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安静了,时间停止了,她躺在雪青的肩上,一动不动,不哭,不闹,就那样,闭着眼睛,靠在雪青身边。他,情愿她痛哭出声。这样安静的她,让他害怕,让他也随着她无声的哭泣而悲伤,他的心,随着她纤细的身子,在越下越大的雨中睡着,而剧烈的拉扯着。可是,他,又怎么能让她不要伤心呢?躺在地上,气息全无的那个女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生命的寄托。
而他,自翊为神医的他,面对老天带给她的痛,他,什么也不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不是将她揽进怀里,将所有的力气都传给她,而是,治好眼前这个已经几乎死了,唯剩最后一口气的男子,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害死她姐姐的真凶。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东方永洛被带到离王府之后,就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披散着头发,脸上布满浓密的胡茬,已经没了往日优雅俊美,有的,只是一个痛失心爱之人,却在她死之前也没说出那句,他,不知何时,喜欢上她,可是,她却是为救他而死的一个心碎成殇的男子。
也许,是因为那次的殿上一舞,她柔美如仙,可是眼底,却有叶枯离枝的悲凉,她,用尽全部的力气舞动出,最后一次的离别之伤,于前事,于,落花之舞。
那么薄弱如她,那么温婉如她,却毫不犹豫的挡在他的面前,箭尖直刺进她的心脏,他看着带着她血的箭刺进自己的身体,却感觉不到痛,所有的知觉,已经随着她软倒下的身子,而消失。
她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荨儿”,便是她对这个世上最后的依恋,她,只不过是想脱离那个金色的囚笼,与自己唯一的亲人,可以永远自由的生活,可是……他根本就不应该醒过来,就算她会怪他,曾经,她给了一千个他应该活下来的理由,当时,他只是一笑置之,因为,理由,他,只需要一个,她死了,他怎么能独活?
秋萝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他连睡觉也抱着那个画轴,尽管,上面已经被血迹弄得污浊不堪。
下人端进去的饭,往往都是又按原样端出来,有时,最多就是少了一两口,他是想,用这种方法结束自己么?
她轻轻的笑了笑,眼泪,却直落而下。
“娘子。”无离轻唤了声,只是从背后,也能感觉到她由内向外散发的悲凉,单薄的身子,比起之前更是瘦弱了许多。听到他的声音,她,止住了轻颤,半晌之后,回过头,轻轻一笑,眼角那滴尚未完全抹去的晶莹刺痛了他的心,有些片段一闪而逝,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曾有个人,在自己的面前,这样伤心欲绝过。终是前去,将她的头轻放在自己的怀里。
他知道,娘子唯一的姐姐的也去了,下葬那天,她一滴眼泪也没流,回来之后,就一病不起。看着她日渐消瘦,苍白的脸,他的心,就像是在被人狠命的蚕食,“莫神医,你快救救娘子啊。”陷入梦魇的她低声胡语,身上的衣服,被她的冷汗,浸湿,粘着她的肌肤,紧紧的包裹住她的身心,正如,他如何努力,也走不进去,她的内心,独自荒凉、悲哀。下人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给她换一次衣服,可是,不管他们怎么说,怎么喊,怎么努力,她也始终昏迷不醒。
“离王,夫人的心不愿醒,无暇,终是无能为力。”
听了他的语带悲凉话,无离抬头直视,居然在莫无暇的眼底发现了与他同样的悲痛。感觉到无离的惊讶,莫无暇撇开眼,是他一时大意,忘了掩饰自己的心,如今的无离已经大好,虽然还没完全恢复记忆,但却与常人无异,而他,自然是发现了他一时的失态所泄露的情绪。
“娘子,就算这个世上,所有人都离你而去,无离,也定会生死相随。”垂下眼,就像是没发现莫无暇之前的失神,像她这样的女子,就如尘中珍宝,一旦被人发现尘灰之下那眩目的光芒,谁能不爱?“娘子,你还有无离,求求你,快醒来。”莫无暇悄然离去。
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那枚闪闪发亮的指环,她醒来之后,就看到无离紧握的手中,这枚指环,曾经,她给无离讲过婚礼,讲过戒指,讲过合卺交杯,征住,“娘子,无离自己画的图,让那些工匠给做的,是你说的那种戒指吗?如果不是,无离再让他们重做。你看,无离的手上也有一枚……”
无离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胸口被人狠狠一撞,怀中的女子,终于发出天崩地裂的哭声,那一声声,都在狠狠的敲打在他的心上。
她终是走进门去,沉醉在自己世界中的东方永洛,双眼无神的凝视着画中女子,她不出一声,静静的坐在他的面前,抬眼,“还要多久,你才能走出来,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雪青?”
东方永洛脸色平静,眼神仍是空洞的看着画中某处。
低眸,看着那一个个生动的雪青,心突然揪痛,站起身,走到东方永洛面前,低语道,“东方永洛,你身为朝廷命官,自恃公正无私,我才把我姐姐交给你,可是,她却死在你的府衙。就到死,她仍是一个待罪之身,你答应过她,要还她一个公道,如今,你却像只缩头乌龟躲在这里,如同行尸走肉,姐姐她,如何能去得安心?你不要让我后悔,当初看走了眼。”
转过身,绝决的走了,她的衣角,猎猎翻飞,在空寂的房间里,响起一种别样的愁绪,“雪青,是因我而死。”东方永洛的声音暗哑,缓缓的说出一句,手指轻轻的拂过画像中的每一个线条,就像在抚摸着她秀美的轮廓。
她止住脚,并未转身。
“公孙擎苍要杀的,本来是我,如果不是当日,我要雪青住进县衙,以为凭我之力可以替她翻案,可谁知,却让她卷入了这场暗杀之中。”小心的理好画轴,东方永洛这才慢慢地走到秋萝面前,他明明知道,自己连自责,伤心的资格也没有,可是,却深陷哀伤而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