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处处闻啼鸟
关于千堂遥矢为什么需要保镖这件事，除了那一个把保镖当保姆用的正当理由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把助理当保镖用的原因。
飞身一脚把掉下来的镁光灯踢开，李六唯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心中计算，这到底是她担任保镖以来遇到的第几次意外事件。
当初她觉得作为偶像的保镖，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室内，应该没有什么机会会用到她才对。但经过这一个月以来的事故发生频率来看，她的低调行事作风恐怕是不太可能实行了。
这样的大动作她这个保镖如果还不出手就真的是白拿人家薪水了。于是那个隐身保护计划就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
“六唯你没事吧？”
看到李六唯在空中轻盈飞身落下，千堂遥矢立刻冲过去捉起她的手左右翻看，看完手之后跟着看脸，感觉就像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一样。
“全身上下一点事也没有。倒是你有没有被碎片割伤？”
刚才吊灯掉下来的时候有些玻璃碎片飞弹得到处都是，那种状况很容易让人受伤的。
李六唯仔细看着眼前的人，好确定对方身上是否有伤。而对于千堂遥矢在她身上的动作，她就没有去在意了。
几乎每一次李六唯解救他之后他都会像这样大惊小怪地冲过来给她检查身体，一开始的时候她还纳闷过“这样已经搞不清楚谁是保镖谁是被保护者了”这样的话，但被这样对待的次数多了之后，李六唯就懒得再说什么了。
反正多说无效，无谓的废话她就不要浪费她的口水比较好。
“不，我没事……啊！你还说没事，你脖子旁边被玻璃割伤了！”
挑起一缕贴在李六唯脖子侧边的长发，千堂遥矢瞪着上面那个正在流血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伸手摸了一下对方说的地方，李六唯发现碰触完那边的手上面果真沾了一点血。那应该是刚才被玻璃碎片割伤的，不过看样子伤口并不是很大，因为那伤口就连她本人也没有察觉到。
“抱歉，请问我们可以先离开吗？我想带他去上药。”
不由分说地拉起李六唯的手，千堂遥矢对着摄影师问道。
看着眼前很明显需要一段时间收拾的布景，摄影师一脸头痛地看了千堂遥矢以及李六唯一眼。“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得不终止拍摄了，你先带他去处理伤口吧。等一下可以继续之后我会叫人过去叫你的。”
“那么我们先走了。”
一得到摄影师的同意，千堂遥矢立刻拉着李六唯离开了摄影棚。
“我说其实那个伤口放着不管真的没有关系，反正伤口不大，很快就会好的。”
她的身体较一般人不同，受伤的话只要放着不管几分钟之后就会痊愈了。也因此她本人对于受伤这件事一点也不在意。
“怎么可能会没有关系，总之伤口一定得好好处理！”
虽然平时千堂遥矢给人的感觉一点攻击性也没有，完全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但每次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他却会展现出他男人的一面，霸气而且毫无转弯的余地。这对习惯了总是大大咧咧的他的李六唯来说，实在难以招架。
游说无效，李六唯只得被人拖着进了休息室。看着正在翻箱倒柜找医药箱的千堂遥矢，她伸手捉住无韵，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我说，那些意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真的是瘟神吧？”
真的是自从遇到这个自称神的不明生命体开始，她就净是遇上倒霉的事。不是支架倒下就是道具爆炸，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意外现在都发生在她身边了，各种意外情况层出不穷，这实在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其实都是因为无韵而引起的。
“喂，你很没有礼貌哦！我都说我是自然之神了，什么瘟神瘟神的，说得真难听。倒不如说是你自己天生带衰体质，从而连身边的人都带衰了。”
被人怀疑自己的神格，无韵差点没有抓狂。他在神界好歹也是有名气的神，居然说他是瘟神，真是天大的耻辱啊！
“……”
“干嘛？你那个怀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敢以我的神格发誓，那些意外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你给我收起你那个无礼的注视！”
去他的，她居然用那种眼神看他这个伟大的神明！虽然他有过说谎的前科，但他可不是那种无聊没事干喜欢制造意外的低级神啊！
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无韵伸出手指，郑重其事地大声道，“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一定会找出事故原因给你看的！你给我等着！”
“啊？喂，等一下……”
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李六唯伸出手想捉住正要飞离的无韵，而这时千堂遥矢刚好找到了药箱来到她身边。
