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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请……原来我,我的蛮干、傲慢以及我做的所有错事让你遭受的痛苦,都请你像以前一样原谅我。请你睁开眼,用爱和信任的眼神看着我。”

益尚只是一味地纠缠着。他决定要抚养面前无助却又勇敢的文英腹中的小孩,所以在她赶走自己之前,无论如何他都要纠缠下去。

“嗯?”

他放开了文英的手腕,颤抖着双手抚摸文英紧闭的双眼,擦拭她那湿润的脸颊。这个是他幻想了无数次的触觉,是他闭上双眼在脑海里回放了无数遍的对文英的触摸。他不能放手,在这艰难的世上,穿越了大半个地球才好不容易见面,他绝对不能放手。

“我很难再相信你了……”

即使对一个大男人来说,那样的方法很幼稚,他也要抓住她。

“这个孩子,你肚里的孩子是我的。”

不管使用什么手段,他都要抓住她。

“相信我可以当好孩子的父亲。”

文英的眼睛像蝴蝶翅膀扑腾那般睁开了,她脸上滑落的泪痕形成了雪白的晶盐,黏在眼角。即使是这个样子的文英,他还是很喜欢,他一定要抓住她。

睁开眼的文英用褐色的瞳孔望着额头上方的益尚,好像打算要说些什么,一直执着紧闭的双唇微启,低声喃道:

“孩子……”

“是的,孩子,你肚子里的是洪文英和金益尚的孩子。”

听着益尚用坚定的声音缓慢地说着,文英也开始在脑海里计算起自己这个月,上个月,上上个月的例假间隔时间。她似乎明白,曾经燃烧灵魂的绝望和肉体的痛苦终于有了意义,褐色的瞳孔渐渐变得模糊,泪花开始打转。然而,她又紧闭双唇,再次陷入沉默,她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掩饰那双被撼动的瞳孔。

“洪文英……”

益尚焦急地喊着蜷缩成一团的文英。他知道她紧闭的双眸和嘴唇不会再轻易地打开,他知道她现在的行为不仅仅是单纯的固执。对现在的文英来说,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她需要一些时间接受原以为死去的恋人又活着出现的事实,也需要一些时间去认识和接受肚子里的孩子。

益尚紧握着文英的手松开了,然后一翻身并排躺在了文英身旁,就这样看着她的背,轻轻地帮她抚摸着。她就躺在他的身边,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她是真真切切地躺在他的身边。他开始静静地抚摸着她的后背,现在的他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个了。天空正午的阳光投射到病房里,形成凉爽的影子。微风仿佛想要将盛夏的热气降下来,从窗户外吹进来,轻抚他们的头发,给他们流出的汗也降了温。窗外的清风拂过灌木丛和草地发出的声响,正如梦境一般萦绕在耳畔。

夜色逐渐笼罩了病房,月光透过窗户窥探着房里的一切。文英慢慢地直起身子,床像窃窃私语一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枕着胳膊躺着的益尚听到声响后,也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为了摆脱着这清幽的暗影,文英起身走到了从窗外撒进来的银白色月光下。益尚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文英在月光下轻轻地吸了口气,她并不知晓,如此深夜里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身边的益尚其实没有一丝睡意。她用手悄悄地抚摸自己的小肚子,她看着黑暗中哗哗作响的树叶和茂密的树丛,如同看着过去50多天里一直出现在眼前的太平洋海浪。一直没有向益尚伸出的手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22岁,妈妈怀着自己的时候和她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妈妈遇到自己的爱人的年纪和自己现在的年纪也差不多。她很想大哭,但却也只是强忍着咬住嘴唇。她体会到了妈妈当初的害怕、茫然和绝望,也终于理解了是什么让妈妈忍受住了苦难,坚强地活了下来。

文英终于领悟到了母亲的教导,她必须要战胜那堵恐惧的高墙,就像当初的妈妈独自战胜那场恐惧一样。

文英将眼泪咽下,擦干鼻涕,脱下衬衫。她决心不再女扮男装,卸下那个直到现在才能卸下的纸甲。在失去益尚的那些日子里,没有他仿佛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文英也决心从那样的惨痛境遇中逃离出来。

黑不溜秋而又结实的的纸甲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文英这时才意识到,与她仅有一步之遥的益尚正看着自己,一时间,她褐色的眼眸与益尚乌黑又有力的瞳孔正好相对上,他们仿佛回到了当初相遇的那个柴房。

斜倚靠在窗框上的益尚伸出手,用食指触了一下文英的鼻尖,又滑下来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翼。

“我会广而告之的。”

他没有笑,先开了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文英,与初次见面时一样,眼神里流露出了强烈而真挚的情感。

“会让大家都知道。”

他的食指游走到人中,停留片刻后又滑到了嘴唇,轻轻地按下她的嘴唇后继续说道:

“甚至还有可能会去登报。”

益尚的食指猛地一下离开了,接着叹了口气。他一直威胁似的说着。不管怎样乞求原谅都回不去了,所以他只能用最后这一招。冰凉的晚风透过窗户的空隙吹了进来。文英凝视着益尚。

“……什么?”

文英问道。其实问题的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而且还会下达通缉名单。”

文英也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他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了其他。

“罪名是什么?”

