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结婚那天,天气突然转晴,若尘去影楼化妆,手里一直握着杨及辰送的军刀。若尘被杨及辰背上婚车时,漫天的彩色喷雾将天空绚烂得睁不开眼。等她睁开眼时,阳光打在车窗上,格外明亮。她想到徐木则,想到那把被自己扔进山林的匕首,想着徐木则结婚那天,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她看见影楼上,有一个人的目光,和自己一样落寞。
杨及辰拉着若尘的手,握紧。若尘突然想哭,却笑了,闭上眼睛,她说:“杨及辰,我觉得还是晴天最美。”
有一种爱抵过沧海
她和他是在春天相识的。他不断地给她投漫画稿。他在每一幅画里,都写着美丽的句子,她觉得,那些句子,就是写给她的。就因为那些画,她喜欢上了他。于是她提出了与他见面,但他拒绝了。
他骗她说到外地去了,她相信,等着与他见面的日子。他还是每天给她投画稿,画里,还是那些看了让人掉眼泪的句子。她向他要了地址,说是给他寄稿费。其实她是想,等一有机会,就去找他。
然而,她却失望而归。他没有见她,地址是假的。她给他回邮件,说你这个骗子。然后他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每天打开邮箱,在一堆稿件里搜索他的影子,可是,他却没有出现。
转眼就是夏天,他终于出现了,他在邮件里说,我去看你吧,我给你买了花。她霎时潸然泪下。
他不像她想的那样英俊,也没有她想的那样浪漫。他手里,只握着一朵颤巍巍的郁金香。她告诉了他她的名字,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宋宁。没有太多言语,甚至没有一起吃饭,她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她转身离开时,他竟宽慰地笑了。她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因为,他是一名囚犯。这次能出来看她,是因为他母亲过世,他表现好,监狱批准了他的“探亲假”。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了。在黑暗的小巷里,他抢了她的包。包里有她的身份证,还有她编辑的杂志,一本日记本。在瘫痪母亲的病床前,他为母亲读着她写给自己母亲的那些美丽而忧伤的句子,自己也不停落泪。
她的包失而复得,就放在她家门口。她百思不得其解,劫犯在一千块钱里只拿走了五十块,其余的东西,一样不少。她不知道,那个劫犯,就是他。
而他,在看了她的那些日记后莫名地对她动了心,他本想好好谋一份职业,然后去找她。他曾偷偷给她送过花,一朵朵玫瑰,托人送的,足足二十九天。就在他鼓足勇气要去找她时,他家里出事了。他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腿,于是……她曾以为,他就是那个每天送她玫瑰的人。然而,当她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不是玫瑰时,她失望了。她的邮箱里再也没有漫画稿,他没有再给她寄。她不知道,那些画,是他托妹妹给她发的。
三年后,她结婚了。那个人不是他,他能见她一面,已经满足了。
十年后,他出狱了。他在妹妹的花店干活,他一直想把那五十块钱还她。有一天她带着孩子去买花,他以为她认不出他了。他便故意多找了她五十块钱。她捧着花说谢谢转身离开时,他看着她的背影,幸福地笑了。
她捧着鲜花,拉着儿子,迎着风,泪水突然滑落。其实,她早已知道他的一切了。因为那次他抢她的包时,她看清了他。
她在与他见面后,怀着纠结的心理到了公安局想举报他,于是,她知道了他的一切。她已经是一家杂志的主编了。他不知道,十年,她几乎每一期都在反复用他的漫画,她最喜欢他画的蝴蝶,还有画后面的那句话:有一种爱抵过沧海。因为,她是爱他的。她结婚,只是为了完成母亲临终前的遗愿。
此后,她和他再也没有见面。
那么多相遇,唯与你的最美
第一次见到马佳,我就觉得她像宋小媚,宋小媚是我的前女友。书上说,第一眼让你的心颤动的女人,是你的克星。我却不这样认为,第一眼见到马佳,我盼望她是我的救星。
我想这是不是天公的特意安排,让我去见马佳这样的才女。而且,在会晤之后,又突然冒出一场一小时之久的迷离春雨,我们只有再叫了一杯咖啡。
马佳看着春雨发呆,突然讲起自己的故事。她讲自己的初恋,单纯而青涩,不经意间,有晶莹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不去擦眼泪,任泪水流到阑珊。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一秒钟后,我把纸巾递到了她面前。马佳察觉到自己失态了,扭头定睛看着我,问了一句:“你真叫苏红宁吗?”
