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美术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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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还是无能为力

转学后的第二周。

每晚在寝室蒙着被子,从委屈的眼泪中睡去。期盼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期盼着周五的到来。我想或许是我过度在意自己在整个班级的排位,我不想垫底,那可怜的自尊心无数次冲撞我不堪的素描成绩。两周时间,纵然不管我如何刻画,依然差强人意。笔法不到位,形体不准,连最基本的明暗五调子都无法呈现出来。手抓着一捆铅笔一筹莫展。那时候我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自从中考开始就节节败退,恨无法实现父母对我的期望。

周五,还是在我望穿秋水,扳着手指熬过无数“天”中如期到来。王老师布置完作业宣布下课的那刻起,那紧绷的心才得以悄悄释放。一周时间发生了好多让我措手不及的事。那时候刚转学才两周,真正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滋味。同学们嬉笑着开始在画室整理带回家的作业,谢落也早已收拾好军绿色的画板,朝我的位置走来。

“立夏,一起走啊。”

“我还没整理好,你等我一下。王老师布置的速写是什么作业,速写画什么内容呢?”

“去年要求我们临摹拉斐尔、谢洛夫、米勒等大师作品。今年也一样,你延续去年的就可以了。”

“拉斐尔是谁?谢洛夫又是谁?”我对谢落口中蹦出的几个大师人名毫无概念,看来我与其他同学落下专业知识不只是一星半点。

“啊,拉斐尔!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办!”前排的淼淼听到谢落提到的拉斐尔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猛翻抽屉。那圆滚滚的脸蛋下嵌着一张樱桃小嘴,一直嚷着“要死了,找不到了!”。然后抬头迟疑片刻,若有所思之后又继续开始翻找。

“在我这里!”储天带着一口浓浓的小镇口音,外加一丝坏笑,看了一眼正在猛翻抽屉的淼淼。

“又是你拿走了我的书,害我每次都找不到。”

储天面对淼淼的责怪,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说话。

“你们不要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小心我向王老师举报。”谢落暗笑。

他,储天。

骨瘦如柴的身躯,像极了吸毒的歌手,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带足了痞气,从小心中就藏着一个摇滚的梦,对短发女生情有独钟。听说上学期与唐理曾在元旦文艺汇演中一起因合唱了刘德华《会说话的哑巴》,然后两人在学校瞬间“走红”。也算是班上的风云人物,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的很欠扁。当时听夏岚提起过他。

看来这家伙喜欢淼淼啊。如此严厉的老师,连夏岚电话本上记着男生的电话都可以耗时两堂晚自修整顿班风,我以为这个班级已被王老师杜绝了所有早恋迹象,但再严厉的老师都无法阻挡正处青春期的我们那初萌的青涩爱情。

她,淼淼。室友之一。

一个动不动就一副紧张到快要心脏病发作的样子,给我初次印象也是如此,经常涨的通红的脸急冲冲的翻找着什么东西,对别人无心的一句话可以解读无数次,专业成绩名列班级前茅。像极了陈晓旭版本的林黛玉。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周五对当时的我们而言,是解放日。紧张了一周之后,随着王老师离校,平日里乖巧的连蚂蚁都踩不死的女生们讲话也露出了底气,一个个嗓门大的像赶集的大妈。住校生三三两两结伴背着画板互相嬉笑在校园的角角落落。

那个时候班级汇聚了来自嵊州市各个小镇的同学们,以崇仁镇,甘霖镇,北漳镇最为代表组成了班级三大“派系”,而我所属的崇仁镇随着我的加入,刚好凑齐了八个人。阴柔有妇女之友称号的小白菜,小眯眼舒印真及其余几位每每周五都会结伴一起坐着小镇大巴车然后各自分头回家。草包钱小磊给当时的我们取了一个代号“崇仁八仙”。而以沈红,猛男为首的甘霖派代表总是闹出很多啼笑皆非的事,与隔壁美工班女生打架斗殴,在篮球场上拼了命的一争高低,与一向标榜武斗不如文斗的崇仁派拉开了鲜明的对比。

以王老师为代表的北漳镇虽在班上的人数远远低于我派,在武斗上也没有甘霖派女生来的野,但北漳镇有专业第一的唐理,那个阳光帅气话不多的小子,还有五五分发型遮住半边脸一脚踢开寝室门的猛女夏岚,他们派系在颜值和才华上力压各派。?

我背着军绿色的画板,一行8人,踏上了回家的小巴车。草包钱小磊与大屁股在车里嬉闹,舒印真和谢落等人一起聊着当年流行的歌手。林俊杰是谢落的偶像,而我那年迷恋潘玮柏。那些歌手符合我们那个年龄段小女生本该有的喜欢,而舒印真却说喜欢刘德华,这令当时的我们很好奇。

“你是喜欢刘德华,还是喜欢元旦汇演唱过刘德华歌的人啊。”

“当然是喜欢刘德华啊,你们瞎说什么。”舒印真露出腼腆的笑容,用食指顶了顶眼镜架,那小眯眼被她一笑都差点陷进去。

“这种老男人有什么好崇拜,我们家潘玮柏多帅气。”我傲娇的“诋毁”着班上同学谈论最多的唐理也喜欢的歌星。

“对啊,这种老男人,还不如我们家林俊杰。小酒窝简直迷死我了。”谢落翻出书包里随身携带的随身听,取出磁带,对着林俊杰的头像一阵猛亲。

大屁股和其他同行的同学看到谢落如此痴迷的样子,一副做呕的状态。?

