖立即拱手慷慨激昂道:“都督将此事告诉卑职,必欲使卑职诈降!我黄公覆受孙氏三代厚恩,正是相报之时!某愿披肝沥胆、效死以报!”
周瑜感动地抚着黄盖的肩道:“好一个赤诚老将!”于是与黄盖商议了如何写降书,如何使可靠之人送去,如何保密等等。
黄盖走了,周瑜心里舒了口气。他又叫上李通、方夏,随他到附近村子转一转,他找当地土人问一问这几年本地气候之变化及以往这个时候的气候。转了好些时,方回营地。刚一回来,吕蒙来报,说孙尚香领着娘子军,带着行李欲要回江东,吵着找甘宁要船,甘宁因没有周瑜的将令,不敢擅自拔船给她,惹得孙尚香发火。
周瑜赶紧赶了过去。
到了水寨,只见孙尚香正站在一只大船上,用剑指着站在面前的甘宁怒气冲冲道:“你到底是拨船不拨船?”
甘宁拱手道:“孙姑娘!没有周都督将令,末将实在不敢擅自拨船!”
孙尚香怒道:“你左一个周都督,右一个周都督,岂不知你那个周都督也需听吴候的?”
甘宁:“甘宁现随周都督破曹,吴候令我等受都督节制,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故不敢乱违军令?”
孙尚香以剑指着他:“你要不给船!本小姐就杀了你!”
甘宁道:“便是杀了末将,末将也不敢违令!”
孙尚香大怒,举剑要砍过来,她旁边的冬儿赶紧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小姐!使不得的!”
甘宁身后的周泰、陈武、徐盛等将也赶紧上前劝道:“小姐息怒!甘将军不敢违都督将令!我等已差人禀告都督去了!一切等都督来了发落!”
“我今日就要违你们都督将令!”孙尚香挣开冬儿,举起剑要朝甘宁砍去。
“大胆!”周瑜大喝一声,如睛空一声雷响,震得孙尚香手中的剑举在半空不动了。只见周瑜飞身一跃,从相邻一只船上跳了过来。吕蒙及方夏、李通等众侍卫跟在后面。
“你竟敢擅杀我大将,没有王法了?来人!给我绑了!”周瑜怒喝道。
李通、方夏带众侍卫一拥上前,跳过来要绑孙尚香。
“谁敢绑姑我,我就取谁的脑袋!姑娘们,操家伙!”孙尚香将手中剑一横,喝道。她身后娘子军中,有几个胆大的哗地亮出兵器,簇拥在她旁边。
周瑜从腰上拔出剑往船上一掷,宝剑直插进船板,剑身在阳光下晃动着,并发出亮闪闪的寒光。
“把所有拿兵器的给我统统拿下!本都督手中剑乃吴候所赐先斩后奏剑!胆敢不服者,立斩不饶!”周瑜喝道。
孙尚香愣住了。孙尚香身后操刀拿剑的婢女吓得赶紧扔了兵器。趁孙尚香这一愣,李通、方夏冲上去,下了她的剑,将她的双臂紧紧架住。一个侍卫拿过绳子将她绑了起来。其余的侍卫也上前将那几个亮过兵器的婢女也绑了起来。
“周郎!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孙尚香又羞又怒,撒着泼拼命挣扎。
周瑜不理她,喊道:“周泰!徐盛!”
二将应了一声,从周瑜身后跑上前,站在周瑜面前。
周瑜命令道:“本都督命你二人带三十只大船护送孙姑娘到二十里外!每船二十名军士。出二十里地,再给孙姑娘松绑!拨十只船和三百名军士送孙姑娘去江东!不得有差错!”
“遵令!”周泰、徐盛应诺道。
周瑜从甲板上拔出吴候所赐的那把宝剑,看也不看孙尚香,转身而去。孙尚香被反绑着双手,眼里含着泪,恨恨地瞪着周瑜的背影骂道:“姓周的!我恨死你了!”。
过了一日,黄盖令心腹趁夜悄悄过江,将一封降书送给曹操。降书上写:“盖受孙氏厚恩,常为将帅,见遇不薄。然顾天下事有大势,用江东六郡山越之人,以当中国百万之众。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东方将吏,无有智愚,皆知不可,惟周瑜、鲁肃偏怀浅虑,意未解耳。瑜所督领,自易摧毁。交锋之日,盖为前锋,当因事变化,效命在近。”
曹操看了降书,捻着胡须,思衬片刻,又给身旁的程昱看。程昱连看两遍,对曹操道:“丞相!降书写得虽有理,但黄盖为东吴三代旧臣,岂肯轻易降我?恐怕有诈!”
