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坡也死了,他亲眼见到他倒在自己的面前,就是那一分神,雪青,用她娇弱的身子,替他挡下那致命的一箭,那日三人在血雨中大笑的情景犹在耳际,蓦地,他大笑了起来,转身,绕过秋萝走到门外,越发笑得大声,轻颤的背影掩不住的苍凉。
“我们三人,本是想一同赴死,如今却只剩下我一人。”转过身,血红的眼睛直视秋萝,“最痛苦的,却是活下来的人。”说完,他就飞身跑了出去,秋萝也不拦他,看着那副画里面的徐徐如生的雪青,如果不是用心,如何能画出如此细致之美态?东方永洛,他心底的痛,绝不会少过她。
看着那座孤坟,双腿似灌了铅般的沉重,提着一壶酒,他摇摇晃晃的走过去,靠着冰冷的石碑,“雪青,原谅那天,永洛没来送你最后一程,就让永洛当一次懦夫。来,再陪我喝一杯,我们今日不醉不归,明天,我要再查公孙擎苍,一定要用他的人头,来祭我们。”放下一个杯子,在石碑面前,倒满,笑了笑,“你当然没听错,是我们。”边小心的擦拭着上面的一丝灰尘。
在府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曾把酒言欢,也曾因为一件小事吵得面红耳赤,虽然,每次都是他最先败下阵来,雪青会看着他撇嘴的样子,开怀大笑。雪青,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但是,只要你能永远这样开心,永洛,就愿做那个永远输阵的男人。
猛地灌下一口,起身,四处看了看,“雪青,这里的风景还不错,秋萝对你很用心。这个位置,给我留着。不行,我还是先占着好了,免得你到时候后悔。”从一旁拖出一把铁锹,开始认真的挖了起来,拿出一个木牌子安放在前面,咬破了手指,认真的写下,“东方永洛之墓”,“永洛以血为誓,答应你的一切,定会言出必行,你所挂念的,永洛都会替你做完。”做好了一切,他再走回石碑前坐下,靠着,“雪青啊,没你帮我做事可真累啊。”
灌下口酒,“雪青,如果可以,永洛绝不愿让你做无主孤坟。”
炎历二十八年,十月
“先皇驾崩了!”这个消息就像是漫天飞舞的沙尘,快速的传遍了龙燕国的每个角落,天气沉闷,如遇窒息。
离王府中,白衣飘飘的女子站在屋顶之上,静静的看着皇宫的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仍能感觉到那里虽然看似一片宁静,可是内里一定波涛汹涌。双手情不自禁的紧握成拳,身后有人轻微的叹息,她却没有转身,知道来人是谁,便无需防备,在他面前,她始终是最脆弱的慕冰荨,而不是—秋萝。
“秋萝,你值得更好的生活。”男子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在催眠冰荨,也像是在催眠自己,他在慕冰荨的身后站着,看着与她同样的方向,紧抿的双唇成一条直线绷着。
她轻轻转过身,脸上全是安逸满足的微笑,看着眼前一袭银白色长衫,衬得身材修长,俊美如仙的男子,坚定而认真,“对我来说,现在就是最好的生活。”她顿了一顿,眼睛飘过莫无暇,看向很远又像是根本什么也没看,低叹一句,“无暇,天下之大,可是无离,他要藏身何处,才会最安全呢?”
莫无暇眼神一变,她,是抱着必死的打算么?“秋萝,你要知道,就算你有再高的本事,那里可是皇宫,就凭你一人之力,怎么可能与皇宫上万精兵对抗?如果就此送命,你所有的牺牲都是白费。如果,真的让你侥幸成功,离王光明正大的坐上了皇位,他,能让一个奴才坐上皇后之位么?就算他愿意,那龙燕国的千万子民呢?”他的声音有些愤怒并且压抑着的哽咽,完美的五官看起来却波澜不惊,平静得如荷塘月色。“你要想清楚,只要你走出这一步,也许,会与无离并驾齐驱,也许,会万劫不复。”
她仍是淡淡的笑着,摸上脸上的难看的“奴”字,“无瑕,秋萝也没多少日子可以万劫不复了,不是吗?”莫无暇身子一僵,秋萝轻轻一笑,“无暇,答应我,如果听到任何动静,赶紧带无离与周管家离开,越远越好。我把无离交给你了。”转身,飞身下了屋顶,走进卧房之中,看着屋子里沉睡着的男子,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的扑闪着,她轻声一笑,“既然醒了,为何要装睡?”
他猛地睁开像晶亮宝石般的眼睛,崇拜的眨了眨,“什么都骗不了你,娘子,你怎么就那么聪明?”
她理了理他微微一些凌乱的头发,“其实王爷很聪明,只不过是故意让妾身现,可以让妾身罢了。”看着他笑起来微弯的眼睛,秋萝也跟着轻轻一笑,无暇说过,无离智商已与常人无异,近日看来,经常会觉得头痛,无暇说过,那是因为有些事,他遗忘了,但他在努力的想要想起来,所以才会这样。
但是这些,他从来没跟她说过,仍在她的面前,表现得像个孩子,为的,是想让她开心。心里柔柔的一暖,“王爷,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无离要保护娘子。”
秋萝轻轻一笑,静静的看着无离,他有上天眷顾的俊美,无与伦比,他干净、清新,越来越好转的病情,让他的王者之气,越来越强烈。当日,莫无暇的无心之说,突然响在耳边,雪青走了,这种患得患失,不知何时,也出来了。
微侧着头,“也许有一天,等你好了,会出现在你面前的美人无数,而秋萝,终是一个罪臣之后,毁容丑妇,如果你嫌弃,一定要直说。”如果,她还能活着回来,如果,他能坐上皇位,那么,他们真的还能像现在这样,生活在一起么?她的身份,早就注定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