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花也伴随着一声短暂的尖叫声被埋进了被子里。纳德尔用手摸了一下肩膀,刺痛的感觉让他知道蔷花咬得并不轻。想跟这样一个女人一起生活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他要彻底地改造她这副没规矩的样子。蔷花刚从被子里面挣脱出来,纳德尔便楸住她的衣领,将她拉了起来。
纳德尔接二连三的粗暴举动使蔷花一下子害怕起来。因为他楸住自己,所以衣领勒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看他两颊肌肉跳动的样子,似乎真的发了很大的火,一副要打她的样子。正如她推测的一样,他没有揪住她衣领的另一只手猛地抬了起来,蔷花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她还抱有一丝期待,心想:“他应该不会打吧?”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期待还是落空了。
啪!
扇得她头一偏的可怕的痛感,让她明白过来自己的确遭到了纳德尔耳光的事实。她小巧白皙的脸庞上赫然显现出了他鲜明的掌痕。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温柔,冰冷地直视着她。
“痛吗?”
“你……你……”
纳德尔盯着因为愤怒而说不出话来的蔷花,警告她道:
“如果尝到了被扇耳光有多疼的话,那就再想象一下脖子被砍断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吧。要是连我摸一下你的脸你都感到可惜的话,那我的臣子们肯定觉得你的脖子与鸡的脖子没什么分别。这里是我的国家,对身为国王的我胡乱做出像现在这样的行为,砍掉你的脖子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你最好铭记在心。”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竟然打我?”
纳德尔看着抚着被打的脸颊,簌簌发抖的蔷花,虽然想说抱歉的话,但还是努力忍住,让眼神变得冰冷下来。
“你忘了我说过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吗?我已经在你的额头上烙印消除你的神力,摧毁了你的内功和武功。为了得到你,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别开玩笑了!”
蔷花十分讨厌变得这样软弱的自己。居然就因为被打了一个耳光而感到害怕。因为害怕这种家伙而连声音都发抖起来……但她还是感到害怕。曾经被高马塔的拷问而吓坏了的蔷花,勉强打断了他的话,只能做出这样一些无力的反抗。
“你是要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不要!你这个愚蠢的家伙。我满身都是令人厌恶的伤疤,你还让我……让我……呃!”
虽然蔷花没有流下眼泪,但是喉咙里还是发出了哽咽的声音。纳德尔开始后悔自己的迟钝。在高马塔的地下监狱见过她的伤疤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了。在治疗给她的身心带来深重耻辱的痕迹的时候,他总是悄悄地走出去。但还是无法回避。
“我让她们拿别的衣服来。换成遮掩得更多的衣服。你起来吧。”
他抓住蔷花的手拉她起来,命令侍女伺候她。蔷花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的时候,纳德尔转过身坐着,展现出了绅士的态度。蔷花换衣服时摩擦发出的沙沙的声音,就像隐秘的音乐一般传出来,让他的指尖都平白无故地酥麻起来。纳德尔翘首期盼着这种声音有朝一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衣着端正的他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蔷花的出现。
看到盛装出现的蔷花,纳德尔的嘴角不禁浮现出欣喜的微笑。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天空中闪烁着的微小星辰。她的卷发上,戴上了用黄金和石榴石制作而成的头饰,微微挡住了额头,遮住了她的伤疤,腰部若隐若现的橙色上衣,搭配着在黄色的基础上用银线绣着繁缕的裤子。虽然她的腰上至今还留有伤疤,但已经不太显眼,整个人还是十分娇柔妩媚。纳德尔脱下他的斗篷,自她的头顶披了上去。
“风沙很灼热。”
蔷花对他细致入微的关心好像习以为常一样,毫无反应。纳德尔用更加温柔的声音殷勤地请求道:
“是要我抓住你的手呢,还是你就这样跟着我?”
“哼!”
