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儿笑了笑,也不管萧十一郎如何用眼神抗议,只管一步三晃地往仁和宫走去。
几年不在宫中,满眼见着的竟然都是陌生的宫人,那些宫人虽然不认识这位到底是谁,见这位小爷大摇大摆在宫中行走,知道身份定然非统寻常,又风闻相王府的小世子随相王一起回到京都,便纷纷让开了路,三五成群躲在一边,窃窃私语。
说得无非是关于这位殿下在京都百姓心目中留下的种种不好,听了那欺男霸女的话不由各自心惊,再望过去,便大睁了眼目,却看那人儿粉雕玉琢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恶人。
一队穿着鹅黄宫装的宫女正手擎着时鲜的果篮往各宫里送,迎面见走来个眉目如画的少年,猜到就是这两日里宫中盛传的相王世子殿下,不由赶紧往路边立住,因为手中托着东西,便齐齐弯腰行了个半礼。
见那位小爷的皂靴很快掠过眼前,几个大气也不敢穿的漂亮宫女正悄悄站直了腰,想着喘口气,人还未等再排好队上路呢,却见那双原本走过去的皂靴,咻得一声又退了回来,腰身还未挺直的宫人们不知道这小爷干吗又倒着退回来,赶紧又将腰弯了下去。
原来眉儿心中琢磨着两日后的手术,直到闻见瓜果的香,才恍然大悟方才那一队宫女手中托着的是什么东东,不由返身回去自果盘中挑了一串葡萄,径直边走边吃。
眉儿随性而为的举动,却把那些个宫女吓了个够呛,尤其是托盘中少了串葡萄的宫女,想着自家的娘娘见不着这葡萄只怕要打脱自己的皮,不由站在原地捧着个托盘嘤嘤哭泣起来。
原来六宫的娘娘们虽一年里也见不着陛下几次面,可宫里的用度却一直遵照各位的品级分配,这西域新进玫香无籽的葡萄,千里迢迢运来,虽用了冰镇保鲜,却拢剩下了不过三筐,一筐继续用冰镇了给陛下留着,一筐便分给六宫的嫔妃,幸而楚宫中的妃子不多,只那么六七个而已所以一筐子分下来,剩下些靠筐子边的,不够出挑的,便被管事的嬷嬷太监们私下里瓜分了,另一筐子,被陛下分给几个近臣。再没有多余。
其他各宫的宫人看着那倒霉的宫女哭泣,便只同情地摇了摇头,暗自庆幸自己的果盘未被那位相王世子挑中,恐再生出是非,也顾不上再排什么队,赶紧各自抄小路往自己的宫里小步飞跑。
眉儿不知道只一串葡萄也会惹出什么是非来,边走边吃,吃也不好好吃,摘一颗,往半空里抛一颗,然后闭上眼再凭感觉用小嘴去接,接得熟练,便越抛越高,不想走到拐角的抄手长廊,抛出一颗后,却半天不见那葡萄从空中落下来。
正微眯着眼目纳闷呢,却听头上传来嘲笑之声。
“美人美人,葡萄好吃!美人美人,葡萄好吃!”
眉儿蓦地瞪大眼睛,却见头顶之上一只白羽鹦哥正低着头,瞪着一双黑豆眼睛,顽皮地望下来。
“哈,雪梨!原来是你这家伙啊!”
眉儿一见大喜,猛然一跃将那鸟儿脚上的锁链自横竿上取下来,雪梨歪着个脑袋跳到眉儿的肩上,对着眉儿左看右看,忽然忽闪着翅膀刮刮叫道:“好色!好色!好色小美人!”
“我呸!你个妖鸟,这么多年你也没忘?”这家伙竟然还记得自己?
正骂着,忽见那妖鸟将小脑袋忽然贴着自己的脸蹭了蹭,知这妖鸟是在对自己表示亲热,眉儿顿时停下欲拍出去的手,于是人一颗葡萄,鸟一颗葡萄,一会便来到仁和宫。
守门的总领太监李德海昨日里不当值,并不认得眉儿是谁,见一个十一二岁的银袍少年,垂着头乌发,肩头架着只白鸟,迈着八字方步,一晃三摇地走了过来,不由瞪大了眼,急忙自台阶上跑下来,轰道:“快走!快走!这宫里可不是你可以玩得地方!”
“呵,爷我今个兴致好,偏要往这宫里看看去!”眉儿抬脚就要往台阶上走,却被那太监一把抓住了衣领。
“你这小孩真是活腻了!咱家放你一条生路,你还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送!来人哪!这小杂种私闯禁宫,给咱家乱棍打死!”
李德海尖细着嗓子一吆喝,从殿侧立刻跑来一群负责护卫的大内侍卫,个个黄马褂,腰挎鲨鱼皮鞘精钢打制的腰刀,听到李德海吩咐,立刻围拢上来,其中为首的一个,曾跟着萧十一郎往天牢接人的,见那小爷神态悠闲,有恃无恐的模样,顿时想起,昨儿宫里多了位相王世子。
再近前仔细瞧了瞧,确认那少年绝丽容颜无可仿造,不由扑通一声跪下道:“属下拜见相王世子殿下!”
众人一听,原本还想将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抓起来暴打一顿呢,一听当头跪在那少年的脚下,口称相王世子,顿时吓得三魂出窍六魄飞天,急忙扑嗵嗵也跪了下来。
李德海一听,立时给吓得脸都绿了。像他这样进宫十几年的,也算是宫中稀有的元老了,自然隐约记得当年宫中发生的一桩密事。什么相王世子啊,明明就是大楚未来的君王!
这一省过神来,可了不得,双膝跪下,怦怦怦地猛拿自个脑袋撞地面,那地面是汉白玉石的,只消几下便见了血。“老奴不知殿下已然回宫,求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眉儿原本想一脚将那丫的太监踹翻,见那厮额头血迹斑斑,想着自己这么些年未曾回京,也难怪人家不认得自己,便收拾了懊恼心情,嘻嘻笑着道:“成了成了,本殿下今天心情好,就不砍你这口出无状的狗奴才的头了,不过吗,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去,五十背花鞭刑给小爷一五一十好好儿打!打得精彩,打得漂亮,本殿下一高兴说不定会有奖赏,若是偷工减料,可别怪本殿下数罪并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