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从屋顶上跳下来,弹走身上的灰尘,在闻到一身的酒气味时微微皱眉,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对鏖古道:“你先去接客,我去换身衣服。”
“不用喊其他人吗?”
摆了摆手白泽示意不用喊后回到自己屋里,用净身术将酒味除去后,他拿出一件粉偏红的短衣换上,想到等会要见的家伙白泽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撕了,都怪自己昨晚多嘴!
来到前堂,鏖古还未拿下门栓就听见外面铃铛的声响,将大门打开入眼就是昨天在大堂挑事的家伙。他瞟了眼苍语手上的栈牌,然后低头邀请人进门,待人走进后又将门关上。
“苍公子楼上请。”鏖古面无表情的在前面带路,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身后人身上不一样的气味。如果是普通人周围应该什么都没有的,但是现在的苍语被一团红色的气包围。
“吱呀~”
天字间的门被推开,鏖古退到一边示意苍语入座。而苍语看了鏖古一眼后迟迟不敢上前,栈牌下的铃铛时不时发出轻灵声,他在发抖。此时在楼下的白泽泡完茶正要端着上楼,刚踏上阶梯便停了下来看向连接后室的小门。
“醒了?”
“嗯,掌柜睡得可好?”钟馗接过白泽手上的茶水,跟在后面上楼。今日白泽着的这一身粉红的衣服显得人更加秀艳,他似乎没有听到钟馗的话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而后面,钟馗一直盯着那侧脸待走到天字间门口时才移开视线。
见苍语站在那,白泽不解的看了眼站在一边的鏖古,然后绕到苍语的面前道:“坐吧,你这不坐我也不好问。”替苍语倒了一杯茶后,白泽悄无声息的将蒲团向后移了些,见人慢慢坐到自己对面后笑道,“嵬葵只在日落后现身,苍小公子你不必担心被它听见。”
苍语知道这些但还是有些心悸,他将栈牌放在桌子上与白泽对视问:“我该怎么将那怪物赶出身体?!一到天黑就失去意识,我根本完全就记不起自己那段时间内做了些什么?我怕,我怕自己做......错事......”
随着苍语的情绪波动,围在他身边的红色雾气抖动了一下猛地向白泽飞去,但碰到人的一瞬间又被弹了回去。站在一边的鏖古和钟馗也被攻击了,被鏖古生出的屏障挡住。钟馗震惊的看向白泽,他听说君莫回会接一些特殊的委托,但这是第一次见到。
见红雾被弹回去,白泽背后冒出冷汗。
嵬葵是由人的怨气化成的精怪,喜欢附在有很强的心魔的人身上,靠吸取怨气存活,直到这个人被吸完生气而死才离开,然后寻找下一个宿主。这嵬葵的妖气是红色但也惧怕红色。
其实所有的妖对于白泽来说都不足为惧,但偏偏这嵬葵却让他苦恼。因为白泽有心魔,一个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原本用来给苍语精心的茶白泽自己却喝了几杯,他笑着继续问:“那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白掌柜你应该对我们苍府有所了解,我想你能帮我将兄长带出来吗?”苍语攥紧手掌看着白泽,他希望面前这个人能够帮自己,而听了他的请求的白泽颦眉犹豫了。
苍府是长安城最大的商贾之家,而原先的苍老爷有三个儿子,长子苍相、次子苍言封、幺子苍语,这苍相和苍语是主母所生,苍言封则是侧房所生。一年前在苍老爷逝世后长子苍相也跟着莫名失踪,之后的苍府由苍言封掌管,也就是前些日子一直骚扰白泽的人。
“上川兄不是不知所去吗?何来带出之说?”
“不知所去都是狗屁!兄长他被苍言封那个小人陷害,被锁在地室昏迷至今。如今他想趁桃花宴杂乱将我卖到蛮夷之地,昨日我若不逃出来定会被关押住!”
这苍言封白泽只知道他贪图美色,却没有料到会如此凶狠。所以说昨日这苍语来君莫回挑事也是为了见自己,那个撞到自己的小厮是派出来抓他的人?看着面前这个脸色发白的人,白泽突然明白为什么嵬葵会找到他身上。怨恨啊,都是恨的错。
将栈牌拿到自己的身边,白泽思考了片刻缓缓开口:“小公子你知道我们小店的条件吗?”
“条件?”苍语愣了一下,他只知道君莫回会接一些稀奇古怪的委托,却不知还有条件。想到桃花节迫在眉睫,他也顾不得什么拍桌而起大喊道,“什么条件都行!只要将我兄长救出来!”
轻叹口气,白泽起身走到苍语的面前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面前。苍语瞪大眼睛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脸咽了口口水,他看着白泽双手捧住自己的脸然后又放开。
“今日你就住在小店里吧,明天和我一同去你府上。”白泽拿走栈牌背对鏖古和钟馗说:“带他去客房。”待走到楼下时,他便看到坐在那的元照昂和江姝清。
将栈牌放进袖子里,白泽几步跳下一把捏住元照昂的脸笑道:“再吃下去就肥成猪啦!”
“变成猪也不要你管!”打掉白泽的手,元照昂委屈的揉了揉脸继续咬了一大口包子。而一边的江姝清望着楼上,转身看向白泽。她目送着白泽去后室,捅了下正要吃下一个包子的人:“掌柜子有些奇怪!”
“有吗?我感觉和平时一样啊!”
