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有人来,虚泽并未转身。
他只是声音极为清淡地开口,“想问什么?”
唐果没出声,上前两步。
“就站在门口,赶紧问吧,只能问一个问题。”虚泽嗓音越来越冷。
唐果还是往前。
虚泽猛地回头。
唐果眼眸含泪,轻声唤道,“泽哥哥……”
虚泽浑身一抖,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也闪现了点点泪花,随即很快重归死寂。快得唐果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不由自主上前一步的右脚,也收了回去。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唐果努力控制住心里的五味杂陈,轻且快速地道,“泽哥哥,你别出声,听我说。你赶快回家去吧,别找我了,我过的很好。而且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要去很远的地方,你找不到的地方。”
虚泽静静地听唐果说完,终究还是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将她给圈进了怀里。
虚泽身上是淡淡的檀香,定神安心,唐果突然就不躁动了。
“傻丫头。”他语调微颤,“出家人四海为家。”
唐果有些懵,茫然地抬起小脸。
“所以,你在哪里,泽哥哥就在哪里。”没有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却是斩钉截铁的温柔和守候。
唐果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
却是万万不敢接受。在她心中,泽哥哥也是和两位哥哥一般的亲人,绝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不公和委屈。
“泽哥哥,不要。”她的眼泪已经在心中涕泗横流,却面无表情地狠心宣判。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这几年你整天深夜在我耳边碎碎念,听得我都烦透了。
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不想听你说话!你别来找我,不许再找我!
如果你非要我偿还这几年的养育之恩,那好,大不了,我也出家当尼姑去,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虚泽全身僵硬,继而发抖,抖得唐果忍不住伸手,想要回抱他,却在堪堪挨到他衣袖的那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继续挖坑,“而且我家人非常疼爱我,失而复得,肯定不舍得我再出什么差错。泽哥哥,虚泽大师,你就当捡了一只小狗,现在要归还给主人了,赶紧走吧!”
虚泽抖着抖着就挺直了脊背,却静默半晌。
良久,他艰难地问道,“颜颜,你要远走,是躲避我吗?你早知道,我在找你?”
唐果点头,浑然天成地胡扯,“这还用说吗!玲珑镇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你又是有名的高僧,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有,别叫我颜颜,请喊我唐施主,谢谢。”
虚泽本就是虚虚地抱着唐果,她一转身就离开了这个清冷的怀抱。
虚泽此时才了悟,师父当时为什么要将他的法号取为“虚泽”。他当初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叫白静笃,而自己叫白泽晓。
现在看来,师父其实在看他第一眼非要度化他出家时,就已经参透了他的人生轨迹。
泽被一人,虚守一生。
然而,他心甘情愿且甘之如饴,甚至还要为了她,福泽众人,以便将万千人的福报累积起来,保她一生顺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