“什么等一下？你的伤口不能再等了吧。”
哇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啊？
由于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无韵身上，对于千堂遥矢的接近，她并没有注意到，以致当她回头突然看到对方的脸时，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呃，你找到药箱了啊……”
“找到了，你给我坐着不要乱动。”
从药箱中翻找出OK绷，千堂遥矢正打算给李六唯贴上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把手放下。
“嗯，还是消毒一下比较好。”
“什么……”
还没有等李六唯意会出那句话的意思，千堂遥矢的脸就向着她靠近，然后对着那个伤口，伸出舌头，在她的脖子上舔了一下。
“哇啊，你在干什么啊？”
一秒退后，李六唯按着那个受伤的位置，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不是说了吗？消毒啊。老妈说伤口不是很大的话用那种方式消毒最有效了。还有不是叫你不要乱动了吗？”
皱着眉头一脸不认同地拿着OK绷走近李六唯，千堂遥矢的态度完全就是不把刚才的事当一回事。
拜托，消毒用消毒药水啊！不要用舔的好不好？这对她的心脏不好的啊！
本来认为自己已经很习惯千堂遥矢偶然的亲昵动作的李六唯，现在不得不承认她的修行还不够。就刚才那一下，就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了。
虽然对方的脸和自己几乎一样，但男生就是男生，光是接近就会很明显地感觉到那种与女性完全不同的侵略气息。这让李六唯一向平静如水的心不由得泛起了阵阵涟漪。
啪！
就在千堂遥矢帮李六唯贴好OK绷时，休息室入口的地方传来了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两人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发现从不知何时走进来的佐藤南语正一脸受了什么重大刺激般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而刚才掉到地上发出声响的东西是一本杂志，估计刚才他就是拿着那本杂志走进来的。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什么嘛，原来是在处理伤口啊，我还以为……”
听完两人的解释之后，佐藤南语一脸如释重负地哈哈哈地笑着。
“你以为是什么？”
把药箱放回柜子里面，千堂遥矢疑惑地看向佐藤南语。李六唯的伤口真的很小，只要贴上一片OK绷就可以了，也就是说药箱里面很多应急用医药用品都用不上。
他还以为你们在干什么会令人想到脸红心跳画面的事。因为刚才他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气氛真的很有那种感觉。尤其是李六唯红着脸的样子，看得他都以为自己偷窥到了什么禁忌场面，既惊讶又感到不好意思。最重要是，刚才从他的角度看去，两人就好像在接吻。
“什么事也没有。”
摇了摇头，佐藤南语摆明就是不想再聊那个话题。看来他真的得找天去验一验眼睛，看看视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明明是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他却会看出一堆花朵粉红色泡泡的背景的？
“莫名其妙的人。”
不知道佐藤南语到底想到了什么，千堂遥矢咕哝了一句之后就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而身为刚才主角之一的李六唯，在伤口处理完之后就逃也似地跑出了休息室。尽管什么事也没有做，但她就是不知为何有一种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感觉。在心情平静下来之前，她不想和千堂遥矢共处在一个空间里面。
“六唯——”
刚才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的无韵在李六唯跑到楼顶去冷静的时候回到了她身边，而且样子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你这个游手好闲的神又给我跑到哪里去鬼混了啊？不要让我觉得更累啊！”
虽然说他们之间因为契约的关系无论分开得多远都能找到人，但他老是这样到处跑除了增加她的疲倦感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喂喂，现在到处跑的是你吧。我还以为你在休息室，谁知道你竟然跑来了这里。干嘛？肚子饿想吃西北风吗？”
啪！
几乎是无韵的话刚说完，李六唯就一掌把他当蚊子一样拍向了墙壁。“你废话就不能少说几句吗？”
“……对不起。”
虽然心有不甘，不过最后无韵还是屈服于李六唯的暴力之下，率先主动道歉。
为什么身为神明的他要被一个人类这样暴力对待啊？
到底当初神器在选人的时候出了什么错误，居然选了李六唯这样的暴力君主。
“于是呢？你刚才那么大声说要去找原因，你到底找到了什么？”
放下手，基本上心情已经平复下来的李六唯脑袋也跟着恢复运转。她背靠在墙壁上，双手环胸挑眉看着无韵。
“嗯，问题原因是找到了，人为的。”
一听到他那么说，李六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说那是人为意外了？”
