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西安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还要去敦煌,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回到重庆,七城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生,七城说,他们是在敦煌认识的,交谈之后才知道是校友,呵呵。七城说,那个女生身上,有一种“纯白”。
之后,我以准备毕业论文为由,不再与七城见面。一个人躲在图书馆的书架后面,听见女生对七城说:“等毕业了,跟我去武汉吧。”七城说,好啊。
我默默流下了泪水,恨自己不敢开口告诉七城,我是喜欢他的。三年了,三年来,我以为七城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但不曾想到,就算是自己的影子,也会有消失不见的时候。
去实习的前一天,我在图书馆后面的小路上与七城相遇,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笑笑。擦肩而过时,我的泪水猛然滑落。
我没有去西安看石榴花,没有去看大雁塔。而是找了广州的一家公司,每天实习下班后,可以到附近的工厂里找父亲,父女俩在小餐馆喝点小酒,说着家乡话,无拘无束地笑。
2004年的夏天,打算去广州的我鬼使神差地买了武汉的车票。我换了号码,没有告诉七城。我只是想距离七城近一些,这样就满足了。我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我的出租屋距离公司隔着一条小巷,每次经过小巷时,我总幻想,七城会突然出现,喊我的名字。武汉的夏天和重庆一样热,我第一次买了裙子,骑着单车,穿过小巷,任头发在风里飞扬。记得七城曾说,想看看我穿裙子的样子。在武汉的两年,我看了武汉的樱花、梅花,看了长江水,想了很多关于七城的故事,最终,我选择了离开。踏上去广州的火车时,我终于相信我身上没有七城所说的“纯白”,我身上的,是青涩。我本以为我可以忘记七城了,但当初与七城在一起的女生出现后,我对七城的思念就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扑来。一次我和主管去深圳谈一笔合同,在对方的公司遇见了那个女生,女生已经不认识我了,当我说出七城这个名字时,她才愣愣地看着我。女生说,七城去了敦煌。
敦煌?七城在敦煌吗?我请了假,收拾行李,赶往敦煌。火车上,我一直在想,这次我一定会勇敢地对他说,我一直喜欢他,从第一次遇见他,我就喜欢他。但是我在敦煌待了七天,我的假期结束,仍然没有七城的影子。我看遍了莫高窟、月牙泉,吃遍了敦煌最好吃的臊子面,每天都期盼着七城能出现。然而我最终还是没能遇见七城,也许他真的在敦煌,只是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也许他早已到了别的地方,不过,我想,我一定会找到他的。我问了所有认识七城的人,在网上发了帖子,但是,没有人知道七城的下落。曾经和七城在一起的女生结婚了,她和我们公司的主管,两个人一见钟情,不到一年就结了婚。他们旅行结婚的地方是丽江,我的家乡。临走时她说:“染白,其实……七城喜欢的人是你。”我愣在那里,眼泪模糊了双眼。一个星期后,女生回来了,她匆匆忙忙地敲开我的门,对我说:“染白,七城在丽江……”当天下午,我就坐飞机飞往了丽江。飞机降落那一刻,我的心剧烈地跳动。
然而见到七城那刻,我惊呆了。远远地,我看见七城手里拉着一个小女孩,身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
我僵硬在那里,像一个木偶,这么多年了,日夜思念的人就在不远处,但心竟一下子成灰。女人似乎看到了我,我转身带着七零八落的泪水,奔进了小巷,踩着熟悉的石板路,像一只受伤的猫,不敢出声。
我还未来得及看清七城,不过,我确定,七城是幸福的,一场爱情的马拉松,应该结束了。因为六年前的一次错过,竟找不到相遇的理由。
2008年,我开始第一次相亲,对方是忠厚老实的南方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恋爱的过程没有年轻时的浪漫,该说的话都说了,我让他在“纯白”和“青涩”之间选一个词,他选择了“纯白”,所以我决定嫁给他。
