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爱的人间
53800900000015

第15章

——————花好月圆——————

第三章

日子已经过去,如诗篇,如美丽的歌声。

刘恋回来不久,就收到了一封来信。寄信人的署名是一个“老周”的人。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年青人

与你的交谈中,我清楚了你去寻找他的目的:是她妻子的情况变好了,还为他生了小宝贝。这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我为他祝贺!

那时候,我听见这个好消息反而难过了。我想等你走后才对你说,这才是我向你索要地址的原因。

从你走后,我心里就像惹了祸事的那般不安。我埋冤我自己。我一生做事谨慎,对任何人谈话都慢言细理。我却忘记了给你曾经的那位朋友留下地址。也忘记了让他给我写封来信。

事情是这样的:

我对你隐藏了一件事情。你要寻找的那位朋友曾经在我这儿来过。

那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

那是在一个夜里,我从他身边路过。我举着火把,他挡着我的路,弄得我差点儿跌倒。我以为他是个流浪汉,就发了慈心,把他领到我的家里。

他当时很落魄。拖着一个酱黄色的包,包里装着些“叮当响”的家当。头发朝天冲着,满面污垢。脚上起了水泡,把一双鞋子的后跟也踩得塌陷了下去。他里面没有衣服,穿着一件破棉袄,袄子里的棉花已经掉了许多。我像招待你一样的方式招待了他。给他煮了红薯和肥肉。他默不着声,神情呆滞。那时,我把他当成了一个真的疯汉。

可是,他吃饱了,澡洗了,一切都变了,不仅摸样变得漂亮,也说正经话了。

他对我讲起过你对我说的那些关于他的爱情。他在我这儿住了一个礼拜,后来朝北走了。当时,我没有给他留下5村7组的地址。(我的居住地)我现在想起非常后悔,也忘了让他给我写封信来。

你也知道,我老眼昏花,记性也不好。我只是想转告你,他可能还活着。那天,我没有向你说这些,是我害怕你会像他一样去堕落。

我今天要告诉你的原因是希望你把这些情况转告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可能活着!这一消息对于她们来说是多么的金贵呀!

祝福你!

————————————老周

—————————1990年11月28号

收到信后的第三天,刘恋就写信告诉老周:罗唯译的妻子吃了三天红薯和肥肉,以这样的方式来遥表对老周的感谢和祝福。

多了一个小孩,就多了几份照顾。所有的开支全落在宋佳德一人身上。白天他工作,晚上兼着活干。就是这样的辛苦,每天他也“乐呵呵”的。全家人都围着孩子转动。孩子的一个眼神,一声喷嚏都牵着大人们的心。

不再埋冤,不再提以前的旧事。即使是提起又能怎么样呢?只是给自己的心眼添堵罢了。

唯唯的病好以后,宋小辉又领着孩子去了外婆的乡下。

罗家坝子新调来一位小学老师。

他带着一副宽边眼镜,头发是不长不短的老二式。方脸,白皮肤。嘴巴稍微有点往外拱,最大的特点腿短腰长。经常身穿一件深蓝色的中山服外套,上衣左边的荷包里别着一支黑色的大筒水笔。他个子不高,老远看,瘦的像一片叶子。

通过外道消息,知道他刚死了老婆,刚结婚就被他“克”死了。但是,他来这么久了,从来没有人看见他在回忆中哭过。按照人们的意思,他应该在老婆的坟前痛哭一百天。可能是他把死去的人忘记了,有时候还同别人“嘻嘻哈哈”的说趣。

“刚结婚就死了老婆,按道理,这是克死的,命里是属‘克’”连算命的先生都这样说,又怎么能让人不相信呢?

这里需要交代一下,他所执教的学校是民办学校,也只有一间教室。在这儿,历来只有一个老师执教。执教的科目包含了所有的课程。上课的时间是从早上到下午天黑之前结束,中间没有替班,没有更换。假如有个头痛风寒之类的感冒也同样坚持上课。

一间狭小的办公室,与教室相连,这原本是废弃的一间材料房。现在,成了他的办公室。一张陈旧的长条木桌是最显眼的,它靠在右边的墙上。桌上堆满了厚厚的书籍和试卷,一盏煤油灯在白天依着墙。每当深夜,它就冒出了火光。这时候,他就坐在这张桌子的面前,脸部对着灯下的书或孩子的作业本。左边是一张折叠床,它紧紧地靠着左边的墙上。墙上贴着一张满是植物的彩色画报。靠近里面的墙壁处摆着一台没有上过漆的大衣柜,里面叠放着几套衣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了。门外的一个角落处有一台蜂窝煤炉子,上面架着一口炒锅。蜂窝煤炉的旁边是一台修好的碗柜。

乡下的村小是没有住宿生的,一日三餐也是在各自家里解决。这里的学生大多数都是附近几个大队的孩子们。由于离学校路途较远,上午九点才是上课时间。每到这个时候总会听到一首合唱的歌曲从教室里飞扬而出,歌声婉转又祥和,朝气又青春。那些读书声与歌声在土地上环绕,飞过了山坳,穿过了山丘。放学后,你可以看见那些三三两两的孩子们,背着黄色的书包在小路上绕来绕去的奔跑。

而他,会在每次放学的时候都站在学校的最高点瞭望,直到孩子们消失在每一条小路上的时候,才会露出再见般的微笑!

