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万千缱绻红颜殇，冷雨萧瑟念白纱
宿命杵在当场，在他悲哀的眼眸里，倒映着莫浪心绝冷的恨意与无尽的杀气。他看到莫浪心手持紫电狠狠地劈向练素素，将仇恨散布在整个大殿里，肆意弥漫。在她的眼睛里，早已没了他这个人。这次，她是真的“忘”了！
她放弃了！她放弃了么？
他拔剑。不是为了练素素，也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莫浪心。他不能眼看着心中的女子彻底从自己生命里消失，那是他不能接受的，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是他一手造就了现在的莫浪心，那么现在，就由他用自己的生命来挽留她的记忆吧！
莫浪心疯子似的招招致命，丝毫不理会眼前的对手是何人。她像疯狂的野兽，肆意地挥舞她的利器，想把所有的生命都吞噬在这漫天的紫气之中。她贪婪地吸食着属于活人的气息，拼命地剥夺不属于她的血液。
紫电狠狠砍在练素素的肩头，练素素瞬间变成了血人，身子被莫浪心重重地拍向石柱。她终于明白，那个女子，已不仅仅只是莫浪心。她是一个不可以轻易触她脾气的女子。现在的她“疯”了！
宿命拼死上前欲夺莫浪心手中的紫电，孰料，紫电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顿时如注般喷射，飞溅至莫浪心一身。她已杀红了眼，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你、你要杀我？”四年来，他第一次开口。眼角，却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滴。凄凉与伤痛出现在他仅剩的半张脸上，浮现出深谷冰流的寒意。
“挡我者---死！”莫浪心咬牙切齿地说着，又将剑身刺入宿命的身体几分，似乎要让紫电吸干他的血液，方可罢休。那绝狠的神情与诡异的容颜交织在一起，组装了这样一个恶灵般的恐怖人物。
“我该、该庆幸死在你的手、手上？还是悲哀你、你亲手杀了我？”宿命死死地抓着她满是鲜血的持剑之手，将自己一身的冰冷与颤抖毫无保留地传递到漠然入魔的莫浪心身上。灼热的泪滴仿佛隔世的焰火，落在她的手背上，瞬间开出了绝世的花朵。宿命凄楚地凝视着她“或许我们、我们一开始……就、就是个错、错误……”
“你错了？哈哈……你错了？那我呢？我算什么？”练素素无力地嘶吼，奋力爬到宿命脚下，死死抱住他的双脚，却愕然发觉宿命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两个浑身是血的人，颤抖地倒在血泊里，怀着异样的情愫各自呼吸冰冷的血腥气息。
“阿心！”话音刚落，一抹黑色的身影陡然飘落于莫浪心身后。在紫电还未回挥之前，他已抢先扣住了她的心脉，然脸色却赫然大变。他竟无法摸到她的穴位，权宜之下，只得凝结一股巨力强行输入她的体内，瞬间冻结她体内乱窜的两股真气。紫电落地，莫浪心登时不省人事，晕厥过去。
宿命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莫浪心被那黑衣遮容的男子带走，自身却动弹不得。慕容轩还是迟了一步，此刻的他，只能见到大殿里满地的鲜血和血泊中的两个伤者。宿命奄奄一息地挪了挪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他乞求般地把视线落在慕容轩身上，他用自己的眼睛告诉慕容轩，渴望对莫浪心的救援。
慕容轩叹息一声，竟低头发出一丝低哑的苦笑“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难道真的已成定局了么？是当真无可挽回么？”
语罢，慕容轩顾自走向宿命，将他从血泊拖起，带离这个浑浊的地方。
回眸见到练素素发狠的注视，慕容轩冷笑着瞥了她一眼“没错，你是锁了我的武功，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废人！也不表示我会乖乖任你们摆布！别忘了，我是”千面神佛。“
阴潮的山洞，冰冷的水滴不时地滴溅在石壁上，发出刺耳的“叮咚”声。仿佛是穿越了时空的交界，陡然出现在地狱里。繁琐的铁链不断地迸发出锁心的声响，震慑得整个山洞都止不住地回音。
细碎的脚步声伴着老者长长的叹息，在空气中游荡。迷离的气息若隐若现，夹杂着生人的气味。
这里是鬼狱的无间地狱，也是囚禁欧承业父亲---欧方的地方。
“你想怎么样？”欧方淡然地望着对面打开的石室里，仍在昏迷的绝世女子，心里隐约觉察到了欧承业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你说我该怎么做？”欧承业的神情一如父亲的淡漠。
“留下她，或许会毁了你的万里江山。”欧方一语便道出了欧承业心中的顾虑。毕竟是父亲，他了解儿子，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我比你更清楚。”欧承业说得有些颤巍。