旧损的小巴车,在我们的嬉笑声中穿梭在小镇上,两旁不知名的树木不断的往身后逃窜。

回到家,母亲一贯热情,迎接我的永远是那高昂的嗓门,笑脸中透露着满满的期盼。

“回来啦!怎么样,读的还好吗?”。

早就料到母亲的问题,而我也是习惯性的口是心非“嗯,还行吧。”

“跟同学们都适应了吗,都熟悉了吗?”

“熟悉了。好几个初中,小学同学在那个班级。”

“那就好,要好好学,不要轻言放弃。”

“知道了。”我有点不耐烦。

此刻面对母亲,脑海里突竟然出现宋佳佳的影像,可以轻松面对倒数第一的成绩,还能笑的那么灿烂。那时候的我,多么希望让宋佳佳的父母与我的父母好好彻夜畅谈一番,来改善我父母那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观念。

自从成绩优异的姐姐考进了镇上的普高但不顾父母的百般劝说,毅然决定弃学早早参加工作,父母便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我身上,而我面对中考失利后,又鬼使神差般的因为可以免掉高中三年学费的诱惑,去了一所学生可以作威作福的学校,做了半学期的山寨大王。

2003年,夏天,6月份。知道落榜后,一整个暑假我都没有再听到母亲洪亮的嗓音。很多时候无能为力,但为了他们满满的期望,还有想要消灭父辈亲眷那该死的重男轻女的观念。迫使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将父母所有的期望揽下来。也顾不上我薄弱的身躯是否能承担的起那厚重的期望。只知道必须力争上游,不准放弃。

爸爸下班后回到家,看到啃着苹果的我说“哎呦,女儿回来了。这周有好消息吗。”父亲一扫工作了一天满是疲惫的脸露出殷切的笑容,迫不及待的追问我一周的情况。

“爸,你回来了。还可以,跟同学们都相处的挺融洽。放心吧。”

我刻意省略掉倒数第二的素描成绩,随即塞进一整个苹果,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对了,上次你在家画的那张画怎么样,老师批改了吗?”母亲听到我与父亲的对话,手里抓着没切完的半根丝瓜走出来问道。

……纵然我多么不想提起那张画,但还是被母亲问及。“批了。”我低着头,大口大口啃着苹果。

“几分?”爸妈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们太烦了,几分几分!你们就那么在意分数吗?能让我喘口气吗,就知道没完没了的问问问!”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烦闷,顶撞了对我满是期望的父母。父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默了。

而向来大大咧咧的妈妈依然追问道:“总有个分数吧,是好是坏,你要好好告诉爸妈……,你要知道爸妈多么不容易,等你等了一周,盼着你回来,想知道你在学校……”

“54分。全班倒数,这个分数你们满意吗!!!“我打断了母亲的话,并恶狠狠的说出那个我极其不愿意承认的分数,每说一次都觉得是一种对自尊心自我践踏。

“54分,怎么会,我看画的挺好的,跟书上很像,简直一模一样。”妈妈也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反问道。

我站起身,满是委屈的跑上楼,将房门锁住。蒙着被子又是一阵大哭,将学校积累的无数压力一并发泄的淋漓尽致。妈妈跑上楼敲着房门,催促我开门。我权当没有听到,只想哭,似乎有很多的委屈,但又无法说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委屈。是累,太累了吧。

母亲敲了半天的门,叹着大气下楼开始做晚餐,而我在房间蒙着被子一直哭到声嘶力竭,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窗外的风呼呼的刮着,轻扣着半掩的窗。就这样懒的起身开灯,哭累了坐在床沿发呆。爸爸上楼说着好话,话语中又带点严肃命令我开门。开了门的我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父亲打开灯,我的眼前一片刺亮。我用手下意识的挡了挡光线,低着头使劲挫着哭肿了的眼。

“走,下楼吃饭。”父亲落下一句简单的话,转身离开。

我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低着头跟在父亲的身后。看着那一桌子的菜都是我爱吃的,母亲已经为我盛好饭,摆好了筷子。看着那碗饭,又不知为何,眼泪的阀门再次打开,是内疚吧,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释放。母亲递过毛巾,关切又心疼的看着我也没有在说话。

“我跟不上,我真的跟不上,我跟不上他们的节奏。”我带着哭腔,这是我第二次在父母面前袒露心声。

“那怎么办,转都转进去了,再退学吗?”母亲一直重复着“怎么办”,似乎除了怎么办,面对我肆无忌惮的眼泪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退什么学,儿戏吗。”父亲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声音把话放在了桌面上。

“先吃饭,我晚上跟你班主任老师打个电话,这可如何是好啊。真不让人省心。”母亲夹了红烧土豆放置我碗里。一脸愁容。

那是我转学后的第二周。回家,我又哭了。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曾经有过放弃的念头,但当面对着爱自己的家人,咬着牙告诉自己再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