江姝清白了元照昂一眼后径直走上楼。
大堂只剩元照昂一个人,他看着自己手中被咬了一半的包子,然后抬头看向楼上再看向后室方向。慢吞吞的将包子吃完,发现还没有人来大堂。元照昂直接起身走到大门处,再次回头确认没人时开门走了出去。
后室,白泽坐在自己的卧室内端详栈牌上面的红雾,他拿出一块红布将东西裹紧去,然后从后门出去。他只知道嵬葵害怕红色,但是想要杀它可就难了。为了明天着想,现在自己必须找人帮忙了。
此时在君莫回的客房外,江姝清和鏖古走在前面准备去做明天桃花节的桃饼,而钟馗跟在后面却突然停下脚步。他脑子全是苍语在天字间对白泽所说的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见鏖古两个人下了楼,便折回去敲响苍语的门。
“我是君莫回的跑堂。”
听到来人是钟馗,苍语想到昨天对他的恶语生怕这人是来报复自己,犹犹豫豫的走到门边问:“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因为昨日的事,我先在这里道歉。”
苍语不提钟馗还未想到这事,他放下手笑着回应:“不是因为昨日的事,而是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苍语在看到外面只有钟馗一个人时还是有些担心,他只把门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的问:“有什么问题直接在这里说吧!”
叹一口气,钟馗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道:“那个嵬葵是你招来的吧!为什么要对掌柜撒谎?”他一只手扶在门上,见苍语要关门逃避问题时猛的将门撞开。低头看着那个满脸恐惧的人,钟馗阴着脸审问:“掌柜好意帮你,为什么不和他坦诚呢?为什么要说谎?”
此时钟馗的瞳孔发散异常的黑色,苍语透过黑色看到自己惊恐的表情,他发现自己竟动弹不的。慢慢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再回神时面前的人已消失了。苍语瘫坐在地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他钟馗不是好惹的家伙。
走进后院,江姝清将捣碎的桃花瓣导入瓮中,她抬头看向钟馗语气淡淡的问:“看到衍谦了吗?”摇了摇头,钟馗走到鏖古身边帮他和面,三个人不语但默契的做桃饼。
风打青砖,桃醉花香。朱雀大街上的青砖地上散落着桃花,白泽匆匆跑过带起几朵花瓣落在衣角上,他微喘着气敲响千音阁的门,里面的小厮见到白泽愣了下道:“今日先生外出了,白掌柜隔日再来吧!”
“他去哪了?”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还是请您另择一日来吧。”
离开千音阁,白泽一个人转身去未名湖边,他坐在亭子里出神。想要灭了这嵬葵得知道它是不是主动来找宿主的,但刚刚白泽在窥探苍语的内心时发现对方对自己说了慌。若这嵬葵是主动找上门的,只需穿几日红衣便可将其逼出宿主的身子,然后杀了便可。但是苍语的这只是被动的,被宿主的心魔牵动着的嵬葵要是强制性逼出去,那宿主也会死。
白泽从不杀人,即使斩妖也不会动人类分毫。他愁眉苦脸的靠在柱子边,想着明天的对策。
长安城的一条不知名小巷内。
元照昂与对面的人对峙着,他一把抓住那个身着黑锦广袖的男人低吼:“我不会再帮你办事了,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反握住元照昂的手,傅因凑到他耳边笑道:“你觉得你还有独木桥可走吗?”松开手,他向后退几步,“白泽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若他知道你一直在帮魔界办事,会饶了你吗?”
答案很显然,白泽不会。
元照昂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和傅因做交易那一刻起就很难回头了。他抓着头发蹲在原地,整个身子都在抖。傅因看到这个样子的元照昂,轻笑了一下跳到他的面前,蹲下抱着他的身体。
“衍谦啊!不要因为被他们表面的好所迷惑。白泽带你回君莫回只是为了纯元精体,一旦你的精气用完便又会被抛弃。这遗弃之痛,衍谦你也不想再体会一次吧!”傅因抬起元照昂苍白的脸,吻掉那眼角的泪,然后下移最终落在唇上,“只有我,只有我是真的为你好。”把一个红色的布袋放到元照昂的手上,傅因将人拉起,拍掉对方身上的花瓣,他再一次亲了对方温柔道:“这一次结束后,我便会带你离开。那布袋里封的是嵬葵,明天桃花节你将它放在苍府内打开。事后你便去湖心亭那里,我在那等着你。”
回到君莫回时,元照昂看到那做桃饼的三人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瞬间笑出来:“这是什么啊?这么香?”
“是为明天准备的桃饼,要不要尝一口?”说着鏖古就从篮子里拿出一块递给元照昂。
看着手中桃花形状的饼,元照昂狠狠咬了一口后直称赞。他在院子里待了一会便准备回卧室,却被江姝清喊住。
“衍谦你刚刚去哪了?”
无心一问让元照昂心突的猛跳,他转身不正经的向江姝清做了个鬼脸喊道:“要你管,多事鬼!”
“啪!”
江姝清将手中的刀猛剁进砧板里,她瞪着那个窜到卧室里的人转身对鏖古怒吼:“看他那个样子,都是你惯的!”
“我惯他也是应该,你一个几百岁的妖精和他置什么气?”鏖古帮元照昂说话。
“我?!”被气得说不出话,江姝清一把抓过正要逃开的钟馗怒问:“正南你说这两个人过不过分?奸夫淫夫,你们欺负我一个女子害不害臊!”
被夹在中间钟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趁江姝清不注意偷偷溜走。
回到房间,元照昂将傅因交给自己的东西放在枕头底下,听着门外鏖古为自己说话,他捂着心口安慰自己不要有罪恶感。
“只要过了明天,一切都结束了。阿娘,衍谦没有做错,我一直是个好孩子。”
桃花香,桃花飞,酒美任君醉。朱雀大街依旧人声鼎沸,谈笑风生的人们享受着暴风前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