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面几章所讲述的内容相比,我们在这一章发现了更多儿童和成人身上的秘密。他们不光爱追求优越感,而且对将自己塑造成对社会有用的人充满渴望,因此他们常常把自己和他人联系起来、与他人合作完成任务。社会情感可以说是对这种现象最完美的概念阐述。那么,社会情感的动因缘何而来?人们对这一问题并没有统一的定论,众说纷纭。就本书作者现有的发现而言,问题的答案与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很多人或许心生疑窦,社会情感相比于人对优越感的追求,真的更贴近人的天性吗?正确的答案是:对优越感的追求和社会情感都是在人的本性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因此,这两种心理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有着相同的内核。具体到表现来说,两者的内在特性都是渴望获得肯定和认可,但它们的外在表象却存在着差异,这种差异源于对人的本性的两种不同假设。前一种假设认为,每个人在追求优越感的时候,个体是不依赖于群体的;而后一种假设则认为,个体在渴望社会情感的时候,在很大程度上对群体和社会有依赖性。因此,学界普遍认为社会情感的观点在逻辑上更合理、更有说服力,而追求优越感只是一种对浅薄表象的描述,尽管它在个体的生活中作为一种心理现象被人们频繁提及。
想要验证社会情感在哪些方面合乎真理和逻辑,并不是一件难事,只需翻开历史的画卷做一概览,就能发现其中的奥秘,即人类自历史开篇以来就以群居的方式生活着。这样的结果很符合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因为无法自我保护的生物只能通过群居的方式来对抗外在的危险。比如狮子和人,人作为高等动物,虽然比为数众多的动物强大不少,但相比于狮子的攻击性而言,其生存环境并不是绝对安全,而且,那些与人类的体型相仿的动物,则有着更为强大的力量,这是生物进化所赠予它们的生存优势。在达尔文的观点看来,那些在攻击和防御能力上弱小的动物,只得以群体合作的方式出没,以保证自己生存环境的安全。例如那些体型巨大、强壮的成年猩猩,就不能像灵长类中的其他动物那样,如体型较小的猿类和猴子等,以群居的方式生存。这就是达尔文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理论,那些没有进化出庞大身躯、尖牙利爪和翅膀的动物,只能靠群居弥补自身条件的不足。
群居不仅赋予单个弱小动物以生存下去的机会,还能使它们发现更多保护自己的方式。这些保护自己的方式可以使他们的生存环境大为改善,让他们更安全地存活下去。一些动物学家通过研究发现,一些猴群甚至会派出前路侦察去查看猴群附近是否有危险的敌人。这种通过集中群体力量来弥补个体力量不足的方式,对群体中的每个个体都大有裨益。我们也发现在全球各地的野牛群中,当它们受到外来的危险时,就会集结成圆形的防御圈,以抵御像狮子、老虎等大型食肉动物的攻击。
很多研究动物的专家在长期的观察中发现,群居动物中都有自己的一套潜移默化的制度化安排。例如那些扮演侦察角色的动物,他们必须以群体中默认的特定的行为规则生活,一旦它们打破这种平衡或者触犯错误,就会遭到群体的严惩。
有意思的是,在历史学家看来,人类社会最早的法律规范甚至具体讲述了守望者的责任和义务。倘若事实的确如此,就意味着我们能够对动物个体以群体方式生活根源于无法保护自己有了更直观的证据。所以,我们可以推断,社会情感的产生与个体的体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故此,在孩子处于婴儿和儿童阶段时,就应该着手去开发和促进他们的社会情感,因为家长不加干预的话,他们在这方面是迷茫和无助的。
事实上,在所有的地球生物中,人类在婴儿和儿童阶段是最无助的,这一点没有任何动物能够比拟。这与人类自出生到长大成人,直至变得成熟,其所需的时间较长有着密切关联。这并非是因为儿童在长大之前需要学习的知识过多,而是由于人类的成长发育周期缓慢。对儿童来说,他们所需要的来自家长的保护远超过地球上的其他生物。他们身体上的器官和心理的发育都严重依赖于家长的呵护。因此在人类的历史上,孩子的出生总是像曙光一样照亮所有父母的心扉。如果儿童失去了保护,他们又完全没有能力自己存活下去,人类就会因此而从地球上消失。我们习惯将孩子成长中的脆弱阶段,看作是把教育和情感维系起来的黄金时期。因为教育在儿童的不成熟阶段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性,所以教育可以说是帮助儿童在群体中克服自身不成熟的绝佳途径。因此,教育的目的就是让孩子的行为更有社会性。
人类的教育往往以培养对社会有益的人为出发点,同时对那些危害社会和有害他人的行为持批驳态度。因此我们的教育原则一定要囊括群体思想和社会适应的思想。
但现实情况却是错误的教育方法大行其道,其之所以错误,就在于我们普遍认为这些教育方法对社会造成了有害的影响。由此可见人的社会情感对日常生活的重要影响,可以说人类的一切成就和能力的发展,都是沿着社会感情所设定的轨迹进行。
