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落知多少
“六唯，如果你能早一点察觉到那个事实，你说不准就能得到幸福了。”
睡梦之中，一把沉稳没有温度的声音这样说道。虽然听上去语气平淡，但那如水般的语调却让人觉得温柔。
朦朦胧胧的，听起来十分舒服。
而那到底是谁的声音，李六唯就不知道了。
历经昨晚的细雨之后，世界就仿佛被清洗过一样，清晨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而千堂家的早餐时间就是在这样的早上开始。
“说起来，我记得有给小唯你买西装吧，但都这么久了，我还是一次也没有看你穿过哦。”
原来你刚才盯着她看那么久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吗？
坐在千堂铃香对面，李六唯喝下牛奶，默默地在心中问道。
从早上起来她下到一楼开始，千堂铃香的视线就一直跟着她没有离开过，那视线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要把她看穿一样，看得她好不自在。刚开始她还以为对方可能已经开始怀疑她的性别，但现在看来其实千堂铃香只是单纯地想看她穿西装的样子而已。
其实说到她的穿着，刚才那个问题就要返回去问千堂铃香她自己了。因为李六唯和千堂遥矢每天到底要穿什么都是由她决定的，对于衣服的挑选，那根本不是她自己可以决定的事。
“虽然看着你和遥矢穿情……兄弟装看上去像双胞胎很可爱，但偶然也想看看六唯别的打扮啊！”
“……”
等一下，刚才你说了一个“情”字对吧？
那个“情”字后面到底是想要跟什么字搭配啊？
无言地看着不知为何笑得一脸温柔看着她的千堂铃香，李六唯突然打了一个哆嗦。
“呐，小唯，你今天就穿着西装去工作吧！”
毫无转弯余地的话出自千堂家一家之煮之口，于是李六唯今天的衣着打扮就这么被决定下来了。
顺便说一句，在以上对话进行的整个过程之中，坐在李六唯旁边的千堂遥矢由于宿醉的关系一直按着额头，到底有没有把他们的对话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如果想看李六唯穿西装的样子，只要拿出以前千堂遥矢穿西装的照片出来看就可以想象到了，毕竟两人的长相几乎一样，只是前者是黑发，后者染了头发而已。
但显然千堂铃香并没有想放过她的打算。于是李六唯任职保镖以来第一次，她穿着一套黑色西装跟着千堂遥矢去工作了。
千堂遥矢身边有一名和他长相很相似的保镖这件事几乎全公司都知道，但由于那名保镖平时都很少出现在千堂遥矢以外的地方，全公司上下和她说过话的人根本没有几个。不过，对于她的关注，却是一直都很高。虽然她本人并不是明星，而且听说也对做偶像明星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她的知名度在公司内部还是几乎到了全体员工都认识的地步。
因此当她第一次穿着黑西装出现在公司里面时，可以说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到底还是不同性格的人，即使是西装，穿出来的效果还是和遥矢不一样啊……”
看着李六唯身穿黑西装坐在沙发上认真对着手提电脑工作的样子，不管是佐藤南语还是柳阳平他们都不由得有着这样感慨。
“即使样子长得再像，不同的人还是不同的人，从那个行为举止以及给人的感觉就可以看出。虽然李六唯比遥矢你小，但相比之下，还是他比较成熟啊……”
“那种比遥矢更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净气质，真的每次看都会让人有种他身后背景是绿色大自然的错觉。”
附和着柳阳平的话，千宫凉一也跟着发表自己的感想。
“啊，对。我发现即使是身处闷热的室内，只要李六唯在那里，那里感觉就好像大自然般清爽宜人。那到底该说是氛围还是影响力大呢，总之就是和他在一起就会让人感到心情舒畅。”
佐藤南语双手抱胸靠在背椅上一脸认同地频频点头。
“……我说你们……”
身为他们口中不停映射比照的人物，坐在他们身边的千堂遥矢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四人，感觉就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六唯是我的保镖，无论你们多么羡慕我也不会出让给你们，所以你们不要给我打他的注意。”
宿醉之后加上被迫坐在这里听他们废话连篇，本来头已经很痛的千堂遥矢现在连心情也跟着变得烦躁。
白了千堂遥矢一眼，柳阳平没好气地道，“是是是，他是你的宝贝保镖，我们是不会跟你抢的啦！”
他们也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而已，这家伙的表情用得着那么不爽吗？
“话说你还真是捡到宝了，随便到樱花树下走走也能给你捡回一个人，真不知道该说是天意还是你运气好。”
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佐藤南语不禁感叹上天的安排。普通人最多也只会捡到猫猫狗狗，但他却是捡到一个活人，而且还是那么能干的人，这实在让佐藤南语觉得所谓的命运或者就是那样的了。
