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阴谋被戳穿,会很狼狈,掩饰的最好方法就是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在某些情况下,贼喊捉贼也未尝不可。所以,回学校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很自然地说这说那,而方佳呢却言语不多,神色沉重,仿佛她对我实施阴谋未遂,而我正在开导她。
到女生寝室楼门口时,我早已口干舌燥,只待说再见,然后回宿舍喝水。她却站在门口,不进去,像是有话要说。我紧张得不得了,心中忐忑不安,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例如“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或“你这人素质太低,我想咱们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交往”之类,同时后悔自己操之过急了。
晚上站在女生寝室楼门口是一件很让我辈正直的人甚感尴尬的事情,因为不时有一对对情侣在那里肆无忌惮的吻别。说是吻别,却有人吻了十几次还不别。物理学上说摩擦会生热,所以那些经常接吻的人大多嘴唇干裂。怪不得学校超市的唇膏总是脱销。
等了一会儿,她还是不说话,我催促她:“你进去吧。”
“我以后不出去做家教了。”她很突兀地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你不想做了?”我放了心。
她不回答我,突然抬起头说:“我让你吻一下。”
我意识到我也该买一支唇膏了。
“来而无往非礼也”。吻过她之后,我说:“我也让你吻一下。”说罢,撅嘴等待,不料她扭头就走。
现在的女孩真是太不懂礼貌了!
我刚走到宿舍门口,就收到方佳呢的一条信息:“其实前几天在食堂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拿到工资了,本想当天晚上就请你吃饭的,但你那天中午骗我了,所以就推迟了两天。”
我正回信息说那天中午虽然骗她了,但我并无恶意,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待一会儿,她又发信息来了:“你真想做我男朋友吗?你想好了吗?”
我想不出有什么好想的,这又不是在《开心辞典》答题,何必弄得跟王小丫似的?就化身为高尔基笔下的海燕,回信息勇敢地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马哲开门见山地问我“方家半日游”有何收获,我还没回答,秦重就说:“还用问吗?肯定是死而复生——他的春天来了。”
我说:“理性上说是那样,但在感性上……”
“别感性理性的,你就直接说性吧!”马哲打断我。
“我和她接吻了。”我不无欣喜地说。
“很好,战斗已经打响。”马哲说着,奖励似的扔给我一根烟,“那你什么时候能把她完全拿下?”
“思想上已经拿下过很多次了……”
“那叫意淫!没用。”马哲再次打断我,“实际操作得什么时候?”
“估计快了,具体时间待定。我现在的情况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马哲一巴掌打在我的要害部位:“你这儿都俱备十来年了,但这十来年就硬是没刮过一次东风。”
“别没轻没重的!”秦重斥责马哲,“万一你把他那‘万事’给打坏了,以后即使有东风也都无济于事了。”
马哲那一下打得很重,疼得我双手抱着“万事”,泪水涟涟。
秦重和马哲看我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心知不妙,赶紧问:“怎么了、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我掀开内裤看一眼,“万事”如睡眠中的小鸟,收缩成团,一动不动。
秦重和马哲伸头过来看一眼,又看看一脸泪水的我,齐声颂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我疼得说不出话。此时才知道,魏忠贤的自阉是多么痛苦的抉择,绝不像《明史》宦官传记里说得那么轻巧,只寥寥四个字——“恚而自阉”。
我和方佳呢开始以恋人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每次我们在一起,她都很自然地挽着我的胳膊。我故意说:“你怎么跟猴子似的?”她笑着打我一下,还是就那么挽着;每次我送她回宿舍,在她们寝室楼下我们都要来一个吻别。只是有时候我吻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儿,她推不开我,就狠狠地咬我的嘴唇,让我疼半天。我跟她说:“君子动手不动口,淑女动口不动牙。”
“谁让你耍流氓!”她说。
后来我学聪明了,对她以牙还牙——每当她推不开我,正要咬的时候,我就先下手为强。再后来她也聪明了,根本不推了,只要觉得时间已经够长,马上就咬。又后来……
最后,我们的吻别就不是吻别了,而是咬别——她咬我一口,或者我咬她一口。如此一来,我们吻别的时候就经常有人嘲笑:“看看,那两个笨蛋连接吻都不会,只知道咬。”
方佳呢说:“我和别人不一样。”
“比别人漂亮。这是有目共睹的,不必强调。”
“不是,我是说我一辈子只想交一个男朋友。”
我顺着她的话说:“我也是,我一辈子只想交一个女朋友。咱俩一样。”
她笑着撇撇嘴:“男生都想有很多女朋友,我知道。”
“我是个例外。”
“你不想有很多女朋友吗?我不信。”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想和很多男生共同拥有一个女朋友。”
“啊?变态!”
“大家不是都在为共产主义奋斗吗?共就共个彻底!当然,在这种共产主义实行之前我得先把你给藏起来。”
“这还差不多。”她奖励似的在我胸口轻捶一拳,“你真的不想有很多女朋友吗?”
“不想。女朋友就像手表,有一块戴在手腕上就足够了。戴多了,别人会以为你是修表的。”
“我会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她很正经的、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你别骗我,如果我发现你骗我我就……”她没把话说完,脸色已变得冰冷。
她的过于正经,让我顿时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同时,心里有个想法一晃而过,仿佛小孩子刚买到一个梦寐以求的玩具,却发现它大概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但这个想法只是一晃,我没很注意,马上就把它置于脑后了。当时我无暇、也无心多想,我正以满怀的热情期待着我的初恋。在我的想象中,它将会是那么的美好。
那段时间我们一群人整天在一起,连出去逛街也是一伙人同去,浩浩荡荡的,很是壮观。
开始几次,街上卖东西的店员看我们哗一下去那么多人,高兴得笑都忘了张嘴,把脸憋得跟紫茄子似的。后来知道我们逛街的目的纯粹是逛,虽然见到好东西也会表现出如饥似渴的样子,但所购之物甚少,遂像防贼一样防我们。怕我们把她那小店挤满了,而真正想买东西的人进不去。
小店不让我们进,我们只好去逛商场。现在的商场货物很齐全,但都价值不菲。一包手纸的价格正常情况下确实比手套便宜很多,但比外面小摊上的手套却贵不少。在此购物的人往往很多,呈现出摩肩接踵的盛况。这说明大众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或者说明大众的智商降低了。这就是事情的两面性。
方佳呢说她不喜欢文娜,嫌文娜是老婆嘴——话多,整天唧唧喳喳地跟我说个没完没了。我说我怎么没发现,她气鼓鼓地说:“你和她一样!”
我莫名其妙:大家在一起不说话干什么?
嘴的功能虽然有很多,但局限于当事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功能必须保留。例如情侣之间,嘴可以说话、吃饭,还可以接吻,但在普通朋友之间,嘴用来接吻的功能就得保留。除非是一群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