“嗯!”曹操眼里闪动着狐疑之色,点点头,然后令人将送信人唤进来,唬他道:“大胆!黄盖竟使你来诈降我!与我拉下去斩了!”
送信人是黄盖多年的心腹,他照黄盖行前所嘱,装着胆小怕事的样子跪到在地,涕涸横飞,大声喊冤道:“丞相饶命!小人只管送信,不管其它!诈降不诈降,小的又怎知?”
曹操见他哭的真切,确不象奸滑之人,心想黄盖即便许降,也不会让一个送信的人知道,于是令刀斧手松开他,问他黄盖与周瑜相交如何。送信人说:在军中,周瑜最喜欢的将领是吕蒙、甘宁、凌统等,与程普、黄盖一班老将往来不多,尤与程普不睦。曹操听了,一双夺人魂魄的眼睛紧紧盯着送信人,目光如刀子一样似要剖开送信人的心肚,又似锥子一样,似要刺入送信人闪烁着胆怯与卑微之光的眼睛里。盯了半响,见送信人一副茫然无知的无辜的表情,眼中逼人的寒气就消失了,脸色也和缓多了。“你辛苦了!回去告诉黄将军说好日期来归!告诉他:如果他真心要降孤,孤不会亏待他!”他用抚慰的语气对送信人道。
送信人连连应诺,顿首而去。
“丞相不怕其中有诈?”送信人走后,程昱赶紧道。
“哈哈!”曹操哈哈一笑,自信地摸一摸胡须,看了程昱一眼,自负道:“孤南征以来,无坚不催,天下人所共见的!大凡识时务之人皆望风而降!黄盖情知大军不可抗,毅然来降,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黄盖受孙氏三代厚恩!”程昱道。
曹操摇着头自负地笑道:“张辽、徐晃昔日不也受其旧主厚恩?孤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天下欲建功立业者莫不向往!况黄公覆身为孙氏三代旧将如今却只官至校尉,若归顺于我,至少当封为列候、位至偏将军,他岂有不知?哈哈哈!”
程昱看着曹操,眉头微拧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说话了。他想曹操说得也有理。
“黄盖来降之日,就是周郎溃败之时!哈哈哈!”曹操笑道。跟着,兴高采列地令人摆上酒席、唤来乐女,他又要对酒当歌了。曹操喜好做诗,有时是在马背上、军帐内随时记之,有时是在歌舞中对酒当歌,击剑起舞,即兴吟唱。其诗作豪气纵横,慷慨悲凉,堪为一代大家。无论何时做出的诗,都喜拿出来,在酒宴或高兴时,和着音乐,一遍遍吟唱。忘形之时,手舞足蹈,既无武夫的粗俗,也无其它诸候的矜持威严,更不象刘备胸无斗墨,喜怒不形于色。因对诗文酷爱之深,征战四方回到许都后,常邀一帮才高八斗的文士评诗论文、相互唱和,被人称作“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词人赋华屋”。受他影响,所治境内,文风日盛。长子曹丕、次子曹植七八岁便能嘱诗成文,颇负盛名。
不一会,侍者上来酒菜,曹操令程昱作陪。酒至半酣,意气纵横、慷慨激昂地吟起去年北征乌桓,得胜回朝途中所做的《步出夏门行》: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幸哉甚哉,歌以吟志。
直唱得涕泗横流、情不自禁。
黄盖的送信人回来后,将曹操细问他的事禀告给黄盖。黄盖径向周瑜禀告。周瑜让他再送一封信过去,约好后天,即冬十二月七日二更时借巡哨之际前往投降。黄盖问为何定在这一天,周瑜笑道:“某料到这夜将有东南风起。其时,火借风势,可烧尽敌船!”
黄盖疑惑地望着周瑜道:“都督所说的可当真?据公覆所知,冬日多为西北风,鲜有东南风,偶尔有一次、二次,未必就在那一天!”
周瑜自信地笑道:“我何尝不知冬日多起西北风?但偶也有东南风!周瑜纵横大江十多年,也知些天数变化。况且,前些日我已找土人问过本地常年气候,算定了后夜必起东南风!”
黄盖连连点头,凝望着他,叹道:“都督的谋略,就是古之名将也不及啊!”
周瑜笑道:“公覆过誉了!为将之道,当知天文之旱涝,识地理之平康!我自投军以来,一直以薄才而身荷重任,肩负数万将士性命,自然不敢有所疏忽了?”
黄盖敬重地望着他,表情凝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