12月中旬的一下午。刚上完下午的第一节课,他看见有一位女人在教室的窗户外朝教室里看了一下,那头随即又缩了回去。他也来到教室的门口把头望外探了一下,是一位领着婴儿的女人。现在,她在操场的一个角落逗着自己的孩子。他认识她,也知道她的故事。

母女身影在阳光下的操场上晃动。操场边的绿草正被微风轻轻地吹着,扑面而来的草香顿时四散。一会,她们又去了另一边,那里正被一排树冠遮挡着,漏出千丝般的光芒正洒在那孩子的脸上。那小脸儿纯真,可爱,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时不时还会扑进妈妈的怀里撒娇。在这样的情景下哪里看得出这是一对“孤儿寡母”呢?

可事实就是这样,她的外婆在和他的闲谈中告诉了一切。

他认为事情很正常,这本来就是人间的事,又不是妖魔鬼怪,哪儿又不正常呢?更能说明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甚至比别人还高尚一些。她领着自己的孩子,抚养她成长。要是她终日郁郁寡欢,孩子从哪里来的微笑呢?又怎么可以健康地长大呢?还有一点,那就是她心中有着希望,不灭的希望。

真是不简单啦!外人都替她着急。而她,却像心里不在乎似的,还依旧的坚守!

直到上第二节课的时候,她们还没有离去,像是那小宝贝不肯走,而妈妈依着她。

他给孩子们布置好作业后,就向母女俩走了过去。可站在那儿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反正你都过去了,总要打个招呼吧,教书先生!

“带孩子哪!”

“嗯,带孩子。”

“我叫周光耀。”

“外婆跟我说起起过,你书教的好,两次校比都得第一。”她把孩子抱了起来,孩子在她的怀里撑来撑去的拱动,仿佛还要下地,她又依着她。

“你还希望读书吗?你看上去不是笨相,我认为你可以再读下去。”周老师的声音很诚恳,像是在纠正学生的错误那般带着引领的方向。他更想知道她接下来回答什么?如果答的不好,现在就终止谈下去,等下一次机会再谈。

“我倒是想,哪儿还有机会呢?都这样了,哪儿能收我进去呢?再说,也丢不下她!”她又把唯唯抱了起来,这一次她老实了一点,把周老师瞧着,却又很快地换了方向,朝他背后飞过的鸟儿看。

“她很灵活,她眼睛变换方位很快,说明记性不错。”他示意她的孩子,这话是对她的孩子的讲的。

她微笑着,表示对“孩子的记性”希望如此。

“你刚才说你没有机会?是谁关掉了你的时间?还是谁要剥夺你的这种权利?”说过之后,见她没有回答,他又接着说:“如果这些都不是,我就给你写几个字,就在这儿的地上。”

他去教室拿出一截粉笔,在她面前蹲下来写了四个字:自学考试。然后他说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这当上教书先生的。他还认为他比她笨多了,而且还没有她的执着能力强。

“人生光靠等待和执着往往是不够的,你还得向前!”他说完朝她笑了一下,走进教室上课了。

是的,有了一个往前走的方向,就少了空虚和煎熬。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刘恋坐在酱醋铺子里,眼光朝外望着。市场上的人群来来往往,逐渐增多。有人认识他的,就朝他一笑。不认识他的,他就朝人家一笑。

现在距一九九一年的春节已经很近了,那些在远方务工的青年们已经在陆陆续续的归来。从他们身上看到,衣着比原来华丽多了。笑脸也比过去烂漫多了。美丽的姑娘,帅气的小伙,手拉着手,笑叠着笑。从陌生到熟悉,在遥远的异乡带回了各自的恋情。

新潮的时装让他们的精神抖杨,这是他们一年收载下来的喜悦。青年,一个永远充满着热情的阶龄!青年,一个永远含着爱情的年段!

是他们,让世界充满了激情!是他们,在爱的世界里演绎着动人的爱情故事!

冬阳虽远,但他已经做好了再回来的准备。遥远虽远,但人们已经做好了归来的准备。

一九九零的腊月二十三,这是一个小年。新后街的菜市场已容纳不下从远方归来的人群。人挤着人,人叠着人。如潮水,如推土,如江涌。

在刘恋的铺子前,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被人群挤得无法动弹。她个儿不高,皮肤白亮,身子骨比较单薄。椭圆的脸儿上冒着一些如细粒般的汗珠。汉珠不在时,脸色又如铺满一层如红霞般的热晕。她脑门有点大,用刘海盖住。不大不小的双眼在那些拥挤的人群中扫来扫去,神色稍微有些焦急。

见此情景,她索性不走了。消除了焦急,在刘恋的铺子面前坐了下来。

刘恋看见了她,对于一个铺子的门前来说,这种常态是最平常不过了。那些站的,坐的、抽烟的、打招呼的、碰头的……在铺子的门前是经常的事。所以,他没有特别的注视她。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她突然倒了下去。双眼微张,目光游离,脸色煞白,四肢无力。

刘恋赶紧过去把她抱起来就往人群中挤。

“让一让!让一让!”他大声的吆喝。

那些见此情景的人也朝后头喊:“不要挤过来了,有人晕倒了,大家退一下!”

