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很顺利。
早上林主任带着队伍例行查房，林主任个子很高，足足有一米八五，头发乌黑，长得有点像高仓健。
林主任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走在最前面。
沈云川木着一张脸，同样面无表情的紧随其后。
林主任带的八个研究生走在队伍的最后。
所到之处一片寂静，无人敢大声说话。
所有人都怕林主任，包括病人家属。
市长夫人等急了，派秘书下来叫林主任，只允许林主任跟沈医生上去查房，其他实习生就不要跟着了。
“让她等着！”林主任黑着脸说。
秘书乖乖的靠墙让路，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几个研究生偷偷咧咧嘴，主任太霸气了，医术出神入化，谁都不惧。
市长夫人看见一堆白大褂走进来，不满意的皱皱眉，刚想发作，看到林主任肃杀的脸，生生的忍住了，其实她也有点怕林主任。
沈云川发现市长夫人对林主任说话的时候，表情特别温和，甚至有点胖鸟依人的感觉。
无欲则刚，加上医术超群，林主任越是脾气差，越是有病人巴巴的等着看他的专家号。
沈云川也想自己有一天能达到林主任那样的境界。
今天沈云川没手术，目前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顾市长。
沈云川坐在值班室写着一堆病例，他们也是多劳多得，手术做得越多，提成越多，一个月下来，算上奖金和补助他能拿一万五左右。
碰上天灾和困难家属，医院还要组织捐款。
平均下来，沈云川几乎每个月都捐款了。
113万，想到欠顾娟的钱，沈云川在心里叹了口气。
市长夫人又在叫。
沈云川放下写到一半的病例，过去看。
市长夫人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至少不再质疑他的医术。
一口一个小沈的叫着他，口吻有点像在跟下属说话。
沈云川又拿出他的招牌笑容，勾着唇，弯着眼睛，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小沈，你评副教授了吗？”市长夫人闲聊道。
“还没。”沈云川摇摇头。
“怎么还没评呢，你呀，评个教授完全没问题。”市长夫人高高抬着下巴说。
“想没想过考公务员，你进入卫生局完全没问题，我看你的性格很适合走仕途，林主任就不行了——”市长夫人露出轻蔑的神色。
沈云川笑着揉揉脸，他快被这个胖女人烦死了。
两面三刀的，跟他姑妈一个德性。
聊完天，市长夫人顺手拎一个水果花蓝送给沈云川，来探病的人太多，每个都拎着水果花蓝。
沈云川拎着水果篮走出套间，经过护士台，分了一半给她们。
剩下的他拎回值班室。
篮子最底下的丝绸夹层里塞着一个厚厚的红包。
沈云川将红包揣进白大褂口袋，抬腿去厕所，在隔间里数了一下，总共七万七千七。
沈云川不能确定，这是市长夫人特意塞进去的，还是送花篮的人塞进去的。
两只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沈云川淡定自若的走出厕所。
直接去了林主任办公室，他将红包放到林主任面前，说了水果花蓝的事。
“要不我送回去？”他问。
“多少？”林主任看了一眼鼓鼓的红包。
“7万7千7。”沈云川答道。
林主任沉吟一下，这个数字肯定不是市长夫人放进去的，有人拍马屁，当官的都喜欢七，这是别人送给市长的。
“还个屁，你自己收着。”林主任悠悠道。
“主任留着吧。”沈云川笑眯眯的说。
“少废话，让你拿你就拿！”林主任黑着脸瞪他。
沈云川只得拿起红包重新揣进口袋里。
想到市长夫人的嘴脸，实在不想还给她。
就这么收着，又有点不踏实。
沈云川踱步去儿科，这里刚收了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男孩，小孩父母没钱，想要放弃治疗，医院刚组织给他们捐过款。
沈云川直接走进病房，将红包塞到小孩母亲手里，转身就走。
心里压着的石头一下就落了地，刚才接过水果篮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点异样。
所以特意绕去护士台，分她们一半水果，想给自己找证人，证明水果篮里什么也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悄无声息的留下红包。
又觉得不值，一旦东窗事发，他寒窗苦读二十几年，难道只值这区区的七万七。
写着病例，桌上电话响了，沈云川接起电话。
“臭小子，算我没看错你！”林主任带笑的声音说。
小孩妈妈正到处在找好心的捐款医生，刚才她连医生的脸都没看清楚，现在见到医生就磕头。
沈云川先是一愣，然后又直冒冷汗，原来林主任在试探他。
好人和坏人的距离只有一念之差。
老好人可能会突然变成穷凶极恶的人。
穷凶极恶的人也有可能会流露出最善良的一面。
“林主任，我想请几天假。”趁热打铁，沈云川赶紧提出要求。
“别得寸进尺，忙得都抽抽了，请什么假？”林主任一下翻脸了。
“我老婆，想离婚。”沈云川轻声道。
“行，你把你后面的手术安排一下，着急的先转到我这里。”林主任一下就同意了。
虱子多了不怕咬，欠银行钱多了，顾娟反而不再畏手畏脚。
生平第一次，她生出了大干一番事业的野心。
要做多大？
顾娟盯着电脑，盯着几支股票，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全都是服装行业的上市公司。
心在腔子里扑通扑通的乱跳，隐隐约约一个念头在顾娟心里萌芽，然而迅速壮大。
一路走来，她没有任何计划，全是瞎猫子逮老鼠，顾娟也从没把自己跟女强人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热血在体内沸腾蔓延，顾娟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要变成女强人了！
“这套怎么样？”周文燕像球一样滚进来，金毛染回了黑发，身上穿一件粉红色的羊绒裙，长靴。
她正在努力减肥，晚上不吃主食，吃饭算卡路里，练高温瑜珈，吃减肥药，身材依然是圆滚滚的，她的胸很大，至少有E罩杯。
长得也像个洋娃娃，称得上是童颜。
可惜她生在以瘦为美，以白为美的国度里，愚昧的男人不懂欣赏她的美，他们喜欢搂着排骨睡觉。
“燕子，你有没有想过生一个混血宝宝？”顾娟直勾勾的盯着她。
让那些男人去死吧，为什么要迎合他们的审美观？
开眼看世界，一定有大把大把的外国帅哥懂得欣赏。
周文燕愣愣地看着她，顾娟神情激动，两眼放光，很少见她如此激昂。
“走，我陪你去。”顾娟腾地站起来，亲自送周文燕去相亲。
对方是电台主持人，燕子很喜欢听他的声音。
约在咖啡馆见面。
男人已经到了，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身运动打扮，脸上戴一副黑框眼镜，不笑的时候有点像谢霆锋，一笑起来就显得特别猥琐，很像韩寒。
周文燕腿一软，妈呀，太帅了。
男人一边聊天，还一边扫几眼电脑，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他慵懒的靠在沙发座上，桌子下面的两条腿分得开开的。
顾娟直视着对面的男人，男人的视线偶尔扫过她的脸，然后很快移开，他的眼睛游离不定，不能集中。
头发也是枯黄的。
肾虚。
顾娟很快判断出，这个男人肾虚。
也许老二也很小，三秒一次郎。
“你一个月赚多少钱？”顾娟开口问他。
“五千。”男人不自在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有房吗？”顾娟不客气的问。
周文燕在桌子底下用力捏她的腿。
“租房。”男人有些不悦。
没房也没钱，性能力差，还拽得二五八万的。
顾娟脸上露出嘲弄的笑，手指自在地轻叩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