蔷花扬起下巴,用鼻子哼了一声,步伐飞快地从纳德尔的面前走了过去。纳德尔慢悠悠地跟在她的后面,问道:
“你知道要去哪里吗?”
“我怎么知道?我不过是为了保住我这单薄的性命,你让我走便走,你让我来便来的人而已。”
蔷花咚咚跺着脚的脚步声在纳德尔听来,就像是细微的鼓声。这个爱着她的一切的男人成为了她的影子,跟在她的后面。
纳德尔带蔷花去的地方就是她造船时要使用的新的工作室。透过窗外,能看见红白交错的扁圆的建筑,圆圆的屋顶,尖尖的尖塔。到现在为止,纳德尔虽然都只让她在宫里的工作室制作,但感激于蔷花恢复过来的事情,纳德尔为她单独建造了只属于她的空间。虽然纳德尔也想着,与其只让她待在沉闷的宫中,还不如让她来往于工作室,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那她想逃跑的心也会变淡。
在高高的塔上最顶端的房间里,充斥着令人想念的味道。那是浓浓的松树香味和纸的味道。制作船模型的时候用的木板整齐地排列着,还有用来画设计图的纸张和整整齐齐放着各种书籍的大书桌。蔷花走到书桌前,仔细打量着什么也没有的洁白的纸张。现在为了这个国家,她要在这张纸上画一艘船。如果拒绝的话,像被拧断的鸡脖子一样,她的脖子也会被拧断,所以不得不做吧?虽然很丢脸,但是死亡十分恐怖,并且她要活着……要活着回到思念的他的身边。跟随着蔷花的纳德尔一屁股坐在了书桌的边上。
“我能凭力气来占有你。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只要我下定决心的话,肯定就能做到。如果我只将你看做女人而需要你的话,即使你让我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我也不会让你受伤的。我渴望的,既是我的女人,也要是能弥补我们国家的不足,使我们国家变得富强的造船专家和航海专家,那个人就是你。”
“不要说谎了。你不也能造船吗!我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说造不了船而将我带到这来?”
听到蔷花的反驳,纳德尔慢慢地直起身子,向她走去。
“你忘了吗?你将我真正需要的东西只放在你自己的脑中,根本没有给我看不是吗?暹罗曲国的船怎么能那么快,装载着那么多货物的商船在暴风中也能毫无损伤!如果换成是别人的话,只要一拷问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但是我会等。等你的心敞开,真心地要帮助我的时候……”
蔷花抬起眼睛。
“现在你不就是在威胁我吗?当我的脖子是鸡脖子,打我,扇我,这不就是你的真心吗。”
“那是想要改正你错误判断的爱的鞭策而已。我只想和你做着月亮升起,香气四溢的美梦。”
纳德尔用讨好的目光打量着蔷花,蔷花却只是挂着冰冷的微笑。那是心脏承受能力还不错的人看到了都要落荒而逃的、冰冷的感觉。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看。我立马会咬舌自尽的。那样的话,别说商船了,你连一张竹筏也捞不着,所以你好好想想吧。”
“谎话在我这里行不通。”
“哼!是不是谎话你尽管试试。想抱着我的尸体的话你就自便吧。”
纳德尔说得对。他是一国之主,可就算他只是一介平民,以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力量也完全可以强行将她占有,可他从没这么做过。几天前他第一次强吻了蔷花,这是蔷花唯一一次和他亲密接触。他用食指掂起她精致的下巴,温暖柔和的眼神从那双绿色的双眸中溢出,对上了她黝黑的眸子。
“我太了解你了,所以真令人悲伤。如果你是那种因为我抱了抱你就要去死的女人的话,我当然会那样做。但是你不是,就算我占有了一百次,不,一千次你的身体,就算你生下了我的孩子,你也会像风一样消失的,所以我不会束缚你的身体,而是要绑住你的心。”
“胡说八道,就算天塌下来,怀了你的孩子这种事也绝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听到这话,纳德尔笑起来,收回掂着她下巴的手,从桌前走下来。
“大臣们听到你怀孕的消息,可都高兴地欢呼庆祝呢。”
听到纳德尔出人意料的话,蔷花突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你……你说什么?”