有人听见声音又朝后嚷:“有人晕倒了,退一下!”

“退一下!”

“退出去!退出去!”

“退出去!”接二连三地传递。

……

从刘恋的铺子到外面的马路不过一百米的距离,却用了十多分钟才拱了出来。而且,还动用了大量的驱散工作才有这样的速度。

到达县医院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左右。还好,她只是贫血引起的晕倒。医生做了复苏后又恢复过来了。

“你是家属吗?”医生问。

“不是,是在我铺子那儿晕倒的。”刘恋回答。

“病人还需要观察一天,一时不能出院。”

“那我?”

“你去跟她谈一下,她身上没带多少钱。看你能不能先垫付?”

刘恋缴了费,又在外面买了些水果才来到她的病房门前。

她的脸色是依旧的苍白,身子骨看上去柔弱无力,软软地躺在那儿。她一直望着门口,像是在期盼一个人的到来。

她看见了他,朝他一笑,然后想坐起来。刘恋赶紧过去,用手示意她继续躺在那儿。他把水果放在她的床头上,顺手拿了一个橙子,开始在那儿剥起来。

“真是谢谢你了!我这都是老毛病害的。”她的语气很低,但声音听着很清晰。

“先不说那些,如果没其他问题的话,你明天才能出院。”刘恋把剥好的一瓣橙子递给她,但她没有伸手来接。

“已经让你帮忙了,怎么还能让你破费呢?”她把脸侧向里边,对着靠床的墙。

“你难道不想早点好起来吗?”他说完又像是记起什么事似的那样,又接着说:“我去通知你的家属,你住在什么地方呢?”刘恋说完把橙子塞进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里。

她用手推辞几下,但还是握住了。“在这儿我没有什么家属,我有个儿子在上小学,他很小,无能为力来帮助我。”她仿佛已经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她停下说话后,刘恋看见她用里面的一只手抹了一下眼睛。

“那么,你的丈夫呢?”

她没有回答,刘恋等了一会,她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可能有难言之隐吧?”

“我要马上出院,免得儿子回来着急。再说,我不能在这儿耗下去。你垫付的钱,我会尽快还上。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我刚才说过不要谈那些了,今后再说吧!”刘恋感觉到她的家庭可能不幸,既然她不回答,决定自己跑一趟,来弄清这个事实。

“我去替你接儿子吧!你在这儿呆着。”他说完就向她索要了儿子上学的学校地址,又为她剥了一个橙子才准备离开,在临走时又为她打了一壶开水。

他到达南隆第一小学那儿时,还没有放学。于是,他在一家商店门口坐了下来。学校的大门不是很宽,是一个圆形的拱门。砖墙上面抹着白灰,但看上去已有些年份,有的白灰已经脱落。拱门的顶上写着五个字:为人民服务!

大概离放学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左右,他便在拱形门口守候。很快,出来了一批戴着红领巾的孩子。于是,他在那儿挨个儿的问。当问到一位七八岁左右身穿蓝色外套的小孩时,那小孩就问:“我就叫春春,你有事吗?我可不认识你!”

“糟糕,忘记问她母亲的名字了,就这么跑来领,让他怎么相信呢?”他想了一下,就边说边用手在那儿比划他母亲的摸样。当最后说是因为贫血晕倒时,那小孩才信了他。他领着孩子,给他买了一些零食。像父亲一样逗着哄着才来到他妈妈的病床前。

“你得谢谢这位叔叔,是他救了妈妈!”

没等春春开口,母亲就开口对春春说。那眼光示意他该给眼前这位叔叔说声“谢谢”。

“谢谢叔叔!”春春真聪明,没有了在学校门口和来时的路上的那种傲相。现在,他变得很礼貌,一直守候在他妈妈的床前,还为她剥了橙子。

这事还没完,以春春的年龄来看,是不能单独生活的,睡觉也是如此。

他去外面打包了一些饭菜,吃好了以后才对那女人说:“我反正也是一个人睡,家里两张床,让他今晚跟我走吧,明天早上我送他去上学。”又怕她不放心,他就拿出了自己的证件。“这些放在你这儿,明天早上我来取。”

“那里不放心呢?看得出你是一个好人。”她没要那些证件。她拉着孩子的手:“跟他去吧,去人家那儿可不能调皮。”

春春点了一下头,跟他走了。刚走几步他又返回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润梅。”

“好!”他对她微笑了一下,又才领着她的孩子离开医院。

晚上他才从春春的嘴里听到,他爸爸是一个赌鬼,输光了家里所有的家当。听妈妈说爸爸和她离婚了,爸爸让他跟妈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