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儿一声吩咐,那侍卫小队长原本还犹豫,心想这李德海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啊,虽然没认出世子殿下,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这五十背花鞭刑下来,只怕不死也要丢半条命,若皇上怪罪下来,自己也不好交待啊,再说对方不过是个世子,就是个王爷,也没权对皇上身边的人任意责罚的道理。
眉儿见那几个大内侍卫只是跪着不动,鼻子中不由哼了一声。
李德海听到这声哼,简直吓得腿肚子都打哆嗦了。自己方才骂这殿下什么来着?小杂种?!老天爷!这可是皇帝陛下唯一的血脉,自己这不是等于骂皇上了吗?
五十背花鞭刑真的不重,一点都不重,好歹这鞭刑之下还有活命的希望啊。
“方侍卫,咱家求你了,快点将咱家绑了受刑吧!”李德海额头流着血,连滚带爬地将自己往那方队长手中送。
嘎。有看过抢钱的,可没看过抢着让人鞭打自己的。
方侍卫见那李德海满脸惶恐,满脑门血迹,不由暗叹一声,心想这相王世子果然是魔君转世,不要说普通老百姓,就是这宫中的大太监,竟也给吓成了这副德性。
起身,抓了那李德海公公就往行刑的圆石台走。边走,又悄声吩咐身边的侍卫,前去将这事通知燕统领,若是陛下问罪起来,自己也好减轻点责任。
这一幕,早被为皇帝陛下送换洗衣物的大宫女蝶衣瞧在眼里。开始见眉儿被李德海拦住,她就不由抱了看好戏的心情悄悄躲了起来,直到李德海被拖走,方自隐身的花坛后转了出来。
“殿下万福!”包藏祸心却又装出若无其事样子的连蝶衣,笑语盈然地上得前来对着眉儿福了一福。
眉儿不知道先前在自己寝宫里赶萧十一郎走得就是这位,回头见是老熟人,不由笑道:“啊呀!数年不见,蝶衣姑姑可是越发好看了!”
应该是初秋了呢。
只是阳光还盛大,何况还是午时。
眉儿与那妖鸟雪梨吃吃玩玩一路走到仁和宫,沿路不是树荫就是长廊,倒也没觉得热,此时在宫门前的露天地了站了一刻,只觉脸上有了些热热的感觉,不由用袖子蹭了一下额头。
蝶衣瞧见了,急忙将手中的衣物交到随行的一个宫女手中,自袖筒里拿出条有着淡淡香味的帕子,用很自然的语气道:“哎呀,这大日头地下的,看殿下都给热出汗来了。”
眉儿笑了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否真得有汗,心中想着自己的内功修为真是差劲的很,竟然连一小会的炎热都对抗不了。对这位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宫女倒也不排斥,任对方用那条有着淡淡香味的帕子轻拭着额头脸颊耳畔,就在香帕撂到雪梨停留的肩膀一侧时,却听那小东西竟像是对那香帕过敏似地,猛然人一样打了个喷嚏。
“坏人!坏人!”
小东西停了喷嚏,突然张嘴骂了起来,一边骂还一边扑楞楞扇动了翅膀去啄蝶衣的手。
“你这疯鸟,瞎闹腾什么?!没规矩!”眉儿只当小东西是对帕子上的香味过敏,并没想到别的地方去。见雪梨突然发疯攻击蝶衣,急忙一把将小东西捉着,对蝶衣咧嘴一笑,径直抬脚往台阶上走去。
好险!蝶衣拍了拍胸口。今日这一着,竟差点让只扁毛畜牲给戳穿。
一早她便收到久未联系的家人书信,信中却只有两个字,“当归”。
当归,不是让她归家省亲,而是提醒她,在宫中潜伏了这些年了,是到该动手做事的时候了。
真是到时候了呢。
皇帝陛下危在旦夕,朝堂上虽然有相王与漠北王镇着,可这相王一向与漠北王不对付,加上那漠北王突然被册封为摄政王,两个人的关系可想而知。
那未来的皇储,大楚的太女殿下,不说年纪尚幼,只那性子乖戾而又嚣张,何况此时有个假太女还在江南,若此时皇帝陛下撒手人寰,太女身份到底是否会被朝臣认可还是件两说的事。
如此想着,美丽精致的脸上忽然就露出几分阴恻恻的笑。那笑在阳光盛好的午后,显得如同花园树荫下就不见阳光的顽石,湿湿潮潮的,粘些黑白不分的苔藓地衣。
一边的小宫女,恰好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看到那陌生的笑意,不由骇了一跳,急忙低头,再抬头时,那蝶衣姑姑的脸上却幻变成了温和美丽的笑颜。
“小丫头,看什么看,先前过去的,是宫中最惹不得的主,瞧见了没有,连皇帝陛下近前的李公公都敢下令鞭笞,你个小丫头可千万小心着些,别前脚迈进鬼门关,还不明白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蝶衣轻笑着,在那小宫女的额头上点了一点,满是疼惜的意味。
“是,多谢姑姑提点。”小宫女脸上立刻露出惊怕的神色来,再望向南轻眉走进德仁和宫,不由腿肚子抽筋,浑身打起哆嗦来。
“看你那点出息。好了好了,我这帕子有些脏了,你且拿回去好好洗一洗,哦,不,索性烧了算了。到底宫中也不会少帕子用。”蝶衣很随意地将那条曾为眉儿拭过汗的锦帕丢给叫着瑞儿的小宫女,起身,用宫中惯常的细碎的秀步迈上石阶,进了仁和宫的门。
进去的时候,却恰好看到那位男装的太女殿下,正嬉笑着为皇帝陛下捶着腿。
蝶衣上前请了安,刚想将陛下的衣物收进旁边的橱柜中备用,不妨心头突然萌起毛毛的感觉,诧异间突听头顶上有锁链拖拽的琅琅声,虽然声音并不是很大,却让心中有鬼的蝶衣脊背猛然僵直,一双温润的眼目中也立时布满骇然的表情,直到一厢传来皇帝陛下开心的大笑声,蝶衣才确定,自己此时并没有被陛下怀疑,还是安全的。
猛然拔了勇气抬头去看,却见柜子的顶上,雪梨正用一双黑黑的小眼睛愤恨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