哇呕,文英瘪着嘴强忍着涌上来的呕吐感。一旁的益尚眼睛微眯着,背靠着墙。

“胆小鬼。”

益尚并不是闹着玩而说的。他就是在指责她,面对恐惧高墙,竟然蜷曲着身子不敢翻越。

“懒鬼。”

“这次为什么不努力克服恐惧?”益尚在心里说出了后面这句话。

“洪文英就是诈骗犯里地道的强盗。”

她隐瞒了自己的性别,又偷走了他的心,而他现在活着回来了,她却想要逃跑,益尚对此很埋怨她。哇呕,文英又想吐了,胸口翻滚着。他明知道她为什么畏惧!明知道她为什么不能对日思夜想的自己伸出手,他都知道!但是他居然还埋怨她。

“我会使出浑身解数,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

啪!

依靠着墙壁的益尚将手插进裤袋里,他最后说的这句话激怒了文英。文英突然扑向毫无防备的他,扇了他一耳光。

“骗子!大骗子!坏蛋大混蛋!是谁抛弃了我!是谁先弃我而去!是谁明明活着却装死抛弃了我!凭什么骂我!耍赖你也要适可而止!有什么了不起,你凭什么骂我!”

文英紧握颤抖的拳头,与益尚对骂。

“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就这样一直瞒着我,自己还身陷危险!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她并没有飚泪,因为她正在气头上,骂得正欢!虽然她的心里依然感谢他实实在在地活着,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感到生气和愤怒。

嚇嚇,她喘着粗气盯着益尚。益尚转回了被打的脸,与文英再次对视。他离开了墙壁,向文英走近半步,伸出另一边脸。

“一巴掌就够了?”

什么?

“我还可以再承受几巴掌。”

月光倾泻而下,益尚把唇嘟向一边的一幕映入文英的眼帘。

“那个,如果明早还想看到我这张帅气的脸,那就不要打脸了,打别的地方吧。”

吐出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恨和愤懑,她感到轻松了许多,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方才的意图。

“不打吗?该不会是打完了吧?”

益尚对文英问道,但文英却捏紧了拳头,瞪圆了双眼,一副要将他的脸给瞪穿的架势。

“打你老公脸蛋的机会就只有现在这么一个了,以后我可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所以你要考虑清楚,以后如果缠着要打,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听到益尚渐渐变大的笑声,文英垂下眼帘。原来,她暂时忘记了一个事实——金益尚洞中肯綮的境界早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原来,他早就察觉到她心中郁积已久的怨恨和愤懑难以发泄。他知道她不会轻易对他发泄心中的怨恨和责怪,所以他故意用了激将法,故意刺激她,引导她将感情发泄出来。

“骗子……”

到底!自己能及这个男人的高深几分?文英眼里噙满了泪水,盯着益尚喃喃骂道。

“没错,完全是骗子。”

哈哈,他边笑边说。

“混蛋……”

“打算用谩骂代替殴打了吗?”

虽然是不以为意的语气,但他却笑得一脸灿烂,把文英推向了墙边。

“如果你要骂,我就听你骂个够,直到你心里舒服为止。”

文英紧紧地抓着胸前松垮垮的病服,他将唇贴上了文英胸前的手指。文英眼里的泪珠一串一串地掉了下来。

“花心萝卜……”

“我好像不是吧。”

听到恋人没有底气的咕哝骂声,益尚歪着脑袋。文英的脸再次被泪水弄花,他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擦泪。

“我不是花心萝卜,洪文英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只爱你一个。”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抓着她的下巴,将视线锁在了她的身上,虽然他的脸上笑容依旧,但眼神里却散发出了迫切的炙热。眼前的男人要她相信他,相信他能当好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虽然这样的求婚一点儿也不浪漫,但她却能深深地感受到他心底里的迫切。

“傻瓜,傻蛋……笨蛋……白痴……”

文英嘴里飘出的低声谩骂淹没在益尚的吻中。卸下了心中的怨恨,战胜了内心的恐惧,此时的她已充满了勇气——向自己心爱的男人再次伸手的勇气,与这个叫金益尚的男人一起厮守直至天荒地老的勇气。

文英慢慢地向益尚伸出了手,她整理着他那粗糙的头发,抚摸着他那一如既往的方正额头,整齐的眉毛,密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柔软的嘴唇以及粗硬的胡子,她在一一确认,确认他不会再次消失,然后她使劲地点了头,仿佛在宣布自己已经充满了勇气,用那勇气足以战胜内心的恐惧。

文英拨动着益尚散乱的头发,感受着益尚的呼吸,她将唇覆了上去。顿时,双唇如承受了雨滴的绿叶,微微颤动,而当他滚烫的双唇也覆过来的那一瞬间,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比太阳还要炙热。四手交叠,胸与胸,肚与肚,两人的身体紧紧缠绕,一场热烈的激吻由此展开。天空中的圆月泛红着脸,正在俯视着这对男女,地上的草丛和灌木丛被清风拂过,引得好奇的小昆虫时而跳跃时而静默……终于走过了漫长而痛苦的离别,这对恋人再次相逢,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渲染了整个银光璀璨的美丽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