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伸头往洞里看了看,凑近了又看,最后终于没忍住,便要往里面钻,却被韩建国拦住,罗汉正不解间,却见韩建国扑通跪在了吴颠的墓碑前,磕了个头,嘴里念叨着什么叨扰前辈安息,请勿怪罪之类的话,说罢又往坟头上添土,这才示意罗汉可以进去。罗汉见韩建国神神叨叨,嘴角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俯身钻进洞去。
金贝勒跟着凑了上去,伸着脑袋往洞里看,忽然像看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一手指着洞里,一手抱着脑袋,大喊“啊——”,一边喊一边往唐玉郎身边跑,唐玉郎被这情景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韩建国脸上也是略带惊恐。结果金贝勒只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脸上表情瞬间恢复了平静,说:“里面没有灯,怪黑的。”说罢转头又往洞里进。
“操,别TM吵吵把火的,吓我一跳!”罗汉的骂声从洞里传来。
袁帆很好奇吴颠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这个人会住在这么一个山洞之中,却并非因为贫穷——至少他还有那么多银子。于是,俯身钻进了洞,想一探究竟。
才过正午不久,阳光耀眼,山坡又在向阳一面,借助射进洞内的光线,这个不大的山洞倒是一览无余。山洞里面大概有五十来平的面积,洞壁一侧可见被烟熏过的痕迹,地上有些杂草,另外还有一个低矮破旧的土炕,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土炕对面的墙根下面有些泥土,墙上一部分的颜色与周围明显不同,显然是有人刮过这墙,而且看起来是刚刮了不久的。
“这墙谁刮的啊?”罗汉指着墙壁,问刚进洞里的韩建国。
“我刮的。”韩建国说。
“刮它干啥?”罗汉追问。
“画了些舞舞喳喳的东西,看着瘆人,就刮了。”韩建军眼神有些闪烁。
袁帆仔细看了看那刮去的痕迹,可以看出上面本来是一块一块的,洞壁的色调和纹理和之前看到的满文照片的北京极其相似,袁帆顿时心下了然:那些满文的出处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袁帆和罗汉对视一眼,显然罗汉也明白了,见韩建国含糊其辞,袁帆也没揭穿,只是眼睛仍然在不停地看着周围。袁帆注意到,地上脚印凌乱,而且靠墙处还有桌椅摆过的痕迹,说明这里应该来过不只一拨人,而且原本是有东西的——至少有桌子,现在既然东西没了,那么应该就是韩建国给搬走了。
“那些东西,就是在这发现的么?”袁帆问道。
“嗯哪,那天刚下完雨,我想上山看能不能打着只野鸡,野鸡没打着,找着这么个地方。”
“东西全都搬走了?”袁帆追问。
“嗯。”
“这里面本来都有什么啊?”
“就一具骷髅,几件家具瓷碗什么的,还有一把大刀,锈死了,还有杆红缨枪,木头把都烂得撑不住枪头了。”韩建国边说边比划。
“还有别的么?”
韩建国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绝对没有了,就这些。”
袁帆本来只是随便问问,见韩建国表情变化这么大,又这么激动,反倒生疑:没有就没有呗,为什么看起来像是拼命证明什么的样子,难道说,还有别的隐情?
“你弟弟把那个东西拿到北京之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么?”袁帆忽然有些神秘地问道。
“你……你……你知道?”韩建国脸上难掩惊讶。
“他都告诉我们了,我们其实也是顺路来找那个东西的,那东西你留着也没用,我们帮你卖了,你后半辈子就不用出力干活了。”袁帆见韩建国说道绝对没有的时候闪烁其词,本来就是想诈韩建国,没想到竟然一诈就诈了个正着,心中也是窃喜。
韩建国被袁帆这么一问,一脸无辜:“那东西他拿走了我就再也没看着过,在北京我把他那间房搜了个遍,也没找着!”