“我刚才去检查了一下那盏吊灯，上面断口分明就是刀子的切口。不过还不清楚是谁干的，所以我找来了帮手帮我调查。”
“啊？”
只见无韵吹了一声口哨，然后空中传来了由远及近的翅膀拍打的声音。
“……”
起初李六唯并不知道发出那声音的是什么，但当她抬头看天看到一堆以群为量词的飞行生物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飞过来后，她不禁呆住了。
啪嗒啪嗒……
不一会儿，几百只鸟拍打着翅膀就降落在他们所在的天台上。然后在天台站满了小鸟没有空间再容纳更多的小鸟站立时，其他的鸟就围着天台转圈飞翔。那景观看上去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壮观。
“我们只有两个人，可以看到的地方不多，所以我就把生活在附近的鸟类都叫来，组成了一支监察队伍，可以任何时候在任何地点对任何人进行跟踪调查。这样既有效率又不费力，看我多聪明！”
神气地双手叉腰，无韵抬起头一脸“不用太崇拜我”的高傲姿态对着李六唯说道。
无视他那欠扁的态度，李六唯看着眼前的众多鸟类，在感叹之余也不得不说一句泼冷水的话。
“那么晚上要怎么办？我记得鸟类都有夜盲症吧。”
“……”
一瞬间，无韵那一脸春风得意的脸整个僵住了。
“……”
他果然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无奈地扶着额头，李六唯再次为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种少根筋神明而感到悲哀。
“晚上的话……用蟑螂老鼠？”
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无韵用着十分可爱的表情看向李六唯。
“……”
那样的话这间经纪公司的老板不用多久就会被卫生局给找去喝茶了吧？虽然这公司经营的不是食品。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这间经纪公司就成了鸟儿长期光顾的地点。而这件事还曾经一度成为话题在所有媒体报章中被广为流传。
“啊，有鹦鹉。”
“这算得了什么，我刚才还看到了乌鸦呢！”
“那有什么稀奇的，我刚才还在与一只猫头鹰对望着呢！”
“不是吧？”
“刚才还在这里的，你们一来它就飞走了。”
“为什么日本会有猫头鹰？”
“日本本来就有猫头鹰，你应该问为什么这里会有猫头鹰才对。”
“我觉得老板真的得考虑把公司的名字改名为鸟的天堂，看，多贴切啊！”
“啊，或者真的很贴切没错。”
走过走道，只要是经过身边的人，都会传来诸如此类的对话内容。这在最近，对于这间公司的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光景。这让制造出这个现象，就某个意义来说算是始作俑者的李六唯不禁额头滴汗。
这间公司的老板，她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虽然蟑螂老鼠的提议最后被她驳回了，但用鸟跟踪的提议因为有其可行性，所以李六唯就放手让无韵去做了。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搞得这么浩大，最后连报纸新闻的头条都出现了他们公司的名字。
所以说，现在DREAMS所属的经纪公司，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扩展了知名度。只是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恐怕只有公司的老板才知道了。
“六唯。”
“哇啊啊啊啊，你鬼啊你。没事站在门口吓人干嘛？”
一打开DREAMS休息室的门，千堂遥矢的脸就以特写形式放大在李六唯面前，这让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李六唯不由得被吓得大叫。
试问谁会在打开门的时候会想到有颗人头突然冒出来的？又不是在看惊悚片。即使那颗头的长相再怎么好看，也改变不了吓人的事实。
于是，不管是李六唯还是跟在她身后的无韵，都成功地被千堂遥矢给吓到了。
“什么没事站在门口，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才是没事不要到处走才对。”
不知道是在为什么事而生气，千堂遥矢的脸很难得地写着“心情不好”四个大字。
在她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吗？为什么千堂遥矢周身的气氛不是往常的阳光灿烂而是乌云密布的？
“什么叫没事到处走，我刚才是去办近江先生交给我的工作。”
不要说得她是那种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做的人好不好？除了保镖的工作之外，她另一个身份是近江先生的助理，在空闲时当然得去帮近江先生的忙了。
而且在工作的时候可以顺便听那些鸟儿接收回来的报告。只是鸟语她听不懂，所以基本上都是听无韵在废话就是了。
“助理的工作是次要，你的主要工作是我的保镖，当然得随时都应该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才对。”
这几天李六唯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每次一看到他接近就好像逃难似地用着各种借口避开他，这让一向对任何事都不会过于计较的千堂遥矢不由得感到莫名其妙。不管是在家的时候还是在公司的时候，他发现他现在能看到李六唯的时间连一天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虽然她总是在紧要关头突然出现，但每次在事发之后要找人却总是找不到人，就好像是瞬间蒸发了一样。这样的情形遇多了，即使千堂遥矢脾气再好也不免感到心烦气躁。
