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美术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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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唐理的笔记本

2004年,三月,周一。

上午两节文化课后课间早操,操场大喇叭传来《老鼠爱大米》,那一年因为杨臣刚和香香翻唱了这首歌,让几乎所有人都对它朗朗上口,同学们迫不及待的还没等英语老师宣布下课,操场上的旋律已经将班上的草包们从听天书的幻梦中叫醒,合上书本眼望着窗外开始蠢蠢欲动。

class over。

满面胡渣长的像印第安人的蒋老师笑眯眯的宣布下课。同学们洋洋洒洒从座位站起,我身旁的钱小磊脚上像架了风火轮般的冲出了教室。“要死,投胎吗?”我很嫌弃的看着那个早已消失在教室的背影。跟着音乐的节拍,大家伸伸懒腰有序的结伴向操场走去。谢落和舒映真小跑上来分别一左一右挽着我手。

唐理和储天在英语课上刚睡醒的样子从谢落身后侧着身走向前,走到我们的前面。舒印真用食指顶顶鼻梁的眼镜架视线从正前方移向熙熙攘攘的操场。一脸的娇羞,脸上写满了“我喜欢他”的痕迹。我看着舒印真嘲笑她花痴之后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该不会是唐理吧?不。肯定是储天,这个看上去像吸毒已久的人。在我印象中,好学生不该抽烟吧,只有在我转学之前,那所集齐各种浪荡混混的A校,不抽烟的学生才属于不正常范畴。而这所在我妈咨询遍几乎整个嵊州市,才了解到这么一个严厉的班级,底下的学生不该有如此之举啊。我满脑的疑惑。

我看着前方那个背景,想着这个专业全班第一,与王老师一同生活起居的同学,心中不禁充满了好奇。

冬日的操场在阳光的照耀下没有了刚入学时的寂寥,那些杂草被大屁股和东哥拔的一干二净,让我不得不佩服王老师一声令下,同学们的执行力。王老师早就在操场中央手插着裤袋,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排好了列队,唐理从我身边经过,又是那股淡淡的烟味,难道是唐理?这个看上去阳光秀气的男生,在如此严厉的班级抽烟?我脑海中划过无数个问号。

随着喇叭响起“全国中学生第八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高昂又磁性的声音,我来不及细想。或许我眼见的在王老师“棍棒”底下安分守己学习的同学们也未必是真实的他们。

再严苛的老师,再恶劣的环境。那心底滋生的爱恋,还有青春时期涌动的叛逆。不管家长老师如何循循善诱,对十七八岁的我们而言都是一抹无力的抵抗。我们的青春尽管被条条框框束缚住了所有的不可能,但当时班级依然有好几对“暗度陈仓”的早恋对象,从那眉目传情中领略了爱情的青涩。

对我而言,除了提升那可怜的专业分数之外,根本无力分心。

体育课,被王老师改成了自修课。草包们一改敢公然当午睡课用的英语课现象,拿出寒假的宋体字继续对着字典精益求精。我忐忑拿出谢落给我的素描笔记开始摘抄画画要领。

唐理抱着一叠周末同学们临摹的西洋速写放在讲台上,王老师进来后叫大家放下手里的作业,又朝我看了一眼,我被他一看,又莫名的开始紧张,每次看到老师的脸,总感觉他有将教室所有的氧气瞬间凝固的本领。

我有一种预感,这又将是一节不讨喜的课。我的体育课呐,唉。

“佳佳,你笑什么!中500万了吗?”王老师看着第一排咧着嘴微笑的宋佳佳,陶侃她。随后教室传来一阵大笑。看着老师心情尚可,我稍稍将头抬起看着讲台上的王老师。

“昨晚立夏的妈给我打电话,说立夏在家里哭的很厉害,跟不上画画的进度,她很焦虑。”王老师突然一本正经的说起周日我妈背着我给王老师打电话的事。我猛的又将头低下。担忧不知道母亲具体跟王老师说了什么。

“能哭是好事,说明有上进心,这样的学生肯定能成功,佳佳,你还能笑的出来吗?要画好素描没其他办法,多临摹,多练练笔触,形要准,素描的形体相当于一座房子的地基,地基不准,不管你修饰的如何富丽堂皇都是无用功……”

我低着头,眼泪伴随着鼻涕早已再次浸没了我的坚忍,由刚开始的默默流泪随着王老师讲台的一番话变得泣不成声,我埋着头强制着尽量不要演变成嚎啕大哭,钱小磊察觉到我的哭泣,用大腿晃了晃我的腿。示意我不要哭了。我自觉没有脸面抬头看他。眼泪着实太汹涌了,止都止不住。

王老师在讲台上一直说着我妈向他打电话时的情形。我已经低头闷声哭的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只觉得委屈、丢人、那54分倒数的成绩像一把带着耻辱的利剑,一刀刀的绞着我从小就建立的自尊心。

“第一次画的差,没关系。重要的是领会画画的要领,掌握要领并反复临摹好的作品。素描就是一个打基础造型能力的东西,塑造造型不能偷懒,需要时间和量的积累。多看画的好的大师作品,提高眼界。多临摹,多画,多思考,多研究,多问,笃学之,必可成。”“佳佳、钱小磊……你们几个听到没有,做任何事情不上心肯定学不好,一个人一旦有想要上进的想法,并付诸行动,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

那是一堂让我憋着气又不敢哭出声音引起大家注意的一堂课,我只记得宣布下课时,等到同学们一个个离开了座位,才敢将头慢慢抬起,也不知道是谁在走的时候往我桌子上放了一包纸巾,我没时间想是谁的好心所为,抽出一张悄悄擦干净满是眼泪鼻涕的桌子。对那时的我来说,过强的自尊心促使我必须花12分的努力赶上与其他同学落掉整整一个学期的专业课。

小落和舒印真默默站在我的桌前,看着我哭的红肿的眼睛一直安慰我。

“立夏,别哭了,你肯定可以的,加油,我相信你。”

“嗯,我也相信你,你肯定能画好。我们一起加油。”

我带着谢落和印真的安慰,带着那包神秘的纸巾,带着羞愧无力走出教室。刚好碰上唐理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哭肿的眼睛,低头与他插肩而过。

“等一下,这个给你。”他回过头,将手上的笔记本递给我。“我记录的素描要领。可能对你有用。”

我错愕的接过唐里的笔记本,他扭头就走了。

这是我转学两个星期后,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而我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声“谢谢”。

可能谢落和舒印真再多的安抚,都抵不上他那一刻递过来的笔记本吧。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帮我。

我拿着笔记本,欣喜的翻开第一页,一行一行看着他记录的字迹,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