“在那些要我将你斩首的人眼里,你就好比是撒旦那样邪恶的存在,而要想从他们手里保护好你,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正好也是我所期盼的,总有一天会实现……”
“你真的疯了!”
纳德尔犯了错还能泰然自若地说着话,蔷花倏地抬腿便朝他的小腿踢去。纳德尔稍稍向后闪开身子,轻轻抓住蔷花纤细的手腕,轻而易举便将她制服。他紧紧搂着蔷花,不让她离开半步。蔷花摆脱不了纳德尔的禁锢,一边挣扎一边叫着。
“放开我,混蛋!力气大了不起啊?以前当着我的面大气不敢出,现在居然敢对我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
“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我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逼你为我生孩子,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为我生孩子的。”
纳德尔站在窗边,用自己坚硬的下巴抵住蔷花的头,圈紧双臂,将怀里的人紧紧抱住。
“你看,我们国家不像暹罗曲国那么富饶,除了首都,其他地方连条供船航行的像样的航道都没有,整个国家大部分都被黄沙覆盖,海上实力的薄弱无法使国家国家发展起来,导致昂贵的东西不得不贱卖,这也是我们波斯国致命的弱点。再加上我那懦弱的大哥如今已沦落为狼子野心阴险狠毒的首相的傀儡,国家政治也一塌糊涂。”
每次纳德尔说话的时候,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响像是要穿过蔷花的背一直进到她的心里。
“拜托你,不要让那些寡妇和孤儿过苦日子,好好给她们造一条结实的商船吧,我也会遵守约定不建造战舰。”
纳德尔就像照镜子一样看着她,她恨透了这样了解自己的纳德尔。如果纳德尔要她爱上他,也许她会嗤之以鼻,可如果是在关乎百姓利益的问题上,她是不会拒绝的。从小,蔷花就肩负着暹罗曲国太子妃的重任,她从小就被教育,必须把国家和百姓的利益摆在自身利益之前。
在她逃亡期间,到处躲躲藏藏,所以她见过很多因为恶劣气候和地形饥寒交迫染上疾病的贫苦百姓。纳德尔登上王位后,在他不懈的改革之下,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还是处于财政紧缩的状态。蔷花决心要改变这个状况。不是为了纳德尔,只是为了帮助那些贫苦老百姓。纳德尔让她造的不是战船,而是一艘货船,她还是会答应的。蔷花扭动着身子想摆脱纳德尔的禁锢。
“啊,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有什么事你先把我放开再说。”
纳德尔一放开手,蔷花立刻走到桌边,一把拉过椅子在桌前坐下。她拿起毛笔,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次翻船事故,虽然我脱不了关系,可变化无常的天气也是导致那件事发生的因素。我不能只凭你转述的话就能造出一艘船来。首先要了解你们国家的水流方向及风向才行,你得给我能看见大海的能力。”
“这恐怕有点难,当初为了毁掉你那海上神力,我都做过什么你忘了?造船的资料我会重新给你,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要知道我也跟你一样了解船只。”
蔷花刚刚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条线。可恶的纳德尔居然怀疑她的要求背后是否还有别的意思。她忿忿地扔掉手里的毛笔张口骂道:
“既然你这么有本事,为何还要我来做这件事?”