“说起来，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宿醉也没有见你脸色难看成这个样子。为啥今天好像吃了火药一样？”
那萧杀的氛围就连他们都感受到了。虽然千堂遥矢每次喝完酒之后第二天都会出现宿醉现象，但身为阳光美少年的他基本上不会因为那种事而影响心情。但今天却很反常地一直散发出名为不爽的气息。
“……没什么，只是很不爽外面的人一直盯着六唯看的视线而已。”
因为现在的李六唯无论走到哪里都受人瞩目，所以千堂遥矢才会在工作结束之后就立刻回到休息室，为的就是阻隔那些讨厌的视线。
“遥矢，我说你那个样子很像平时用在女生身上的一个词。”
几乎一直沉默的药师寺燎推了推眼镜，语带无奈地说。
“什么词？”
看向他们的领班，千堂遥矢很有乖宝宝风范地不耻下问。
“吃醋。”
合上手上的杂志，药师寺燎很认真地看向那张总是让人觉得可爱的娃娃脸。
千堂遥矢虽然不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一员，但却是他们之中对感情最迟钝的一员。如果没有人帮他点明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察觉到他对李六唯的感情并不是兄弟爱而是爱情这件事。
不管是李六唯还是千堂遥矢，在DREAMS的四名成员眼中，都是十分没有自觉的人。先不管李六唯的意愿如何，他们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千堂遥矢察觉自己的感情比较好，这样以后他们也不用一直因为那危险的氛围而处处闪避。
“啊？吃醋？……燎你没有搞错吧？”
一听到那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千堂遥矢狐疑地看着平时脑筋很好但现在貌似某条神经出了问题的药师寺燎，非常怀疑自己刚才从他口中所听到的词的准确性。
“你可以再糊涂一点没有关系……”
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佐藤南语捉住千堂遥矢的肩膀，硬是把他的身体转向李六唯。
“说一下，看着穿着西装的李六唯，你有什么感觉？”
由于李六唯坐着的位置与他们有点距离，而且正处于埋头工作的状态，所以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着她，当然他们刚才的对话就更没有听到了。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无韵，此刻正因为听鸟儿们传回来的报告而离开了休息室，因此说他们刚才的对话，不管是神还是被谈论的本人都没有听到。
直直地看着低头比对数据的李六唯，千堂遥矢在沉吟了好几分钟之后终于开口。
“……有一种……想脱他衣服的冲动。”
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没有想到答案会是那个的其他四人不由得因为他的话而愣住了。本来他们还以为千堂遥矢还是一个孩子，什么****的事都不了解，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其实他不是不了解，而是还没有遇到让他有那种冲动的人而已。
“咳，这说明你还是个男人嘛。”
假装咳嗽地咳了一声，一向认真的药师寺燎反而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想我有点明白今天早上老妈说的那句‘有种禁欲感觉’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摸着下巴，千堂遥矢想起早上出门前，老妈看着身穿西装的李六唯心情愉快地说出来的话。
“……”
千堂妈妈，你到底平时都对你家儿子灌输什么知识啊？
满头黑线地听着千堂遥矢的发言，DREAMS的四人突然意识到，或许李六唯会成为他的保镖其实是有原因的。这或许就是千堂铃香为了让他们能擦出什么火花而特意安排的也说不准。
由于已经到了他们参加综艺节目的时间，所以这个话题就这样被搁置了。只是看千堂遥矢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或许在等一下的工作中，他的脑子中都还会想着关于自己对李六唯感情的事吧。
从刚才开始，她就有股不祥的预感。希望综艺节目不会出什么纰漏就好。
看着正在被问问题的五个男孩子，李六唯不知为何总是放心不下。
是说节目也进行得很顺利，不管是问的人还是答的人都没有对错台词，就连平时会出现的意外今天也很难得地什么也没有发生，所以说其实是没有什么让她担心的事才对。但正所谓暴风雨前的天空都是宁静的，而之后到底会出现狂风还是暴雨是谁也想不到的，因此在面对这份难得的和平时，李六唯却不由得感到忐忑不安。
再怎么说这也是现场直播节目，可不是平时那种可以说重来的排演，就希望他们不会出什么差错就好。
“六唯，你好像很紧张哦。现在被采访的又不是你，你在紧张个什么劲？”
在空中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布景周围的器材道具之后，无韵飞回李六唯身边，一脸不解地看着对方那张平时没有什么表情但此刻却冷汗直冒的脸。
