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痛,让柳寒已经接近麻木。
纪红尘这一记钩索,在其最没有防备的袭来,足足让柳寒受了不轻的伤。
“小子!受死!”
纪红尘借着柳寒强撑着钩索的力道已经施展轻功借力来到了岸上,上岸后他毫不顾忌自己依然有些眩晕的感觉,直接挥起手中的刀,继续向柳寒扑来。
趁其病,要其命,这是街头打架的混混都知道的道理,依靠着自身的内力比起柳寒还可以撑着的纪红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来!”柳寒感觉自己因为失血而有着目眩的状态,一口咬了自己舌头一下,强行提起精神挥刀迎了上去。
打斗到现在,纪红尘和柳寒的体力都已经消耗殆尽,柳寒因为散去内功的后果慢慢显现出来。
即使每一次都拼尽全力,咬牙顶上,柳寒还是慢慢被纪红尘压制住。
这十年,纪红尘因为自己的执念,修为只退不进,但是依然是宗师级别人物,比起从三品跌落的柳寒强上太多。
“死!死!“眼睛瞪得滚圆,纪红尘早已经没有了和柳寒初交手时的潇洒,此时的他和柳寒一样像极了两头斗到力竭还死死咬住对方的猛兽,等的就是谁先显露出自己的颓势。
”噗!“再次强行接下纪红尘一刀,柳寒的五脏六腑再次受到了纪红尘刀间气劲的冲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感受着气力渐渐从自己身体里流逝,柳寒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同样出身夜枭,比起柳寒执行过太多次任务的纪红尘又怎么会看不出?
于是,在柳寒这一口血喷出后,纪红尘的刀更加凌厉了。
红尘刀,本就极其善于纠缠,当柳寒再也不能靠自己手中的刀以刚猛之道顶开黏上来的纪红尘时,他的结局就注定了。
一刀,又一刀。
纪红尘的刀一次次在柳寒的身上划过,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出现在柳寒身上,柳寒在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浑身鲜红的血人。
凭借身体机械般继续接下纪红尘的刀,柳寒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了在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陷入绝境时,一脸嫌弃冲过来的老头。看到了长白山和自己在树下相伴的袁冉。还有在记忆中已经有些淡了的故乡风貌……
纪红尘的眼已经完全红了,他的脑子里都是杀掉面前这个小子,他深切的感受到只要杀了眼前的人,自己这十年倒退的东西全部都会回来。
终于,红尘刀,奔向了柳寒的头颅。
柳寒再也没有提起刀的力气了,他咬紧牙关,最后用尽一身的力气撞进了纪红尘怀里,躲过纪红尘并不稳的这一刀,柳寒的手狠狠撕开了纪红尘腹部被其留下的伤口。
“啊!!!”
纪红尘发出了非人的惨叫,一脚将柳寒踹开到地上,脸色惨白的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你该死!”
吐出口中被纪红尘这一踢又涌出来的血,躺在地上难以爬起的柳寒眼神冰冷的看着面前的纪红尘。
十年前就是眼前这个人,找到了躲在杂草堆的自己了,让自己没有了为父亲送葬的机会,也整整十年都没见到阿娘,小弟。
没想到,十年后,依然是这个人,挡在了自己回家的最后一步上。
一步一步,纪红尘右手提刀,左手捂着自己腹部被柳寒撕开的伤口,缓缓朝柳寒走了过来。
柳寒的脑中,突然想起了老头在一次闲谈中说起的话。
“这世间,多得是寻常武夫理解不了的事。有儒家读书人,一朝顿悟入先天。有剑客,一声剑来,借来万剑。有将军,一杆长枪,生生喝退千军万马。也有人,谈笑间取人首级。”
“小子,这世间江湖,可远远没有你看见的这么简单。”
“要好好活着,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
柳寒不知道自己脑子中怎么突然蹦出这么多话,但是此时此刻他总觉得死在纪红尘刀下,未免有些太憋屈,老头教自己十年,唯独一句话最得自己心。
“好好练刀,以后但凡有人让你感觉活得憋屈的,一刀捅过去就是了!”
从第一次杀人,到此时此刻将要被人杀死,柳寒的脑中突然有了一刀。
在柳寒不自觉的时候,他的丹田,一缕缕热流缓缓显现;他的胸腹,一股滔滔不绝的内力波动,也缓缓流动了起来。
“你便干了这壶酒,你暗堂的第一关,我就放你过了!“
“我也不难为你,你若能接我一掌,便算你过了。“
沧书生的酒,孙堂主的掌,似乎感受到了柳寒身体里什么东西的召唤,一丝丝显出了隐藏的身影。
当两股热流在柳寒的丹田相会的一瞬间,躺在地上的柳寒,眼神亮了。
“给我死!”
纪红尘终于挪到了柳寒面前,他将手中的刀对准了柳寒的头颅,也不废话直接挥下,这一击,势必会让柳寒身首异处。
突然,纪红尘面前躺着的柳寒,出刀了。
柳寒握紧了手中的刀,感受着丹田那一丝丝气息,感受着自己脑中那不宣泄出去,就不痛快的一刀。
他深深赞同了老头的话,有人让你憋屈,一刀捅了他便是。
这是一招杀人的刀法。
但柳寒脑中,却并不是这样想。十年一刀,他这一刀要杀的,可不是人,是狗。
这刀法,名屠狗。
“噗。”纪红尘举起的刀没有落下,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看着柳寒穿过自己胸口的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纪红尘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下一刻,他便失去了意识。
柳寒将刀捅入纪红尘的胸口之后并没有停下,他撞着挂在自己刀上的纪红尘,用尽了丹田里最后一丝内力,和纪红尘一同纵身跳入了大河之中。
岸边,重归寂静。
……
良久,一道身影突兀出现在了岸边的血迹旁,正是那个为柳寒摆渡的船夫。
他出现的毫无征兆,却又那么自然,仿佛他本就该站在那里一般。
此时的他正皱着眉头,在一本书上写着什么。
“元治十五年,仁堂柳刀,黄河河畔斩戮堂执事纪红尘,过三关。”
写罢,船夫直接将一本记录着柳寒所有信息的书抛进了大河之中。
他口中说着什么便从岸边再次消失了。
“沧书生说的不错,那个小子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