那确实是贴身保镖最贴切的解释没错。
对于他的话，李六唯暗暗在心中认同道。而对于对方为什么事而生气，她则是完全不了解了。“可是近江先生交待下来的工作不能不做吧。”
反正她保镖的工作有做好，而他本人也在她担任保镖的期间里面毫发无伤，所以她并没有忽略保护他的事。
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李六唯，千堂遥矢拉起她的手，把对方拉到沙发旁，然后示意她坐下，之后自己就躺在她的大腿上。
“反正现在你得留在这里陪我睡觉。等一下时间到了麻烦叫我起来。”
说完，也不等李六唯抗议，千堂遥矢就闭上眼睛睡着了。出院之后，千堂遥矢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得和从前差不多，但还是会容易感到疲倦。每次要休息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睛三秒钟就可以睡着了。
所以说现在躺在李六唯大腿上的千堂遥矢是真的已经去梦周公了没错。
“……”
是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为什么她得为他贡献出自己的大腿让他枕着睡觉啊？这里有枕头吧？为什么他不去拿枕头啊？
基于休息室里面某偶像已经睡着了的关系，李六唯的呐喊只能抒发在心里而不能大叫出来。
咔嚓！
然后，就好像是约定般，这个时候佐藤南语回来了。
“……”
只见他维持着手握门把打开门的姿势，站在门口呆愣了好几秒之后，看了一眼李六唯以及睡在她大腿上的千堂遥矢，突然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打扰了！”
几乎是一秒把门关上，佐藤南语突然觉得现在的休息室已经是一个异次元空间，不是他这种小小平凡人可以踏足的圣地。
“……佐藤他是怎么了？”
看着打开门要进来但最后却逃难似地把门关上的人，李六唯一脸不解地看向无韵。
是说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和打扰了？
这里是他们的休息室，他要进来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吧？
同样看到佐藤南语奇怪举动的无韵，只是耸了耸肩，没什么所谓地躺在她的大腿上。
“……谁知道他在干什么。”
然后当天中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千堂遥矢醒来之前，休息室的门都没有再被人从外面打开过，这让李六唯深感纳闷。
是说他们的通告貌似都有中间休息时间吧？
为什么就不见有人回来？
而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南语，你站在门口干嘛？不进去吗？”
同样工作告一段落回来打算休息一下的药师寺燎，在回到休息室门口看到把头抵在墙壁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佐藤南语，深感疑惑地问道。
“燎，听我的劝告，现在最好不要进去。”
转头看向药师寺燎，佐藤南语脸上的颜色阴沉得可怕。
“啊？里面有什么吗？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那是他们的休息室吧，身为休息室主人的他们不能进去这也太没有道理了吧？
“遥矢和李六唯在里面……”
“那有什么问题吗？”
貌似他们在里面并不奇怪吧？好歹遥矢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而李六唯是他的保镖，两人会出现在DREAMS的休息室里面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啊。
“问题很大……他们在里面……睡觉……”
一想到刚才看到的红色蔷薇朵朵开空中飘着粉红色泡泡的画面，佐藤南语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对于千堂遥矢和他家保镖偶然散发出来的危险氛围，DREAMS的其他成员都有注意到。或者应该说是想不注意到都不行。由于那两个都是没有自觉的天然型人物，这让药师寺燎他们都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千堂遥矢叫他注意一下气氛。
于是在知道佐藤南语脸色难看的原因是什么之后，药师寺燎一脸“我了解”的沉重表情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知道了，我会打电话告诉其他人叫他们暂时不要回休息室的。”
不管佐藤南语所说的睡觉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种，他都得告诉所有人叫他们不要进去。要是真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到时就是大家都尴尬了。
“啊，麻烦你了……”
扶着额头，佐藤南语一脸很累地和药师寺燎转身走向员工休息区。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那里是唯一可以供他们休息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