“就是她么？”欧方忽然说着没头没脑不着边际的话。
欧承业意味深长地望着对面石室里“沉睡”的莫浪心，不承认却也不加否认。可是，在欧方看来，这些都是没有区别的。至少他没有解释或是争辩，那么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石室的门被关上，欧承业的身影淹没在石门之后。
春意阑珊玉妆成，红颜倾城难掩埋。自是风华绝代立，破天惊艳是佳人。怨无言，笑无声，淡看寒冰落玉钗，出水芙蓉。语清风，侍长灯，坐等绝世惹人怜，含英咀华。
即使是闭着眼眸一动不动的她，仍是如此美丽不可方物。
肌如凝脂肤胜雪，发如青丝冷若霜。
只是那深锁的眉头，是为谁而凝结？
“其实，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应该属于我。”他说得很轻，很柔。好比暖和的晚风，徐徐吹拨人的心弦。
“因为你和我一样，眼底有着最深的恨与执着。”欧承业终于触碰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容脸，突然发觉，他竟然也会颤抖“可是现在……我该拿你怎么办？”
话音刚落，另一只手已然握拳，发出“咯咯”的响声。在这样死寂般的境地，令人由心地发怵。
轻柔地吻上莫浪心冰冷的脸，细心地为她抚去脸上散落的发髻，露出她完整的容脸。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脸上游走，慢慢滑向她的颈部。在那完美的躯壳下，有着一副永远都无法齐整的皮囊。那些可恶的伤痕像可恶的恶魔，贪婪地吞没她的美丽。他恨！
他的吻探索地延续到她的唇间，将自己的炙热毫无保留地给了昏迷中的她“如果我够狠，那么现在我就可以先得到你，然后毫不留情地杀了你，以绝后患！”
掌高高举起，凌厉的掌风瞬间划断了莫浪心飘洒的刘海，掌面却停在了距离她天灵盖几公分的地方。
他下不了手！他还是下不了手！有生以来，这是他的第一次迟疑，他相信这将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手软。他出神地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始终下不了狠。就像他父亲说的，留下她，或许会毁了他的如画江山。他苦苦经营的鬼狱帝国很可能就会亡在这红颜倾城之上，亡在这绝色姿容之下。
他狠了狠心，只要一掌下去，她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世间就再也不会有人能阻止他的帝国大计。
这是他第二次举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结果，他放弃了。
像斗败的雄鸡一样，欧承业瞬间颓首，眉宇间夹杂着无比的凄凉。他颤抖地抓住莫浪心的手“但是……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因为，你是唯一的。”
他头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事实上，他清楚，自己只是暂时压制住她的魔性。若然下次再犯，恐怕他也回天乏术。到那时，兴许他也会死在她的手上。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倒是希望自己能与她同归于尽。
欧承业轻柔地为她解开绑缚的铁索，举止轻盈地将她搂抱在怀，继而从石室里堂而皇之地出去。欧方的嘴角依旧是淡漠的笑意，他含笑地望着欧承业脸上那抹难掩的诚实，只娓娓道了一句“世间，人心最重！”
长长的衣裾拖在身后，冰冷的水滴落在地面，欢悦地跳动起晶莹的色彩。山洞再冷，可是他的身心都是热的。他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怀里那个无温的女子，还她一个最美的世界、最温暖的怀抱。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平静，心想：若这条路可以一直这样没有尽头地走下去，该多好。
这一刻，他开始疯狂地嫉妒宿命，为什么她第一个遇见的男人，不是自己？思至此处，手上的劲道不禁加重。他紧紧地抱着那柔软无骨的女子，这次他不预备放手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爱不释手”，明白了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江山美人，他都要定了。
莫浪心，我欧承业---要定你了！
他低头暗暗发誓。
荒废的古庙。
萧瑟的风，吹动萧瑟的心；荒芜的野草，伴着荒芜的人生，恣意的摇摆像极了他的落寞。滋长的孤独正延续到心底，慢慢摧残人的理智，消磨掉繁华如花的岁月。
然任凭青春韶华，岁月流逝，却永远都无法抹去生命里的罪恶，放不掉中的仇恨。
恩怨情仇，究竟谁欠谁？
红尘往事，又是谁负了谁？