“那是不是被他女朋友拿走了?”唐玉郎插道。
“女朋友?建军啥时候有的女朋友啊?”韩建国一脸茫然。
袁帆和唐玉郎对视了一眼,袁帆猛地想到韩建军的死因,就试探性地问韩建国:“老哥,最后法医鉴定的结果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袁帆这么问,韩建国长叹了一声:“唉——建军是被钱害死的,我要不叫他回来,他肯定不能死……”
在韩建国满含叹息的讲述中,袁帆渐渐了解到了整个事情的整个经过:最开始,是韩建国在山里发现了这个洞,见洞里有东西,就把韩建军叫了回来。兄弟二人忙活了一整夜,把死尸埋了,东西全都运到了家里,第二天韩建军把觉得值钱的物件打了包运到了北京,除了一些瓷器和烛台外,还包括一个奇怪的东西——韩建国称其为‘鬼脸’,依照韩建国的描述,大概就是一个巴掌大的东西上,印着一张狰狞的面孔,眼睛、颧骨、鼻子突出,看起来有些可怖。
韩建军把东西拿走之后没几天,就往家里寄了几万块钱,说是给爹妈养老,结果没过几天,就传来了韩建军的死讯……韩建国有些含糊其辞,直到罗汉问道究竟是不是吸毒过量的时候,韩建国才勉强承认了,却一个劲说感叹说建军一个人在外面没个好人带着,城里的花花世界充满危险……
袁帆安慰了一通韩建国,却又觉自己的安慰苍白无力,虽说对于偌大的北京死一个人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韩家来说,死了一个韩建军,几乎就等同于大半个世界毁灭了。袁帆年纪尚轻,几乎没经历过什么生离别,但听韩建国语气,却有些为韩家的未来担忧。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那么多人说北京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与梦想。
从洞里出来,韩建国又朝吴颠的坟头磕了几个头,又念叨了几句,这才安心离开。这神神叨叨的举动搞得唐玉郎看起来有些紧张,似乎自己也想上去磕几个头。
正要离开洞口,袁帆瞥了一眼洞口的巨石,发现巨石被土掩埋的部分有一块白色露出,不像是石头自己带的颜色,袁帆有些好奇,于是走过去扒开了下面的土,发现巨石上似乎被人画了什么东西。这下袁帆更加好奇,在边上抄起一块稍扁的长石头就开始挖土。
巨石旁边的土质很是疏松,偶尔可见一些无法辨认原形的植物根茎之类的东西,袁帆没费多大的劲,就挖开了一大块土,而石头上的图案也渐渐显现了出来。
看起来,石头上是一幅画——即使以门外汉的眼光来看,这幅画的绘画技巧也简陋的可悲:一座有三个山峰的山——其实说白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山”字的变形,只不过粗壮了些,而中间的那座山峰从比例上看也有些高得离谱。整个山字都被涂成白色,但年代久远,颜色已经快掉光了,山的一侧画着两个小人,小人只有脑袋和手,面部什么也没画,头上却戴着一顶帽子——托电视里无尽的辫子戏的宣传,袁帆很容易就辨认出了那是清军戴的帽子。而小人的脑袋后面还有一根线,大概是想表示辫子的意思。这两个小人都呈‘大’字型站立,一人手里立着一根棍子,这个棍子上面有个特别画出来的尖,看起来似乎是拿着一把长枪。
这两个小人站在那座‘山’的一旁,而‘山’的一脚,却赫然标着一个‘十’字符号!
“我勒个去,极简主义!”金贝勒兴奋的叫了起来,说罢举起手机,啪啪啪连拍了好几张。
唐玉郎没听清:“什么主义?”
“共产主义。”金贝勒嬉笑着回了一句。
“去你妈的共产主义,你小子一天天能有点正形么?”唐玉郎骂道。
“别骂人哈,再骂人我真现原形了啊。”金贝勒应道。
袁帆没听见金贝勒和唐玉郎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这幅画,在这样一个地方出现这样一幅画,而且画得这么简陋,画画者应该是要表达什么,一座山,两个拿着武器的小人儿,外加山脚下这么一个符号,这……是想表达什么呢?
蹲在那想了半天,脚都蹲麻了,还是没什么线索,袁帆于是也把图像拍了下来,心想回去慢慢想。刚要起身,又觉不放心,抄起扁石头,四下里又挖了一通,确认巨石上再无痕迹,这才扔了石头,一扑手却发现手掌生疼,这才发现手上已经磨出了个水泡,袁帆看了看薄嫩的手掌,心想现代人还是不适合使用旧石器时代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