回学校的路上,我淋着小雨,用手一遍遍梳着湿漉漉的头发,想起马佳,我笑了。马佳在和我分开时,突然将手伸过来,客气地说:“苏红宁,合作愉快啊。”她把我的名字叫得响亮,像故意让我知道,她已经记住我了。
社长表扬了我,说我很厉害,这么难搞定的女子都能摆平。从社长那里我了解到,马佳正和男友闹矛盾,情绪不好。
我给马佳打电话,约在周末见面,谈合作的事情。那天我看到马佳特意带了伞。我笑着指着她的伞说:“今天不下雨。”她抬头望望天,然后很窘迫地看着我。那天马佳说带我参观她的房子,“新月田园”,三楼,蓝色落地窗,古典壁画,盛放的白玉兰。马佳说,自从她母亲远走他乡,他父亲再婚,这屋子就空了。她说她不再想住在这里。
马佳请我喝咖啡,我们的聊天大部分不是文学,而都围绕着初恋,一直谈到我的手机响到第二十次。马佳问我:“学校有急事吧?”我点点头。马佳把我送到门口,我回头对她说:“谢谢你的咖啡,如果有什么问题,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或者打我们社长的。”提笔把电话号码抄给了她。马佳微微一笑,跟我挥手,说那当然。
回到学校,我说马佳已经说服她父亲,给我们赞助,社长拍拍我的肩膀,说晚上请我吃烧烤,刚说完,马佳就打来电话了,那头传来了她的哭声。
我没想到马佳这么快就搬出“新月田园”,仅仅时隔五个小时。搬东西时马佳摔倒了,我赶到的时候,她在地上不能动弹,地上散落着一地的鹅卵石,旁边是一个小箱子。我将马佳扶起来,给她上药。然后将石头一一捡进箱子。我看到,石头上刻着“不离不弃”四个字。
马佳对我说:“苏红宁,我恋爱只维持了一年零三天,好笑吧?”我没搭话,扶着她,抱着装石头的箱子,打了车,把她送到“新月田园”。那天我走的时候没注意马佳的表情,我给旁边诊所的大夫打了电话之后没有再回到马佳的房子,而是顺着河滨走到日落。
我之所以没回答马佳的话,是因为她让我又一次想起了宋小媚,我们谈了一年零三天的恋爱,不错,一年零三天,不多也不少,而这个数字再一次被马佳提起。像一道伤疤,将所有的记忆都扯得很疼。
那晚,是我和宋小媚分手后第一次给她发短信,宋小媚没有回我,我的手机待机到深夜。在绝望到不想再睁开眼睛时,电话响了。但短信不是宋小媚的,是马佳的,时间是深夜两点,马佳问我:你睡着了吗,苏红宁?谢谢你今天把我的石头一颗不少地捡回来了。
可能就是因为那条在深夜两点发来的短信,我开始慢慢变得会想念马佳。宋小媚的短信是三天之后才发来的,短短几个字,恍如隔世。我没有再回她,从此,我要把对她的留念停掉。
马佳失恋了,3月15日。马佳说:“不错,今儿打了一回爱情的假。”她问我可否抽出人生万分之一的时间帮她庆祝失恋日,庆祝的方式是陪她到大学的校园里跑圈。马佳跑了十圈,“十圈代表什么呢?”我问她。马佳说:“代表为我的人生画上十个句号。”这一天晴空万里,我将手中握着的伞撑开,伞下,马佳却哭出了声。
那天我的蓝色衬衣被马佳的泪水打湿。她抱住我哭到清醒,才发现身边的人是苏红宁。但先开口说抱歉的人是我。马佳把手放开,擦干眼泪。我握着伞看着她,不知所措。
我们沿着校园的林荫路默默走了一圈。最后,马佳破涕为笑,说:“苏红宁,不错啊,今天的庆祝仪式很成功,我请你吃饭怎么样?”在面馆,马佳把辣椒放得红红的,辣得直流眼泪。我不问马佳的爱情,马佳也不讲。我送她到“新月田园”,转身的那刻,她突然问我:“苏红宁,你会爱我吗?”然后看着我手里紧紧握住的伞。我无言以对。
此后,我和马佳有一段时间没联系。马佳说她想去青海散散心。马佳不知道,在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回答她了,我爱她。可是,那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像宋小媚,所以我说不出这三个字。我请假回家看母亲。在昆明,让阳光把我晒得很黑,晒得几乎认不出自己。