“和你比起来我不就逊色了吗,那这件事就辛苦你了。”
纳德尔打开门走了出去。蔷花瞪着被关上的门,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笔,开始画船的设计图。时隔很久再做这件事,蔷花立即全身心投入到设计图中,埋头苦干。
*
傍晚的讨论开始前,武振刚有一点空闲时间,就马上开始研究桌上摊着的地图,他留意着湖海龙王提过的那些有可能找到蔷花的国家。他觉得应该先去周边邻国看看,因此他决定派人去暹罗曲国以北的风神国和惪国。之后再走十天水路去琺国找找。如果派去的人空手而归,他就会接着派人去。反正他多的是时间。到他死为止,还有六十年的时间,他相信只要不停地找,总有一天能找到。就算他活着的时候找不到,死后黄泉路上说不定能遇到,不是吗?他发誓决不放弃。于是他又再次埋头研究地图,这时却听到六部总管朱罗厚熟悉的声音。
“给太子邸下请安。”
武振看到意外找上门来的丈人很高兴,恭敬地鞠躬行礼,低下头给朱罗厚让位,回话道。
“您请坐。”
“微臣惶恐。”
武振先坐下,朱罗厚随后在他对面落座。蔷花失踪了,如今他面对武振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女儿一般,纵使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多少得到些安慰。
“太子您要出国吗?您看的不是海图而是地图……”
“您今天不来我也正好想去找您呢。”
“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着与平时不同的太子,朱罗厚不禁担心起来,女儿在他心里的位置现在已经被太子代替,他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会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惹怒了国王殿下呢,想到这,他不禁战战兢兢起来。
“我计划派人去找太子妃,这次我产生了一种确信。这回应该能找到。”
“邸下……”
“近日总能听到蔷花唤我名字的声音,每当我准备放弃寻找她的时候,她的声音总在我耳边响起。”
看着太子的笑颜,朱罗厚的心中一阵酸胀。太子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虽然他知道那句话总归是要说出来的,但是他出于私心才一天拖一天,现在不得不开口道:
“太子邸下。”
“您请说。”
“请太子把太子妃忘了吧,太子妃想必已经香消玉殒,离开人世了。”
因为朱罗厚的话而火冒三丈的武振像是要把指甲深深刺入手掌似的,用力地握紧拳头。“即使所有人都那样,他也要相信我不是吗!竟然说她已经死了让我放弃?只不过是暂时看不到而已。除了我谁都不认识的蔷花怎么会丢下我一人死去呢!”武振好不容易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请求他不要再说了。
“如果想说那些话的话,请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您一定要听。”
“我让您不要再说了!”
不久前还很温柔的武振,眼里冒起了火花。但是朱罗厚仍不退缩,忠心地劝说道:
“臣不胜感激。谢谢太子邸下没有忘记我的女儿,作为父亲,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才好。但是,请您忘了她吧。太子邸下您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她不可能活下来的。请您考虑一下王位吧。继续这样下去,会遭到陛下和大臣们的责备的,您不能一直留恋死去的人。”
“够了!不要再说了!”
武振啪啪不停地拍着桌子。
“作为父亲,您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呢?即使所有人都说她死了,您也要相信她没死,怎么可以带头说她死了呢!”
“这不是蔷花所希望看到的!”
两个人吼出了雷鸣般的吼声后,互相怒视着对方,周围弥漫着凝重的沉寂气息。朱罗厚顿时泪水遮眼,眼泪顺着皱纹流了下来。
“这不是那孩子想看到的。她一直希望太子邸下您能够成为一位明君,她绝对不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所以,请忘了她吧。即便是让她能够安息,请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武振紧紧握着放在大腿内侧的拳头,怒视着朱罗厚,因为背叛感气得浑身打颤。
“您忘记了吗?”
垂着头流着泪的朱罗厚抬头看向武振。太子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
“太子妃的生母,已经去往天堂的那个女人。”
朱罗厚的泪水戛然而止。太子怎么会知道!
“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您都没有忘记,怎么能让我忘记呢!怎么能让我重复跟丈人您一样的错误呢?找也不找,只会一味地埋怨可怜地变成空气死去的她,不要强迫我成为那样愚蠢的人!”
“那件事……您怎么……”
太子由于无法控制愤怒,心脏剧烈跳动着,脸红脖子粗地对朱罗厚破口大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