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爱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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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花好月圆——————

第二章

时间来到了一九九零年的七月。

稍黄的树叶儿在秋风中“簌簌”作响,夏日的绵柔声却成了眼前的清脆。最早的,有了铜钱般大小的枯黄。叶根像是拧干了的水线,皱巴巴的弯曲着。石头上的青苔已干裂,边缘卷翘着,像连成一片的灯盏窝。如果用脚尖稍微一碰,立即就成了一堆渣,像是有心的工程被无情地击垮。金色的流光像分飘的海浪,在綦江的上空涌动。高山正在显示他的磅礴,金身正在涂抹。池塘里的水像倒着的葫芦一样,时不时的漏两点。一条通往池塘的小河在秋阳下沉睡,孩子们正在这里淘去他最后的青春。

宋小辉刚从外面回来,她感到腹中的胎儿下坠,一种疼痛随之而来。他向房主借用了电话。

“刘哥,我怕是要生了!”

一路飞奔,推开了房门。她趴在床上,用手捂住肚子,脸色疼痛的变成了扭曲。

刘恋出了高价,在马路边找了几个闲人,把她抬进了綦江人民医院。一路上他握住了她的手,也为罗唯译祈求平安。望着她的神情,他心如狂潮。

两个小时过去,一名女医生抱出一名粉嘟嘟,头发青黑,小嘴儿蠕动着的女婴。他一看,真是漂亮极了。“真是羡慕呀,罗唯译!”

他抱着她去了产房,留在她的身边守候。他不懂规矩,碰得她“惊爪爪”的哭。他束手无策,脸上铺着急起的红光。

旁边的一位大嫂见他这样收拾婴儿,“扑哧”的一声笑了。“她来到人间很不适,你要喂她温水。或许她饿了,也可能她渴了。渴与不渴,饿与不饿你都得喂她。”

他谢过那位大嫂,照着她的法子去做。还真灵,她变乖了。睁开了小眼睛,盯着刘恋看。

第一束光茫像刚探出头的星儿,从柔弱慢慢开始明亮。她的手开始动了,小腿儿也蹬开了。眼珠开始旋转,望着高处的灯。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大嫂说:“没哭没闹就不要管她,一会医生给她洗身子,你得准备衣服。”

“衣服?”他拿出一个带来的包,开始在包里寻找。“花花绿绿的到底哪一件好看呢?”

他把所有的衣服在她的身上比来划去的量,花花绿绿的放一大堆。最后,他选了一件紫色。

直到下午,宋小辉从手术室才出来。她脸色苍白,头发的底层还湿润润的。她的身子很柔软,就是这样,她也想给刘恋跪下。

“要不得,妹妹!来日方长,更何况罗……”

他没有说出罗唯译的名字,更想用一种方式堵住自己的嘴。

她眼里含着泪。“我都懂,你的语言我都懂!”

所有的活他都包下,忙过之后已是半夜晚。

第二天,他往南县发了一封电报:“辉已生一切平安通知她父母綦江人民医院”

当天夜里,宋佳德和罗文芳就到了跟前。

望着阔别已久的母子俩,两人失声痛哭。后悔自己当初的判断。“爸爸妈妈错了,孩子你受苦啦!”

“没有,我给你们抹了黑,让你们脸色无光了。真是对不起您们,我在这儿替孩子向你们道歉!”

“娃娃,你说这话是杀我们的心哪!”

罗文芳抱起婴儿,眼泪像是泡湿了大地。宋佳德握着刘恋的手激动地说不话来。

有人团聚就会有人分别。

刘恋望着窗外的夜空。天边的星儿晶亮亮的眨着眼睛,在流云的边层中隐藏又出现。蓝色像绕飞着的精灵,黑色像怪异的浮雕、红色像妖娆的魔仙、绿色像海洋里的浅澡,……。美丽的城市,干净的街道。深空中飞过的一条弧线把自己拉回到了从前。他回忆着和罗唯译在南县的文庙路上初相识的情景。和他跪拜,并与宋小辉相识。那时候多么的美啊!自己也从一个狂放的青年走向人生的正道。也奇怪?遇见他们却不用语言和行动就改变了自己。这是什么原因呢?可能是他们身上的青春把自己的污渣给吸走了。罗唯译去了哪里呢?人海茫茫,像无边无际的海洋,这条鱼该从哪里去捞出来呢?

宋小辉开始是错误的,后来的坚定是对的。是一个纯美而又漂亮的人。明知道眼前还无边际,却在边际中冒险。“他就不怕罗唯译抛了她吗?”幸好,她划得来,生下了可爱的小宝贝,有了小宝贝还怕什么呢?哪管他回不回来呢?