“不，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心一直平静不下来。”
经过早上询问之后证实千堂遥矢本人并不记得他昨晚说过什么，理应再没有什么事是她应该在意的才对，但那个心跳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神的直感吗？说起来我们在预感方面确实是比较强没错。”
双手环胸飘在李六唯面前，无韵歪着小小的脑袋看着她。神除了不老不死有着神力之外，还有着对于即将发生的倒霉事或者重大事件有着强烈的预感能力。通常他们都会称这个为直感，那可以说是一种直觉，也可以说是一种预感。
而李六唯因为无韵的力量都转移到她身上的关系，所以也拥有那种直感能力。
只是现在她的那个直感到底是对即将发生的倒霉事有所预知还是对某重大事件有所反应就不得而知了。通常这种事只有在事情发生之后才知道，因为神并不会预知未来。
“说起来千堂你在住院期间有很多女FANS到医院去探望你呢！真是艳福不浅啊！”
这边，李六唯正为了那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心情显得七上八下，而正在进行问答的那边，节目也终于到了高潮部分。
“不，你夸张了。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受欢迎。相比之下，真正受欢迎的应该是燎才对。”
面对主持人的煽动话语，千堂遥矢露出比阳光还是灿烂的笑容很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开去。
“不要那么说嘛！谁不知道现在DREAMS大受欢迎呢！不管是你还是药师寺都肯定拥有很多女性FANS的，当然其他成员就更不在话下了。”
虽然说这个节目的对话内容基本都是排练好的，但身为节目的主持人，有时候还是会想要问一些可以提高收视率的问题的。
于是在所有参与节目的在场人士以及所有工作人员都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之下，节目主持人问了一个并不在问题单上的问题。
“反正话题都说到这个了，千堂你就干脆趁此说一下你喜欢的女性类型吧！这个问题我想不管是在场的观众还是电视机前面的观众都很想知道吧！”
扬起一个职业笑容，节目主持人问话的语气很随意，感觉就像那只不过是闲聊中的一部分而不是他故意那么问似的。
喂喂，这不是预定问题吧？
先不说被问的千堂遥矢是什么反应，不管是和他坐在一起的DREAMS其他四名成员还是身处后台看着他们的近江经纪人，都不禁因为节目主持人的临场发挥而皱起了眉头。
“喜欢的女性啊……貌似没有呢。因为我喜欢的是男人。”
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答出来，千堂遥矢因为一直走神的关系，在回答完之后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这家伙居然在这种时候说出来！
或惊讶或意料之内或无力地扶着额头或一脸无语地看向别处，此刻正和千堂遥矢坐在一起参与节目的DREAMS其他四名成员，都不禁在心中狂叫糟糕。
他们在节目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预感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毕竟在整个提问过程中，千堂遥矢虽然都对答如流，但那只不过是条件反射的背台词而已。他本人其实是人在心不在。所以对于主持人的问话，完全就是凭本能而回答的。
于是，因为千堂遥矢这句出乎意料的爆炸性宣言，这天的综艺节目收视率创出了历年以来的新高。
然后，身处后台看着整个事发经过的DREAMS经纪人近江，则是因为惊讶过度连手中拿着的手提电脑掉到地上报销了都没有留意到。而李六唯更是转身一手扶着墙壁，表情微妙地闭着眼睛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现在立刻冲出去把人打晕拖回来以免他让事情闹得更大。
她想她现在知道她刚才的那个预感是什么了。
那根本就是对即将发生的倒霉事所产生的预感。
“千?堂?遥?矢，你知道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吗？”
DREAMS休息室里面，经纪人近江的怒气席卷整个休息室。不管是DREAMS的众成员还是与事件无关的李六唯以及无韵，都能明显地感受到他想要对某人发泄的满腔怒火。
担任他们的经纪人那么久，这种事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而且发生的地点还是不能喊停的现场直播节目，这让即使处事手腕很高的近江也难以收拾残局。所以他实在是不生气不行。
眼睛看向别处，被点到名字的千堂遥矢实在没有勇气去看他们家经纪人。平时近江给他的感觉就已经够神经质的了，而此刻更是让人觉得那名总是冷静处理任何事的经纪人的神经已经完全断裂处于暴走状态。
“你现在立刻给我说清楚你那个鬼回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掌拍到阻隔在千堂遥矢和他之间的桌面上，经纪人近江表情狰狞地看着眼前的天真娃娃脸。在他的心中，千堂遥矢一直都是DREAMS里面最乖的一个孩子，但现在看来，其实他根本就是一只小恶魔。那张总是让人造成年龄错觉的娃娃脸，真的是让他大意了。
