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星期六。马哲不在宿舍,秦重和宋凯成都还没有起床,正躺在被窝里聊天。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马哲呢?”
“去教室了吧。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我仍然不回答,在椅子上坐下了。枕头还在桌子上,但装枕头的塑料袋子不见了。
“谁动这个枕头了?”
“我。我看看是什么东西——那不是你的枕头吗?”
“是。”
“方佳呢给你的?”
“那袋子里面有张纸条。”秦重坐起来,从外套里拿出一张纸条给我。
上面是一串数字——手机号码——和一句话:“我再相信你最后一次,坏蛋!”
看着那张纸条,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
“还不快打电话,小坏蛋儿。”秦重尖声尖气地说。
打过去,很快就接通了:“佳呢。”
“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你这个坏蛋……”方佳呢哭了。
“怎么了?又好了?”秦重问。
“是。” 我使劲拍自己的头,“我他妈昨天怎么就没看见!”
“我靠!谈恋爱像你这么分秒必争的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不就晚和好一天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方佳呢让我到苏果超市去,她在那儿等我。我在宿舍里坐了一会儿,抽了一根烟,最后还是去了。
她已经站在门口了,看我过去,从包里拿出一大盒东西,给我:“你的。”
是巧克力。
她走进超市旁边的一条小胡同,我跟过去。
她转身推我一把,恨恨地说:“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了吗?”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我是那样的人吗?那是我爸的助理。我故意气你的。”她气呼呼的。
我给方佳呢解释我寒假回家时为什么会和文娜一起,又为什么会住宾馆。
“你在宾馆里耍流氓了吗?”
“没有、没有,肯定没有。”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恨不能用橡皮像擦差别字一样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完全擦掉,不留痕迹。
“相信你最后一次。以后你再回家我就跟你一起,看着你。”说着,她上来挽住我的胳膊,“你的嘴呢?”
“在鼻子下面。干什么?”
“你不想吻我吗?好,算了。”
“想想想。”
我连忙吻她一下,不料,她张嘴就在我嘴唇上咬了一口,然后看着我疼得蹦跳的样子说:“你活该,谁让你和别的女孩一起在宾馆里住过的。”
方佳呢说她爸爸非让她搬去和他住在一起,并不经她同意就去学校给她办了走读手续。她原来住的那所房子给他爸的助理住了。那助理的爸爸和她爸爸是好朋友、战友,两人曾在越南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上并肩出生入死。那小子刚从上海一所名牌大学毕业,经济管理学硕士。那厮现在每天都开车接送方佳呢。
“我爸想让我和他谈恋爱。”
我心里一团糟,顺口说:“那就谈吧。”
“你说什么!”方佳呢打我一下。
我马上做出气愤的样子道:“你爸说那话不是浑蛋吗?!我决不允许别人破坏我们的幸福。”
我虽然骂她爸爸浑蛋,但她还是很高兴:“这才像话。”
“那小子现在每天都开车接送你吗?”
“我爸让他这样做的。”
“下次见了他,我把他胳膊打断,有本事就用脚开车。”
“你嫉妒人家会开车。”
“会开车有什么值得嫉妒的?在方向盘上放根骨头,狗都能开。”
“我爸不让我和你在一起了。”
“你听他的话吗?”
“不听!”方佳呢看着我说,“我讨厌他!”
“我也是。”
我在路旁的花店里给方佳呢买了一束花,给她说情人节快乐,她很高兴地说那是她收到的第一束花。
我们在一个小饭店里吃午饭。
我边吃边责怪她寒假里不给我打电话。
“谁让你惹我生气的?”
“生气就不想我了吗?打电话骂我一顿也比杳无音信好。”
“我没你家的电话号码。”
“我电话里有。”
“我怎么能知道?”
我把手机给她:“自己找,我家的、我爸的、我姐的,找到了都记下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想着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别太相信自己的臆测。”
方佳呢正在找我家的电话号码,我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
“看看是谁发来的。”我继续大口吃东西。很长时间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
“你自己看!”方佳呢突然把我手机掼在桌子上,跑走了。
信息是文娜发来的:“你在哪儿?还在宾馆吗?我的钱包可能掉在床上了,你帮我找找,我在食堂等你吃饭。”
我追出去很远才把方佳呢拉住。
“你还想说什么?!”
她兜脸打我一巴掌,又跑了。
我回到饭店,发现我给方佳呢买的花还在桌子上。花不错,鲜艳欲滴,然而它给我换来的却是一巴掌,响亮的一巴掌。
“你们还有一个瓦罐鱼没上,还要吗?”服务员问我。
“要!怎么不要?”
我拿起筷子夹了菜硬往嘴里塞。
鱼上来了,一股土腥气,但我照样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走出饭店,我感觉脑袋里晕乎乎的,两条腿软软的,脚下频频踏空。阳光明晃晃地刺眼。
春天就要来了。
文娜站在食堂楼下,笑着问我:“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你刚起床吗?”
“我没去找你的钱包。”我挡开她伸来要挽我胳膊的手,“我去见方佳呢了。”
她很吃惊:“你们又好了?”
“差一点儿。”
“我去找的我的钱包。”
文娜走了。
我回到宿舍,一觉睡到天黑。
班长把期末考试的成绩送来了,我有两门补考,马哲全过,秦重有一门,宋凯成和我一样两门,但他不必去考了,因为班长同时送来了他的开除通知。
“我早就想到会被开除了。”宋凯成说。他不显难过,甚至有些解脱的轻松。
我们给姜老师打电话,他说这是学校领导的决定,他也无能为力。
“回家上高三复读班,重新考个好大学,这破学校上不上都无所谓。”我们说。
宋凯成把头缩进被子里,不说话。
“去喝酒吧?”
“我去看看她。”他掀开被子,穿衣服。
“谁?葛唱?”
“不,郝晓红。”
“那个网吧老板?”
宋凯成点点头。
“别去了。万一再出什么事。”
“不会。”
“我们和你一起去。”
“不用。”
宋凯成一去彻夜未归。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发信息回来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