会回来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没看见现状。那时候他肯定狂乱过。失去理智过。从废铁中离开就是最好的证明。好了!罗唯译会和那小宝贝有感应的。他们团聚了!我也可以回南县看看外婆和曹霜了。但愿能在南县能把罗唯译撬出来。

宋小辉全家回到了南县。回到南县后的一个礼拜她领着孩子去了外婆的乡下。她比较喜欢乡下的生活,那里空气新鲜,景色宜人。更适合孩子的成长。她给孩子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罗唯唯。这个名字当中有罗唯译的两个字,这是她想了好久才突然想到的。

罗唯译的母亲却说是祖宗显灵啦!。

“摸样真乖,很像你!”母亲第二天就找到了母子俩。对那孩子爱不释手。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经常朝她笑的小姑娘转眼之间成了自己的儿媳。“辉辉,你想吃啥?妈给你买来,你尽管开口!”

外婆在一边用眼神给她提醒,“该换称呼啦!”她脸红的很透,从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妈!”瞬间又回头朝外婆羞笑。

妈妈高兴了,从兜里掏出一打票子,往她衣兜里一塞:“这是给你准备的,你尽管花。”

妈妈像是回忆起来什么伤心事,又难过了起来。她最后才说出口:“那遭天杀的,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等我回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妈,你不能这样说,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他肯定不好受,找个地方去平静心态了。都是以前的事惹的。他的个性我知道的,今后不要再说‘遭天杀’了。”

“好~!”妈妈虽是答应了,望着她的摸样,可心里还是不好受。她决定明天要去庙里烧高香。

“老房子已经拆了,我找东林要的保管室,你有空去看看,我已经打扫干净了。”

“我暂时住在外婆家,等他回来我就搬进去。我一个人怕老鼠。可能唯唯也怕?”

“对~!唯唯怕!”罗唯译的母亲和宋小辉说完话后,又去和她外婆拉起了闲谈。

刘恋也返回了。

他见自己曾经开的酱醋店被外婆经营的很好。曹霜也高了许多,只是遇见他更害羞了。他给外婆说起了父亲去世的过程和留下的遗言。他并打算在南县住下来,好好孝敬外婆。

对于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外婆打心眼里高兴。还夸他做了一件大事,救了两个人的命。曹霜也表示要向他学习。

他见过外婆过后,又去燕子窝的废铁厂。陈老三还是老样子,这一次握手只是更加用力了。两兄弟拥抱着,差点落泪。刘老板夸刘恋是《隋唐英雄》里秦叔宝。送他外号“小孟尝”。陈翠儿变得更加时尚,穿着一条花裙子,隔一会就朝刘恋笑。

“老刘,我来还债了!”

“罗唯译早就为你付了,又被老三给你兑的重庆来了,你又转交给送小辉了!”

“哈哈哈~!”几个‘了’字以后,几人同时而笑。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罗唯译。”刘恋跟他们一起高兴之后,就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他不是希望他们去寻找,因为人家是正经的生意人,有事干。他这句话是对老三说的。

“从他消失后,我几乎每天都注意,看来他是不想回来了!”陈老三把他拉到一边。他以为刘恋或许有新的办法。

刘恋把头埋的很低,用一只脚像是在地面画着圈。他眉头紧锁,像要把地面望穿似的摸样。

“你看这样行不行?”他歪着脖子把陈老三盯着。“我们去印一些寻人启事,然后到处派发。或许,能够有效。”

“他还真有办法,不仅胆大,而且心眼也细。”陈老三正想夸赞一番。可听他又说:“你在南县发,我,”他说到这个‘我’的时候停了一下,他重重地跺了一下脚,然后随口而出:“我出去找!”

第二天他就上路,把传单的事托付给了老三。他先是绕着县城的所有的乡镇找,然后扩大。

这是一件多么恼人的事,这也是一件没有希望的事。如大海捞针,只因为曾经答应过小辉可能会把他找到。这个“可能”让他付出了行动。他不忍心罗唯译那小宝贝,从小就没有了爸。要是孩子长大了,问他,“你找到我爸了吗?”又该怎么去回答?

恼人的事在行动上更恼人,走烂了鞋子也没是枉然。

他来到一条河边,在那儿坐下,喝了一口河水,抬头望着远处。他看见远处的桥头有一些树,树林里像是有一户人家。他想去那儿找些吃的,然后接着继续找。

果然是一户人家,他走近一看。是一座土墙房子,上面盖着青瓦。门敞开着,门坎边有一把锄头。锄头上还沾着一些新泥。

“有人吗?”他在门外朝里喊。

没人回答。他又喊了一句,这次声调提高了一点:“屋里有人吗?”

“有人!”

他回头一看,是一位老人。老人看上去很亲善,戴着一顶帽子朝他笑。“你是问我吧?”