马佳失恋,是因为她的男友有了新女友。这些是我从社长那里打听到的,社长是马佳前男友的朋友。社长说:“可惜了,马佳这样的美人儿,要是……”他摇摇头。
我再去找马佳,在她经营的服装店,隔着橱窗,我看到她把头发剪短了。前一天,马佳发短信跟我说:“苏红宁,我要到重庆进一批货,你能陪我一起去吗?当保镖嘛,发工资的。”我没拒绝,不是因为我恰好也要到重庆见一个经纪人,而是我想马佳了。
从渝北机场出来已是下午,马佳没有直接到批发市场,而是约了一个老朋友喝茶。我则接到家里通知,说家里有事第二天必须赶回去。
第二天凌晨,我给马佳打电话,说不能陪她看货了,家里有事。马佳接到电话后二十分钟赶到我住的宾馆,拿出一张机票,递到我手里:“能再陪我一个小时吗?我想去一个地方。”
马佳想去的地方不远,朝天门,江边,我陪着马佳吹着风。我看见江边大片的鹅卵石,忽然想起马佳家里的那个小箱子里满满的鹅卵石。我不顾马佳的叫喊,径直走下广场,走向沙滩,捡了一块石头握在掌心。
去机场的路上,马佳给我发短信说:苏红宁,你送的石头我很喜欢,但是要刻上你的名字哦。我笑了,我回忆起她半小时前给我讲的故事。再次关于她的初恋,不同的是,多了男友为她捡石头这个情节,而且捡了满满一箱子,每一颗都刻着让我心疼的字:“不离不弃。”
马佳在重庆滞留了半个月之久,原因是她的钱包和证件在车站丢了。我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抱住了我。天桥上,她不顾一切地把我抱得很紧。我是给她送钱去的,事后见马佳在空间里留言:一个能为你在一个地方出现两次的男人,值得去爱他。
从重庆回来,马佳非要请我吃饭,说是我救了她。她特意穿了条漂亮的裙子,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那天我糊里糊涂地赞美了一番马佳,导致她吃得过多,半夜三点在电话那头呻吟,说胃痛得要命。我不得不又冲到“新月田园”,给她请了医生。
那晚我是在马佳的沙发上睡的,马佳说我很像她以前走失的宠物狗。这句话,不知怎么让我有很大的安全感。其实一整夜我都没睡着,原因是我真的爱上了马佳。这种爱,是把宋小媚彻底清除后留下的,完全属于马佳一个人。
马佳说她的服装店不打算营业。我陪她吃早餐。马佳亲自做的早餐,豆花和鸡蛋。我们坐一张桌子,面对面。我开玩笑地说:“马佳,我们好像一对夫妻。”马佳愣住了,然后突然哭了。
临走的时候,马佳安静地流着泪,倚着门,我对她说:“马佳,毕业后,我们结婚吧。”马佳摇摇头,擦干眼泪说:“你走吧,苏红宁。”然后关门。我在门外伫立,空气稀薄得让人窒息。
马佳摇头的意思,是拒绝我,还是把关掉的灯重新打开之前,需要一段时间默默忘掉黑夜呢?事实上,从那天后,我很久都没有再去“新月田园”。之后,我和几个女孩约过会,可在约会时,我常常喊错名字,把她们喊成马佳。
两个月后,我决定狠下心去谈一次恋爱,在与马佳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门前,我和马佳再一次见面了。我们隔着五米的距离,我说:“马佳,我是来相亲的,你呢?”马佳走近,走到我身边,把手里的石头递到我面前:“苏红宁,我是来找你的,你忘了在石头上刻名字了。”
我没有走进咖啡馆,我看见和我约会的女孩在里面焦急地喝着咖啡。我取下钥匙,蹲在树下,在石头一面刻上了“苏红宁”,另一面刻上了“马佳”。马佳说:“苏红宁,这一生你只许送我一颗石头。”然后她告诉我,她把家里的那箱鹅卵石倒进江里了,没有溅起水花。
