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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失心之药

“原来这里也有入口。”我拧动一个原形小杯,本来斑驳的墙上便现出一个半人高的小洞,看来此处的地道真如蜘蛛网一般。

慕容珑盯了那入口半晌,才道:“从暗道当真能离开此地?”他定是想起了上次被耿修所骗,也是将我们送进这样的地道。

“相信我,我已经走过一次了。”

慕容珑看看我,见我表情肯定,便没再多说,躬下身,随我进了地道。

地道我已相当熟悉,冰冷黑暗的空间里我拉着珏儿的手,再让珏儿拉住慕容珑的手,三个人缓慢往前进,地道里回荡着浓重的呼吸声。

人因为不了解而觉得恐惧,这个地道对我再无恐惧之感,但对身后两个人却全然陌生,所以仍是走了很久,等出了地道,当两人看到满眼的坟堆时更是大吃一惊。

“马车等在那边的路旁,快走吧。”我指指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在坟堆及四处飘散的白雾映衬下,那马车像极了恐怖小说中的幽灵马车。

“怎么会有马车?”慕容珑盯着那马车诧异道。

“这是我之前从地道出来后跑到镇上订的,放心吧,”我走在前面,回头看慕容珑一脸疑惑,道,“你不信我吗?”

慕容珑只是摇头。

三个人趔趔趄趄的走到马车旁,赶车人忙掀开车帘让我们上去,我先扶珏儿上车,慕容珑腿脚不便本想让我先上车,但拗不过我,只后随珏儿上车,两人在车里坐好,空出位置等我上车,而我却没有动的意思。

慕容珑似意识到什么,倾过身想跳下马车,而我却用力将车帘放下。

慕容珑的声音响在帘后,道:“大嫂,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的命,逃不逃出去对我都一样,我不想再连累你们,快些逃吧。”我催促车夫快走,车夫挥动鞭子,马车快速往前奔去。

本以为马车飞快,车上人毫无武功底子定是没办法下车,却不想车帘忽然掀开,慕容珑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人跌在地上。

我捂嘴惊呼,人冲上去。

“你这是干什么?”他腿脚不便,这样跳下不是不要命了吗?

“是大嫂想干什么?”他扶着我的手臂站起来,苍白的脸上竟有淡淡的怒意。

我从不曾见他发怒,就连被耿修所辱也不曾,我有些发怔,愣了愣才道:“我若跟着你们会连累你们再被抓回来的。”

“那就不逃了,大嫂在哪儿,我便跟着,让珏儿一个人走。”语气说不出的坚决。

“不行。”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

“不是说要嫁我吗?”慕容珑抓住我的肩,没来由的那么一句,我怔住,看着他,“要嫁我,便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慕容珑?”

“我也不会丢下大嫂一个人,我们一起,逃出去后我再娶你。”他脸上已有红晕,不知是生气还是羞涩。

我说不出话来,盯着他,心中有想哭的冲动,任他拉住我往停在前方的马车走去。

走了一段,我回过神,猛地甩开他的手,道:“谁说要嫁你,开玩笑的你也信?”

慕容珑整个人一怔,却不说话,走上来又要拉我的手,我向后退了一步,道:“快点走吧,错过这个时机便再无机会。”

“你若不走,我便不走。”慕容珑站住不动。

我从不知慕容珑原来如此固执,平时温婉的他到哪里去了?他不是一向很好说话,很温柔的吗?

“慕容珑……,”我再想说服他,刚开口,却见他人一软,跌在地上动弹不得,身后是那个马车夫。

“我点了他的穴。”他冷冷一句,扛起慕容珑便走。

我眼看着那车夫把慕容珑扔进马车,看着他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扬鞭而去。

耳畔有风吹过,似听到珏儿的哭叫声,我忽然站不住,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很久。

一双手臂将我扶起,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们已经走了,你放心了吧?”

我挣开他的手臂盯住他,道:“你可不要骗我。”

他邪气的笑:“我耿千柔可不是耿修,我说放便真的放了他们。”

耿千柔一身黑袍,负手而立,冲我轻笑:“小昭,我们回去。”

我有些恍惚,抬眼看着眼前座座坟茔,只是凄凉一笑。

我终究还是太小看小丁,多日的夜探秘道他怎会不发现?那日我从地道走出,他便已悠闲的在出口等我。

“我可以顺你的意通过地道放了他们,但你得留下。”他在我被出口的坟茔吓得惊魂未定时如是说。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一幕,无论他是否真心想放了慕容珑,只要有可能我总要试,所以他们坐马车离开,我留下。

“你需要我做什么?”仍是不信他真会好心放了慕容珑和珏儿,只是要我留下来。

回到原来的住处,我问他。

他在我身旁坐下,拿我的手在他手心把玩,并不答我的话,而是有些心痛的说道:“瞧你这双漂亮的手,成了这样子。”几日自地道进出,我的手被划破好几处,指甲也裂开,着实难看的紧。

我任他握着,道:“手长的漂亮又不能当饭吃,难看就难看些吧。”

“有道理。”他点点头,手指轻抚过我指尖一处较深的伤口,然后凑到唇间轻吻,表情竟是说不出的怜惜。

我看着他,心里某个部分被轻轻刺了一下,口中忍不住道:“荣华富贵真的那么重要?利用我得到虚无的权利真的那么重要?”

