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他们有什么能力?依末将看,公主殿下只是和他们相处久了,才有这些不切实际的荒诞想法。”一名二品武服的壮汉讥讽地说道。
宋晓朝他看去,不认识他,但从他的穿着和语气,猜测他应该是柯良等人所说的“老爷军”中的一员。
宋晓走向他,面色平静,开口问道:“不知大人可听过大溯水淹三军的事情?”
“当然听过。”乾州都尉卢鲁一脸不屑地答道,“大溯军只是运气好罢了,若不是那几日连下大雨,怎么会让他们奸计得逞。”
宋晓仍然没有发怒,她转过身,客气地对韩君正问道:“韩将军,这位大人可是你麾下将领?”
韩君正淡淡开口:“回禀殿下,他是乾州都尉卢鲁,官职等同宛凉都尉。”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因此“好意”提醒道。
宋晓转过头,重新看着卢鲁,说得缓慢:“如此说来,你与宛凉李都尉算是袍泽了?难怪一样蠢不可耐!”
她的话一落,朝堂上又响起一片吸气声,宋晓公然侮辱朝廷命官,并且还连带着辱骂已逝的帝国将领,除了韩君正,所有人的脸上全都胀得通红,想训斥她,却不敢以下犯上。
“你!”卢鲁也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谁不知道她曾经落入敌手,还和敌国皇帝纠缠不清,若不是她出生皇室,又凑巧立了大功,怎么可能拜伏受诏,立于朝堂之上。
“卢都尉,要不要本宫提醒你,对本宫说话,你最好自称微臣,否则依天启律法,以下犯上,罪诛九族!”看出他眼里的不敬,宋晓面若寒霜,冷喝道。
“微臣该死!”卢鲁急忙单膝跪地,口头请罪道。就算他再蠢,也明白眼前的女子不是他能惹的,如今她功勋无双,整个天启对其瞻仰若神,他怎么敢这个时候惹恼了她。
“公主殿下,卢都尉虽有不敬,但你说的话未免有点过分了。”萧丞相冷言帮腔,他才不怕皇甫瑾,如今天启都是他萧家天下,没了天旭帝,这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哦,这么说来,还是本宫的错了?”宋晓看着他,眼底闪过寒芒,她是看出来了,这群人显然不把她当回事,既然如此,她也不需要对他们客气,她是公主,自然有资本狂妄。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萧丞相深谙权术,人老成精,自然是不会现在就和风头正茂的护国大公主起正面冲突。
“依照祖制,除了皇上,长公主便是帝国地位最为崇高之人,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更何况几句训斥?萧丞相之言,倒有冒犯之意。”韩君正沉声开口,用祖制反驳自恃甚高的萧丞相,他一向为人正直,不偏不倚,然而这一次,却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坚定地站在了在朝中毫无势力的宋晓一边。
韩君正的话一落,萧丞相的脸色陡然一变,被堵得哑口无言,而其他人见状,也明白了今日朝堂之争,是帝国军功最大的两人与实际掌权人之间的较量,懂得明哲保身的人都识时务地保持沉默,更有人悄悄地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见老父被责,萧太后气得捏紧了衣裙,然而正如韩君正所说,他的确是以下犯上,她也不能明显偏帮。
“老臣失言,请公主恕罪。”萧丞相尽管恨得牙痒,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弯腰请罪。
“萧丞相位高权重,而本宫又离朝多年,丞相一时忘记本分,倒也情有可原。丞相大人请起。”宋晓宽宏大量地说道,然而话语中却暗讽萧氏把持朝政,连帝国真正的主子都忘了。
她转过身,居高临下俯瞰着仍然跪地的卢鲁,开口说道:“卢都尉请起,鉴于初犯,此事就作罢。”
“谢殿下!”卢鲁脸胀得通红,金銮殿上,理应是皇上做主,除了皇上,他不应该跪拜任何人,然而谁都知道小皇帝不能自主,俯仰由人,而萧太后又保持沉默,他只得对眼前女子毕恭毕敬。
“刚才卢都尉说大溯水淹三军只是运气而已,本宫想问,大溯在三水河截断上流,堵塞河道,同时又造船几月,这些都是运气?帝轩难道有通天本领,提前几月便知那时会下暴雨?”宋晓注视卢鲁,冷声问道。
“当然不是。”把敌国主帅神话,罪同动摇军心,卢鲁当然不敢犯此大罪,“宛凉秋季多暴雨,大溯军应该早就打听到了。”
“既然如此,大溯军懂得利用天时地利,为何我军却忘了这么重要的情报?是宛凉军投敌叛国,知情不报还是他们观寇不审,是一群只懂拿帝国俸禄的酒囊饭袋!”宋晓清冽的话回荡在大殿上,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震,自从开战以来,除了西疆军,帝国军胜绩屈指可数,但在他们看来,帝国军失利,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对方是强大的赛扬族。但宋晓问责的话语,却将战败等同于卖国,这令在场的武将都将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她一一责骂,而文官却因为她的气势而心惊胆战。
“瑾儿,胜负乃兵家常事,你恐怕有些言过了。”萧太后开口了,一副长辈提点晚辈的语气。
“太后娘娘所言甚是。”宋晓也懂分寸,萧太后刚才没有帮腔萧丞相,已是给自己面子,如今自然也要回敬她几分,“胜败乃兵家常事,开战之前谁也料不到结局,但战败后不思悔过,反而找借口推脱,甚至狂妄轻大,实在不是将领该为。”
“公主殿下教训得是,微臣定会吸取教训,铭记在心。”卢鲁接口道。
宋晓心中冷笑,他如此说,便是认为此战只是宛凉军之责,和他并无半点关系,不过她今日也不是来讨论功过惩赏,她慢慢踱步,在武官一列缓缓走动,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