拿语言的例子来说,一个与世隔绝的人是不需要使用语言的,由此可以反证,语言正是根植于人类群居生活的需求而产生和发展的,是维系人与人之间社会情感的纽带。也只有从这层意思来阐述,语言和言说的心理学才是可以被人接受的。假如一个人自出生之日起就与世隔绝,缺乏对社会生产活动的参与,那么他在心智和语言上的发展都会受到阻碍。所以,一个人的语言功能只有在群体生活中才能获得发展。
在人们的意识里,如果一个孩子相比于其他孩子更善于语言表达,就认为这个孩子有着与生俱来的语言天赋,但事实却不尽然。大量的研究证明,在语言沟通上存在障碍的或者存在交流障碍的孩子在社会情感上也会严重缺乏。这些儿童在孩提时期往往为父母所过分溺爱,他们善解人意的父母总能够及时发现并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这使得他们根本不需用自己的咿呀学语来向父母表达自己的需要,因为父母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所有。由于自身没有通过说话表达需求的必要,长此以往,他们就会受这种安逸环境的桎梏,丧失了与外界的接触,无法作为一个正常的社会人去理解和培养社会情感。
一些儿童的语言障碍或者不愿意说话,还可能是由于他们的父母不良的交流习惯造成的,比如有些父母在还没听完孩子说完一整句话的时候,就习惯打断孩子,或者不让孩子自己去回答问题,甚至由于孩子说了天真可笑的话而予以嘲讽,这些行为严重挫伤了孩子说话的信心,这在社会情感脆弱的孩子心里,就是一道不可愈合的伤疤。当然,纠正孩子说话的错误和挑剔说话的用词,是几乎所有父母都有的习惯。令人担忧的是,有很多孩子在父母经年累月的纠正和挑剔下,会产生低人一等的自卑感。因此,我们经常能听到“我说得不好大家多多见谅”“请不要取笑我”这样的话,毋庸置疑,这些人在小时候可能就深受其害。
关于社会情感的例子举不胜举,其中就有这样一个:一个语言和听觉正常的孩子,却生活在一个父母都是又聋又哑的家庭环境中。这个孩子每次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就选择以流泪的方式向父母说明,而不是哭喊。这种行为具有典型的意义,因为他的父母可以在看到他流泪的时候懂得他的感受,而非哭喊声。
人类如果缺少了社会情感基础,那么诸如思维、逻辑等能力的发展都是不可想象的。因为离群索居的人是不需要行为逻辑的,或者说他对逻辑的理解和需求跟普通的动物等同。此外,个体在与人接触交往的过程中,必须综合使用思维、语言、肢体等功能,而这些绝少不了社会情感的参与。所以逻辑思维的终极意义也就在于发展和维系社会情感。
很多人的行为有时候在我们看来缺乏理智,但在行为者自己看来,这些行为绝对是出于理智的。这种思维现象总是发生在那些无法换位思考的人身上,因为他们总以为别人也会像他们一样看问题。这在某种意义上表明了社会情感和常识在行为判断上的重要性,当然,若不是人类所生活的社会环境如此纷繁复杂的话,社会情感和常识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就很好地说明了为何原始社会的人生产能力底下,因为他们相对单一的生产生活方式无法激发他们思维和情感的突飞猛进。
社会情感可谓是左右人的语言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的舵手。语言和思维能力是人类独有的、神圣的能力,如果一个人在解决自己的问题的时候忽视社会因素,或者用自己才明白的一套行为语言去与社会中的人进行沟通,混乱的局面自然无法避免。严格来说,社会情感给生活在社会中的个体以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异于逻辑思考及真理所给予我们的信任,是个体进行一切活动的前提和支柱。例如,基于数字计算出来的结果往往能够给人以信任感,继而使人们倾向于将能够通过数字表达出来的东西视作是正确的。为何人们钟情于数字计算呢?这是由于数字计算相对于其他思考过程而言,能够更直观、更易于传达给其他人,故而对我们的理智更有说服力。相反,对于那些无法通过语言或数字来表达和分享的真理,没有人会对其加以信任。这种现象正是柏拉图在两千多年前试图通过构建数和数学模式来表述自己总体的哲学思想的因由。柏拉图让那些已经爬出原始“洞穴”的哲学家再爬回“洞穴”中去感受众生悲欢,由此可见其想要以构建数字模式来阐述的哲学思想与社会情感系于一脉。两千多年前的柏拉图就已经深刻地意识到,哲学家要是少了社会情感所给予的安全感,他们自己是不可能正确地生活下去的。
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在与正常孩子接触的过程中,或者独自完成一件特定的事情时,我们能够很轻易地觉察出他们所缺失的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还会延伸到他们对特定学科的兴趣上,比如对客观意识和逻辑思维能力要求很高的数学学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