“不重要。”他竟是想也不想的便答。

“那为什么?”我吃惊。

“你不会懂。”他放开我手,站起来,负手背对我。

月光照在他身上无比的落寞。

“小昭,我十岁便开始杀人了。”他幽幽地说,“很多事情早已根深地固,不是你想说不要便可以不要的。”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明天是你的婚礼,我不许你嫁他,”以为他会往下说,他却忽然转了话题,道,“这是我需要你做的事。”

我这才想起明天真是我的婚礼,之前小丁也曾要我不要嫁耿修,只是并不坚决,此时的语气却是完全的命令。

“嫁他是我同意的,我为何要听你的。”难道他放了慕容珑和珏儿,我便要听他的话?

他笑:“你不听也得听。”

“凭什么?”慕容珑和珏儿已离开他凭什么要挟我?除非他们仍在他手中,想到这里,我瞪住他,怒道,“你没放了他们?你骗我?”

“骗你?哼!”他轻哼,“我说放便真放,谁说我一定要用他们要挟你。”

见我不答话,他笑笑,又道:“你随我来。”

说着拉住我的手往外走,我心中疑惑,有股不祥的感觉涌上来。

他带我一路左弯又拐,我跟着,心中盘算,到底又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逼我就犯?

我们在某个院前停下,我看着此处的院落,不似慕容珑之前住的破败不堪,却也干净整洁似有人居住。

他一只手拉住我,另一只手轻轻推开门,屋里空无一物,梁上挂着油灯,门被推开时火苗摇动,我看到一个头发零乱,衣衫蓝缕的人低头坐在地上靠着墙。

“主人。”看守的人向小丁行礼。

小丁挥挥手道:“将他扶起来。”

那看守应了身,走上去,倾身将坐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那人被扶起时下意识的抬起头,我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舒沐雪?”

舒沐雪头发零乱,脸色苍白,似全不认识我,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垂下头。

我愣在当场,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又死而复活?

“他真是舒沐雪?”我不敢确定,颤着声问身旁的小丁。

“不然你以为是谁?”小丁答道。

“他不是死了?”

“死了,又活了。”他看着舒沐雪道,“那日他的确没了呼吸,却还有脉向。”

“你不是说已经没有脉向?”

小丁笑笑却不答话。

看他表情,我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又是骗我,我想起当时看过舒沐雪脉向的人只有他,而说他已死的人也是他,我当时怎么就相信了?

“我当时本想一刀了解了他,只是你不允,我便想把棺材板钉死他照样活不成,可是最后……,”他停了停,道,“最后我仍是不放心,还是把他挖出来,看他究竟死了没有。”

“你这个变态。”我咬牙切齿。

“变态?”他显然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却也知不是好话,笑笑道,“若不这样,他可能早在棺材里烂成骨头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杀他?”

“杀了他太可惜,现在不是正好可以利用他?”小丁看着我,妖魅的眼闪着邪气的光。

又是骗局,我心里深深的吸了口气,怒道:“除了要挟和利用你还会什么?”

“还会很多,小昭,”他居然还在笑,“我不喜欢一件事情挣开我的控制,特别是你。”

他看着我道:“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你嫁那个废物?我知道你在利用我和月白衣两方均衡的实力,所以我要打破它。”

因为月白衣和小丁实力均等,慕容珑与珏儿也不是小丁一人可以利用要挟我的筹码,这样两方反而都不占优势,所以我选与耿修成亲,从某种程度上说小丁是被动的,而今夜的大费周章,他送走了我的后顾之忧—慕容珑和珏儿,月白衣手中再无任何筹码,小丁手中却多了个舒沐雪,这样主动权又全在小丁一人手中。

我终不是他的对手,明白他的意图后,我有些心灰意冷,不再理会他,走上前去看舒沐雪的情况。

“舒沐雪。”我拉住他的手,凑近叫他名字,却发现他双手滚烫,一摸他的额头竟在发烧,我这才惊觉他不仅头发零乱,身上的衣服竟还是那身破败,血迹斑斑,显然是未作任何清理,我想起他甚至还在棺材里躺过一回,这一身污浊,即使死而复生,也会被这全身难闻的气味闷出病来。

舒沐雪转头看我一眼,又转开,整个人似被抽走了灵魂,不再有任何生气。

“你对他做了什么?”再笨也能看出舒沐雪的异样,我盯着小丁。

“失心之药。”他缓缓吐出四个字。

“失心之药是什么东西?”

“失心之药可以起死回生,舒沐雪拼着一口气自瀑布跳下之时已是重伤,之后被急流拍晕,已近乎死去,若非这药,怎能救得了他?”

“那他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因为那是失心之药,服此药,心智尽失。”

“他还会恢复吗?”