但对方却给了我一个意外的答案:我们不适合。他说,因为我跟他在一起时不开心。参加完妹妹的毕业典礼,爸爸回了丽江,我去了敦煌,拍了很多照片。回到广州准备辞职时,七城竟然出现在了眼前。我还来不及反应,七城就拥抱了上来。他说:“染白,你知道吗?这些年,我跑遍了西安、敦煌和广州,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你会回丽江,就一直在丽江等你,你为什么躲着我,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我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我想告诉他,我没有躲他,我也一直在找他,然而,我终于没有说出口。
七城说,他在丽江当了导游,那个女人,是游客。我终于深呼一口气,好好地捧着七城的脸,看了无数遍。我们一起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那是六年前未说出的话,六年后,夹杂着很多辛酸和幸福。七城说:“染白,嫁给我吧,你的眼睛还是那么纯白。”我说好,明天我就嫁给你,好吗?七城就紧紧地抱住了我。七城说他要回丽江,还有最后一批游客,他要把他们送到瑞丽,回来我们就结婚。我说好,我等着你。
七城给我留了号码,他走后,我逛遍了广州的婚纱店,挑选我们结婚的礼服。我每天给七城发短信,打电话,我对他说,我再也不想丢掉你。然而,一个星期后,七城却没有了消息。
他的电话关机,我哭了。飞往丽江,旅游团说七城的团出事了,在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伤者都被送到了医院,没有七城的下落。听到消息,我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一下子昏倒在地。醒来后,父亲和妹妹都在身边,他们说,有了七城的消息,在西安老家。我马不停蹄地赶到西安,路上念了一千遍咒语,保佑七城不要出事。
七城欺骗了我,那个小女孩,确实是七城的孩子。我在七城家的楼下,看见了小女孩,我故意问路,小女孩说:“阿姨,你找我爸爸干啥?”我转身,走了。天空突然瓢泼大雨,在西安车站,我抑制不住悲伤,几乎想跳下铁路,去往天堂。我回了丽江,爸爸生病住院,我天天陪在他身边,深夜我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冥想与七城的每一个细节,原来,这么多年,失去的注定要失去,依然是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此后的一年,七城终究没来找我,我在丽江开了一间小酒吧,学会了弹吉他,和很多男人见过面,喝过酒,但终究没有走在一起。
得知七城的腿瘸了是在半年后,2010年,我即将轰轰烈烈地步入三十岁,也是那时,我得知七城的妻子生孩子时难产,只保住了孩子。
我没有犹豫,再次去西安。找到了七城。七城老了很多,见到我,只是淡淡地笑。他问我:“染白,结婚了吧?对不起,原谅我。”我不顾他的家人在场,走过去抱了他。
我说:“七城,我要嫁给你,明天就嫁给你,你不该躲着我。”看着他瘸了的一只腿,我号啕大哭起来。
这场婚姻,没有任何人反对。我们的婚礼,一个星期后在重庆举行。我们在校园里拍了很多照片,穿着婚纱,我说:“七城,绕了这么多年,上帝还是让我们在一起了。”
在图书馆门口,七城问我:“染白,你还是喜欢‘青涩’这个词吗?”我得知,他当年结婚,就是因为对方在七城出的选择题里,选择了“青涩”。
我的回答是:“我喜欢‘纯白’。”七城笑了,他说:“真的吗,你害我喜欢‘青涩’这么多年。”
是的,十年,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算是一个归宿吧,就像青涩终究掩不住纯白,那么,不允许谁再离开。
如果锦衣不负素色的爱情
十三岁那年开始的故事……却纠结了一生。
米拉还记得,许多年前,在上海的某条街上追着宋锦年,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也许宋锦年就是那时候消失的。之后米拉便扔掉了所有的高跟鞋,还有那条宋锦年送的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一个人去了北京,和妈妈打理她的服装生意。