我也才知道,马佳的初恋,叫“苏红宁”,是另一个苏红宁,在研究生毕业后远走高飞,去大洋彼岸。在马佳的小屋,我们对视着,外面突然下起了六月的雨。时隔三月,恰好六十天。马佳问我:“我们用六十天来忘记所有过去,是漫长还是短暂呢?”我拉开窗帘,看着滂沱大雨,对身边的马佳说:“六十天,从春天到夏天,漫长着呢。”
也许每一个人的初恋都会有一场雨。马佳是这样,我也是。我不问马佳是否还想着另一个苏红宁,我猜她和我一样,想找一个替补,最终却是后者鸠占鹊巢,把前者的影子全部覆盖。
社长请我吃烧烤,旁边还有一个男生。我去时社长有些醉了,他指着那个男生说,苏红宁,我给你介绍,这位也叫苏红宁,刚从澳洲回来探亲。你们都叫苏红宁,你们哪个是前夫?我愣住。社长旁边的男生挑衅地说:“原来你就是另外一个苏红宁,就是跟马佳谈恋爱的苏红宁,那种骚货你也要?”
我才知道,马佳曾经被人侵犯过,还怀过孩子,她前男友得知情况后,才提出分手。
那天我和另一个苏红宁打得头破血流,一地的碎酒瓶。
我淋着雨出现在马佳的面前,我是向她告别的。马佳死死地抱着我,不让我走。挣脱马佳跑掉后的三十分钟,我直奔机场,马佳打着伞出现在我面前。马佳笑了,她说:“苏红宁,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的飞机十分钟前已经起飞了。”我抱着她说:“马佳,毕业后,我们结婚。”马佳再次哭了。
我和马佳在毕业后的第二天,7月2号结婚了。马佳说:“让我最后叫你一声苏红宁吧,以后我就只叫你亲爱的了。”
六十天,没有刻骨铭心的故事,没有浪漫童话的经历,更没有生生死死的誓言。但我想,我们会走到最后,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也许,那些年的青涩恋情,只是一段长长的铺垫。从此我们将告别拉钩和一切天长地久的仪式,去爱对方六十年。
等你的十年,就像青涩掩不住纯白
2000年,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第一次踏上山城重庆。重庆城适合爱美的女子,雾气的蒸腾作用,让女孩子不必再用化妆品,但我却无福消受,大一刚进校就赶着找兼职,要养活自己,还要供妹妹上学。
学校的图书馆很大,小情侣们手牵手来看书,我则推着小车搬书上架,忙得小汗浸衣,有时有几个怜香惜玉的男生会主动过来帮忙,他们说这么纤弱的身子,哪里搬得动书啊。其中一个,就是七城。
他帮我将书搬到五楼的阅览室,在一排排《四库全书》中间,他问我:“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探出头说:“染白,你呢?”“我叫七城。”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第二天,七城就约了我,看电影。是一部爱情片,但剧情很无聊。看到一半,我们就跑了出来,在校园里淋小雨。我记得我们都没说话,那场景,很美。
七城是典型的北方男孩,善良豪爽,又不乏温柔细腻。重庆的夏天热得出奇,七城常常买冰激凌带进图书馆,我们就坐在书架后面,像小孩一样吃冰激凌。
七城问我最喜欢的词是什么,我说是“青涩”。他说他喜欢“纯白”,而从大一到大三,我们的故事,一直是纯白的,一起吃饭,一起淋雨,一起骑单车到江边看桃花,有些话,谁也没有说。
大三那年,我去广州看望在打工的父亲。七城在短信里说:“染白,来西安吧,西安的石榴花开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