“……我也只是据实回答而已，说它是鬼回答也太难听了吧……”
挠着头，千堂遥矢终于转头去看近江的脸了。只是那态度完全没有反省之意。
本来近江还以为千堂遥矢刚才只是一时走神脑袋打结才蹦出那么一个回答来，然而在听到他那么说之后，即使是见过世面的近江也不得不被镇住。
现在这是怎样？
世界大同吗？
男人喜欢男人这种事他居然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几乎是一秒转头看向特地坐远的DREAMS其他四名成员，近江开始怀疑他以往放着他们共处一室让他们一起行动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以致现在居然搞出了同性恋这样的事出来。
“我说近江先生，你没事不要看向我们这边。你那目光让我们承受得心情很复杂。”
拿起杂志挡着自己的脸，千宫凉一汗颜地说道。
近江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不是不能猜出来，而那个答案他们也都知道。但身为千堂遥矢同伴的他们，是怎么也做不出把李六唯供出来这样的事的。所以即使面对被人怀疑是不是同性恋的窘况，他们也没有多说一句映射千堂遥矢喜欢的是某人的话。
虽然自己的同伴喜欢的人是男人，但相比起千堂遥矢终于找到喜欢的人这件事来说，守护朋友的幸福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所以要对不起近江先生你了，即使是被你怀疑，他们也不会把那个真命天子的名字供出来的。
皱着眉头看着那四名不管是女生还是男生看到都会毫不犹豫说俊美的少年，近江开始考虑是不是不让他们见面一段时间比较好。那样的话说不准他们还会走回正道。
“我决定了，在这场风波平息之前，你们都得待在自己家不要出来活动。工作什么的我会从新编排，你们就当休假一段时间吧！”
所谓心想不如行动，即使现在召开记者招待会也只会越抹越黑，那样做的话倒不如让他们暂时不要出现在媒体面前反而比较好。只要时间过了，这件事就会被人当作笑话忘记，所以不管它也没有关系。
但是，虽说丑闻不是大问题，但这五名男孩的恋爱观却大有问题。
“在休假期间我有一点要特别注明的注意事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五个都不能互相见面！不管是两个人出来见面还是五个人聚在一起都是禁止行为！”
“……”
“……”
“……”
“……”
“……”
“……”
看着一只手指指着DREAMS五名成员的经纪人近江，不管是被指着的五人还是站在一旁看戏的李六唯，都不禁为近江的辛苦抹一把同情泪。
想必经过这次事件之后，近江先生的胃会变得更痛吧？就希望他不会提早过劳死。
因此出乎意料之外的休假就这样开始了。不管节目事后对外界造成了什么影响，身为被谈论探讨对象的千堂遥矢明显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而有着连带责任的DREAMS其他四名成员就更是毫不在意了。
其实对于经纪人近江这次的决定，他们反而觉得很高兴。毕竟那是得来不易的假期，不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养生息就实在是太对不起用心良苦的近江了。
于是，不管外面的风波到底有多大多猛烈，身为主角的五人那愉快的心情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对于那个禁止见面的禁令，那五位男孩子到底有没有把它放在眼内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中国有一句成语叫做阳奉阴违。而中国五千年的博大精深，很多时候都需要他们好好学习的。
“说起来，我想看到那个节目的女生，应该很多都泪如雨下吧？”
“啊，毕竟性别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事，会想哭是应该的。”
“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中国的那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虽然那些花朵还没有落下，但显然遥矢就是那个无情的流水。”
“……貌似我什么也没有做吧？”
“就是什么也没有做才糟糕啊。我想今天应该有很多美丽的花朵纷纷凋谢了。”
“还真是罪孽深重的罪人啊……”
在经纪人近江离开房间去安排接送他们的车时，好不容易终于有说话机会的DREAMS五人开始纷纷发表他们的见解。
而看着那五个真的“罪孽深重”的男生，李六唯除了叹气之外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反正千堂遥矢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她，因为她是女的，所以事情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