“我路过这里,想找点吃的,我会付给你饭钱。”老人在房子的院坝外面,没等他过来,他就走了过去。态度诚恳,语气也很温和。

“家里只有一些红薯和肥肉,用它们来招待你可以吗?许多天以前,我也是用它们去招待另外一位客人。不过他穿得没有你这么周正。”老人仿佛是在关心曾经来过的那位客人。他说话时的神态像是在回忆曾经的一段时光。

“什么都可以,我吃了就赶路,不会耽搁您太久的。”

“我倒是希望你耽搁下来,我一天闲得慌,与我谈话的人,前几天又上天了一个!”老人领他进了屋子,又招呼他坐下,接着自己进了灶房。

过了一会,那老人喊了他一声。他才顿悟自己刚才是睡着了。醒来也同样泛着困。

“你将就着吃,我这里只有这些招待你了!”老人把一只大碗放在桌上,自己则在一边坐着,用眼光盯着他看。

这样的目光让他无法下口。“可能他锅里没有了吧?”

“噢!”老人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似那种摸样。“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怎么盯着客人吃饭呢?我老眼昏花,这种摸样你是看见的。对吗?”他说完又进了灶房,端出了同样的一碗菜。

刘恋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老人没有动筷子而偷瞄着他的吃相。“和上次那个流浪到此的人一样。这些年青人到底是怎么了,尽是这副模样?”

“你这副空脚两手的是往哪里去,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当地人?”

“我寻找我的一位朋友,他曾经为感情的事遭殃过。现在情况好了,想把他找回去。”

“那么,”老人见他吃完了,又要起身为他装菜。还没等他起来就被刘恋拒绝了。然后他又坐下来接着说:“那么你知道他的地址和方向吗?”

刘恋摇了摇头。

“嗯~”老人也摇了一下头。“你这样是没有希望的。你的心情上天才可以理解。你这样找下去,会让自己颓废,更会让你和你的那位朋友生疏起来。原本很好的感情会在这一次寻找中埋葬。因为你不是奉命去捉,而是自愿去寻找。你会在长期的寻找中感到疲惫不堪,浑身会污脏。当别人瞅着你时,你会认为自己的这一切正是他拖累了你。就算你找到了他,今后,你也会躲着他的。对吗?”

“我可不这么认为!”

老人站了起来,脸上冒着热气,他脱下了帽子。含着笑,问他:“你真要实现你这个愿望,你愿意付出五年甚至十年吗?如果他死亡了呢?如果他是故意躲着呢?”他说完后觉得自己用词不妥,又圆了一句:“我是说假如。”

“你说的这些我倒是没有考虑过!”

刘恋一下陷入沉思,心情也陷入低谷。刚开始的热情突然在眼前成了一片茫茫然。“你的意思我该打道回府?”刘恋觉得想不通,又朝他问。

“正是如此,我是想你和你的那位朋友友谊长青。”

到此,老人眼睛有些微亮,但他默不着声。他想告诉他,他的这位朋友在很多天以前来过这儿,想告诉他还活着。可又怕惊喜之余,又去盲目地寻找。“他只是还活着,关于去了哪儿自己也不知道!”

临走时,老人向他索要了地址。

唯唯生病了,宋小辉让母亲请了一位医生。

那位医生姓刘,带着眼镜。他一接触小宝贝,她就“哇哇~”地哭了起来,满屋子都是她的声音。像是知道会对她用药似的,还越闹越凶。大人们抱着,抖着、哄着,锅碗瓢盆敲的叮当响。还好,她收了声音,又朝自己的妈妈笑。

“真可爱!”刘医生说。

他望着孩子,又望着孩子的妈妈,他的眼睛装满了柔情和异样。“我要是他就好了,我怎么不变成他呀?”

他收了钱,背起药箱往外走。下楼的声音“咚咚咚”地响个不停。他回去关了大门,躺在床上望着顶。“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活着还有什么希望呀?看看人家,老的,小的,一大家子。多闹热哟!”

他昏昏沉沉地想着,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在梦中,他实现了在房间里和她一起时的柔情。

“刘医生好怪,他老盯着我看,而且眼光还不周正。”

“有点,是有点。可人家是医生,连看看都不行吗?”母亲仿佛也记起他那时的摸样。

好了,不要说了。唯唯又哭啦!

“棒棒~”模糊不清,像是非是。“她喊的什么呀?”妈妈心里一惊,孩子怕是喊“爸爸了!”

“是喊的棒棒不是爸爸。”母亲说。

“棒棒~爸爸~棒爸~”

“唯唯都说些什么呀?”妈妈脸色绯红,把孩子抱在窗台,与她一起望着远方。她低下头,贴着孩子的脸,又亲着她的眼睛。恍然有他身上的味道。“当然有味道,是他的孩子哩!”她想着,又幸福又悲伤。“不知道在何时,又是在何地呀?”

“我看出了你的心事。”母亲背对着身子,望着墙上的“全家福”

母亲的这种方式,她已见过多次。“自己真是糟糕透了,还不够吗?还在这儿惹她与自己一起悲怜。”

“等待吧,我永远不变,我给你带着孩子哩,我的那位罗唯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