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曾子曰:“夫子之道[1],忠恕而已矣。”《中庸》曰:“忠恕违道不远。”学者疑为不同。伊川云:“《中庸》恐人不喻,乃指而示之近。”又云:“忠恕固可以贯道,子思恐人难晓,故降一等言之。”又云:“《中庸》以曾子之言虽是如此,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为道。故曰违道不远。”游定夫云:“道一而已,岂参彼此所能豫哉?此忠恕所以违道,为其未能一以贯之也。虽然,欲求入道者,莫近于此,此所以违道不远也。”杨中立云:“忠恕固未足以尽道。然而违道不远矣。”侯师圣云:“子思之忠恕,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已是违道。若圣人,则不待施诸已而不愿,然后勿施诸人也。”诸公之说大抵不同。予窃以为道不可名言,既丽于忠恕之名,则为有迹。故曰违道。然非忠恕二字亦无可以明道者。故曰不远。非谓其未足以尽道也。违者违去之谓,非违畔之谓。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苏子由解云:“道无所不在,无所不利,而水亦然。然而既已丽于形,则于道有间矣,故曰几于道。然而可名之善,未有若此者。故曰上善。”其说与此略同。
【注释】
[1]道:道理,基本思想。
【译文】
曾子说:“孔子学说的精髓,就是忠诚、宽恕而已。”《中庸》说:“忠诚、宽恕,距离真理不远。”学者们怀疑这两种说法不一样。伊川说:“《中庸》怕人们不明白,才阐述忠恕,说忠恕接近真理。”又说:“忠恕固然可以用来彻悟真理,子思怕人们难以通晓,所以降一等来解释它。”又说:“《中庸》以为曾子说的话,虽然道理是对的,但还怕人怀疑忠恕不能等同于真理,所以说离真理不远。”游定夫说:“真理只有一个而已,怎么是参照彼此所能预料的?忠恕之所以不是真理,是因为它不能用一个根本性的事理贯通事情的全部道理。即使如此,但想要知道真理的,相比于这个,没有更接近的了。这就是之所以说它离真理不远的原因。”杨中立说:“忠恕固然不能概括全部真理,然而它距离真理已经不远了。”侯师圣说:“子思讲的忠恕,如果施加在自己身上都不愿接受,那么也就不能施加在别人身上。这本身已远离真理了。如果是圣人,则是不等到施加给自己就已经不愿意了,在这之后才不施加给别人。”这些人的说法不尽相同,我认为真理是不能用语言来描述的,既然给真理附上忠恕的名称,就是有了痕迹。所以说它不是真理。然而除了忠恕二字,也没有能够阐明真理的,所以说它不远。并不是说它不能概括全部真理。违是相距的意思,不是违叛的意思。老子说:“最好的东西像水,水善于让万物得到好处而不争功,处在众人不愿意在的地方,所以它接近真理。”苏辙解释说:“真理,没有什么地方它不在,没有什么不有利的,而水也是这样。然而它已经有了形迹,所以与真理就有了差别,所以说它接近真理。然而可以形容的善,没有一个能像水一样的,所以称水是最好的东西。”这说法和我说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