“若当真会死，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死在你的手里。”后天温柔地俯身，在千痕耳边细语呢喃。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欠她的。
缓缓摘下她的面纱，下一刻，他猛然抱头痛苦地哀号。天哪！他究竟干了什么？究竟干了什么？竟然把她害成了这般模样？他还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千痕开始抽搐，不断地口吐白沫。
后天悔泪交加地抚摸着千痕残破不堪的身躯，解开千痕的衣裳，他亲眼见到了什么叫“痛苦”，什么是“折磨”。无数的伤痕与身体的裂缝正无情地展示着属于千痕的伤痛，是他亲手给的，她累积了四年。
承受，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
她开始燥热难耐，后天赤身扶起她。将身若陷火的千痕贴向自己，尽量吸收她身体的燥热，驱走她的痛楚。
他将她紧紧搂抱在怀，发疯地与她缠绵，痛心地吻遍她残破的全身。即使破碎不堪，她仍是他的唯一，今生永不改变。
渐渐地，千痕开始呻吟，而后转为不止的喘息。
而后天的面色，却已由红润渐转苍白。豆大的汗珠滑落，他深刻地感觉到毒气缓缓进入身体的痛苦。可是，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忍受。这一点点的痛楚与付出相对于他对她的伤害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黑色的毒液在他身体里徘徊，他知道“腐尸毒”已经转移到了自己的体内。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毒液就会完全脱离千痕的身体，而自己，将背负起一生的痛苦。
“即使为你死……又有何妨？”后天的泪，滴落在千痕微红的脸颊上，冰冷冰冷的。他贪婪地吻着她熟睡的容颜，拼命地呼吸属于她的气息“在你醒来之前，让我们再好好的相聚一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肯定，你还是我的妻子。还是我、我后天的妻子。”
话音刚落，一口黑血自口中吐出，后天的脸色瞬时变的犹如幽魂，惨白得惊人。浑身上下开始出现致命的疼痛，那种被生生噬咬的痛楚立时蔓延全身。汗珠不住地落下，后天无力地仰卧在千痕身边，用自己最后的一丝气力为她穿好衣裳。
黑色的液体不停地在体内冲撞，后天的血一直涌出嘴角，四周弥漫着作呕的毒气。
“对、对不起，阿痕。这次我恐怕、恐怕又要离你、离你而去了。”后天挣扎着，脑子里一片模糊，眼前万物晃动。他硬撑着毒发的身躯，慢慢挪向门口。那抹落魄的身影仿佛秋天的落叶，枯涩、萧索，了无生机。
最后回眸望了望仍在昏迷中的那个女子，后天的心是欢悦的，至少现在，她回到了他的怀抱。至少，他们都承受过彼此的命运，将世界连接在了一起。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回来，真正地回来。
黑血不断地涌出来，后天紧捂双唇，醉酒般跌跌撞撞地逃离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阿痕，我爱你，一生一世。
可是，我也知道，今生今世，我后天欠你的，永远都无法还清。我会等，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原谅我的那天。
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会来临的。
我愿用我的生命，去承诺给你的世界，呵护你的眼泪，陪伴你的一生，不再让你独自一人。
鬼狱城。
红颜堪娇嫩，风华胜绝代。举目世间独一人，霜满天地伊人香。
佳人称绝世，倾城复倾国。放眼天下唯一身，雪落无痕世无双。
双眸紧闭，刺眼的光芒射进她的世界。恍若天山的雪莲，覆盖着皑皑白雪，一尘不染、与世无争。光线仿佛一层薄纱，轻盈地落在她的周边，出奇地折射着迷人的彩光，久久萦绕不去。神秘、清冷、孤傲，就是她这样的女子。绝世而独立，不食人间烟火。
他望着望着，竟失了神。
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他是真的为她着迷了，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连他都无法控制的事情。爱情！是的，爱情。
低头是一抹无声的苦笑。
睡梦中，她的记忆跃回了多年前的那片花海。
和风，美丽，快乐，还有……叶子！
叶子……叶子、叶子，别走！别走！心姐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真的可以！可以什么都为你做！
熟悉的面孔在她的视线里逐渐放大，是的。是叶子！叶子仍是那纯真无邪的表情，仍是那灿烂如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