一连几年里,米拉只进一批批华丽的衣服,价格昂贵,因此生意并不兴隆,其实那些衣服大多数都被米拉穿过,像一个模特那样站在橱窗前,张扬地流泪。
苏思曾对米拉说:“米拉,你应该立刻割脉,然后我们为你举行盛大的葬礼。”其实米拉真的割过脉的,只不过是许多年前的许多年前,还是个邻家少女的时候,不过后来又活了过来,而左手手腕上留下的那一道深深的刀痕,被米拉用大大的玉手镯遮掩住了。
虽然苏思每天来找米拉,请米拉吃米拉最喜欢吃的杂果甜卷,但米拉一点也不喜欢他,甚至,有点恨他。这么多年了,米拉还是习惯宋锦年的样子,无法再接受其他的男人。苏思有时生气时就会说:“米拉,你就不能正眼看一下我吗?”米拉点头说嗯。
其实苏思是和米拉一起长大的,那时他时常背着一个白色的书包,白净得像女孩子。米拉只记得他曾偷过她的日记本,一路走一路撕,像发传单一样扔得满街都是,也许就是从那时起,米拉就开始讨厌苏思这个名字的。
苏思发誓一定要找到米拉口口声声说的这个宋锦年,然后像踩蚂蚁一样把他踩死。米拉鄙视地笑了一下,说:“苏思,你还是走吧,我要换衣服了。”
米拉曾一度迷恋古装,是那种蓝青色的褙子,宽大的衣袖,穿在身上很淑女。她有时候想,要是能偷偷走到别人的梦里就好了,那么她就可以去宋锦年的梦里,穿着褙子跳一支舞给他看。
米拉穿着古装睡觉,忽然梦见自己在雪地里奔跑,后面有人追着她喊:“米拉,嫁给我吧。”她从梦里惊醒,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在店铺里。她发现自己的手机躺在地上,手机里有一条苏思的短信:“米拉,我要结婚了。”
米拉愣住了,随即昏倒在地。当米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守在旁边的人,是苏思。苏思说:“米拉,你能不能别喝那么多酒。”米拉这才知道,头天晚上,她竟喝了半瓶白酒。苏思问她:“你真的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吗?你给我打电话,喊了一晚上的宋锦年。”米拉真的不记得了,她把白酒当白开水喝,喝到不省人事。
苏思来米拉的小店里为他的准新娘挑选衣服,米拉问他那个女生是什么样子的,苏思说是说话跟你一样有点嗲的,米拉就把苏思拉到一边很认真地问:“你不是去年才结的婚吗?”苏思端在手里的咖啡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是的,米拉是去年就听说苏思结婚了的。那时她还在上海,沉迷在对宋锦年的爱情里。苏思的解释是,他没能结成,因为新娘在他婚礼那天没有出现。
苏思说,现在好了,等我结婚了,给你物色一个比宋锦年好一万倍的男生怎么样。米拉说,你滚。米拉为苏思的准新娘挑选了一件青色褙子,说苏思,你结婚就让她穿这个吧,一定倾城倾国。
第二天苏思开车来接米拉,把她从店铺里拉了出来,他把米拉载到婚纱店,对米拉说:“米拉,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让你试试婚纱,看哪种婚纱好看。”米拉愣住。苏思为米拉挑了一套公主型婚纱。
米拉看着梳妆镜里自己穿着婚纱的样子,两行泪水沿着脸颊而下。当苏思呆呆地看着她时,她问苏思:“苏思,你说天堂里也有婚纱吗?”苏思说有的,天堂的人也要结婚啊。米拉的眼泪就掉得更快。
米拉决定回上海进一批货,临走她给苏思打电话说:“苏思,你觉得我是疯子吗?”苏思不明白米拉的意思,在电话里他只是笑。米拉挂了电话,关机,听着自己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骄傲地走进了机场。
其实米拉是要去找宋锦年的,她努力地想忘记宋锦年,可是当她穿上婚纱的那一刻,她突然好想嫁给宋锦年。无论他是否爱她,她不在乎。
就在米拉到达上海的那天,她在街上看到浩浩荡荡的婚车开过,她横穿马路,在婚车中穿过,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她干脆不走,婚车被迫停下来,上面的人开始骂米拉是不是没长眼睛啊。米拉急了,她扬起包狠狠地砸向车窗,又哭又闹。围观的人则说这个女人是不是来搅局的,看她的气势就是来抢新郎的。
警察到来时,米拉依然挥舞着她的包。两个女警架着米拉将其拉上车,米拉挣扎着,高跟鞋被其踢飞,飞出去好远。第二天米拉就上了报纸的头条,图片上米拉蓬头乱发,俨然一个泼妇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