“不会,至死就是一个傻子。”小丁冷冷地说道。

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过来,我真想冲上去扇小丁一嘴巴,却生生的忍住,回头再看舒沐雪的痴呆模样,此种地步,还不如让他死了好。

“舒沐雪,舒沐雪。”我握紧他的手,只盼他能有所反应,而他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想起被困在机关里时,他处处护着我,此时却是如此下场,我手更用力的握住他,他的手却像被针扎了般往后缩了缩,我以为他终于有反应,却见他的眼仍是呆滞,而手上传来浓稠的感觉,我低头一看竟是他手上的伤口未经处理,已化脓,被我用力一抓,浓血从伤口渗出,我一惊,马上想到他身上的伤,想也不想的拉开他的衣领,从肩膀延到胸口的疤让人触目惊心,虽然已结痂,疤痕的一圈却还在发红,显然没有全愈,污浊附在伤口上,不发炎发烧才怪。

我猛地转身,狠狠瞪着小丁,想破口大骂,但看着他邪气的眼,觉得大骂也毫无意义,便只是咬牙切齿道:“你出去!”

“出去?”他扬眉,“这可是我的地方。”

“我要帮他清理伤口。”

“可以叫丫头来。”

“不需要她们。”

“我不允。”

“耿千柔我恨死你!”再抬头看他时,我已泪流满面。

他一怔,看着我。

“出去!”我又说了一遍。

他的眸光转深,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我却无惧的看着他,他盯了我一会儿,当我又有眼泪淌下时,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走了出去。

门“嘣”的一声关上。

“你去准备一桶热水,准备伤药和干净的衣服来。”我转头吩咐站在一旁的看守。

那看守被方才小丁的怒意吓到,听我说话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便去准备。

一桶热水马上被搬上来,药和干净的衣服也准备齐全。

等看守离开后,我才动手脱舒沐雪的衣服,上身衣服脱开,许久未清洗的身子和头发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我全不在意。

“你忍忍,洗干净就好。”我对他温言说道,同时脱他下半身的裤子。

裤子脱下来,他丝毫不挣扎,我心里一沉,看来他真是傻了。

不看他精壮结实的身体,我扶着他,让他泡在热水中,然后一点点的替他清洗发炎的伤口,应该是极痛,他却全不挣扎,只是木然的看着我,皮肤渐渐被热水泡得泛红。

又用了一桶水,身上的伤才被彻底清洗完,小心避开伤口,替他把身体擦干,手中浴巾经过他下身某处时,停住,之前因为生气并没在意,此时不小心瞄了一眼,才发现那里情况不太妙,我咽了口口水,有些为难,最后把手中浴巾打开盖住那处要害,既然已有抬头迹像,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看来男人真是下半身动物,即使傻了也一样。

我得出结论,扫去脑中邪念,专心替他在伤口处上药,药撒到伤口,他身体震了一下,很痛吗?我看着那灰色的药粉,想也不想的沾了些在手指上放在舌尖上尝。

咸的。

怪不得会痛,怕他着凉,我将干净衣服盖在他身上,开门找看守理论,却见小丁竟在还在门外,盯着我的眼神无比幽冷。

“这到底是不是伤药?”不理会他的表情,我直接问到。

“你爱用不用。”他冷冷一句。

“你是不是在药里加了盐?”

他冷笑:“让他痛苦方法有的是,我还不至于用这么没水准的方式。”

我想了想,也是,之前的“情豆”,现在的失心之药,都是大手笔,何况舒沐雪现在是他手中的筹码,还不至于想害死他,眼下我只有相信那是伤药,且试了再说。

替舒沐雪上完药,帮他穿上衣服,我已累的一身汗,我用梳子替他梳着发,看他张着眼眼中毫无焦距,忍不住一阵心酸。

做不成寡妇,竟让他成了傻子。

“傻子是我的专利啊,舒沐雪,你干嘛和我争呢?”我不会盘发,更不会盘男人的发,只是一把用细绳扎起,“我可从来没替男人洗过澡呢?女人也没有,连猫狗也没有,所以你赚到了,你是不是该有点反应?”我低下头看他是不是真有什么反应,但他的表情仍是木然,我轻叹了口气,放下梳子,看着他发怔。

“你是不是差不多了?”小丁始终未离开,此时他终于忍不住催我离开。

我想起明天便是婚礼,定是场硬仗,而今天小丁已是耐着性子忍我很久,便站起身,道:“走吧。”

小丁跟在身后,走出屋外,星光满天,我深吸了口气,心想,这夜还真是长。

“不亏是好妻子,看得我妒忌的很,真想一刀杀了他。”小丁忽然在我身后说道,后面半句竟是带着杀意。

我心里一颤,道:“你不过是不信他真的傻了,想利用我试他而已。”小丁生性多疑,即使有失心之药,仍是不确定舒沐雪是否真傻,他不过是想看舒沐雪在我面前是否有破绽,不然依他脾气,绝不会让我与舒沐雪待这么久。

被我说穿,小丁也不否认,转了话题道:“天色不早,回去早些睡吧。”

我不再理会他,直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