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铁血匠心之耶律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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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遗腹女亭亭玉立 巧工匠惺惺相惜

送走夫人后,安铁匠一个人把女儿拉扯起来。起初,他心里为夫人劳累得病的事耿耿于怀,再也不愿打铁,但是看着女儿嗷嗷待哺,他还是挂上了火锤锻铺的招牌,把风箱重新打起来,开张待客。

辛柯十一二岁时,身高便跟父亲一般了,十七八岁长成时便有五尺五六分高。铁匠甚是欣慰:“这女儿高矮不随爹,万幸啊!”

可是有一点,辛柯虽然身高不随父亲,发色和体魄确是像极了。她头发是深深的麻黄色,铁匠说就是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于是她也学父亲一般,头发披在身后,两鬓却学父亲的胡子,扎成两把麻花。她虽然身躯甚是苗条,乍看还跟十五六岁时一般娇嫩,远没有父亲那么粗大,细皮嫩肉底下却是跟精壮男子一般坚实,即使不像父亲天生神力,双手也能把那柄大锤挥动自如。有一日,辛柯帮父亲上山砍柴,天黑回家路遇歹人图谋不轨,反出手将其三拳两脚打倒。响声惊动了邻居,掌灯出来,将歹人连夜扭送到县衙。衙门当场验伤,歹人肋骨竟被打断数条。泰安县令严孝先严太爷升堂将铁匠传唤到衙,赏父女白银五两,赐“巾帼豪杰”腰牌一块。这件事情传出去,铁匠每逢酒后便在人前夸耀。

铁匠见辛柯也是力气过人,便教她打铁,辛柯也蛮聪明,学得有板有眼。等她把手艺都学到了,问父亲是不是可以独当门户了,铁匠大笑着摇了摇头。辛柯正摸不着头脑,铁匠便带她进屋,凿开炕底一块砖,扯出一卷羊皮。她凑上去看了看,上边全是一些奇怪的文字,就跟父亲每次完工时在成品上烙下的花纹一样,棱角分明,竖直横不平。铁匠说此物名叫“卢恩”,乃是“符咒”之义。每完成一件,将此烙于成品上,才算真正完工。安铁匠拿出自己的锤子,让女儿看锤柄上一行花纹,告诉她,这行字的意思就是家里字号,“火锤”。

这天,辛柯像往常一样帮父亲去山里砍柴,回家发现父亲正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喝酒。

“爹啊,这么晚了,怎么坐在外边喝酒呢,别受凉啦!”辛柯过去,用纤细的胳膊抱住树桩子般的手臂,想把安铁匠搀扶起来,哪里搀得动。

“我跟你说,闺女……”醉醺醺的铁匠对女儿说,“咱们家里的桌床橱柜用了十……十几年了,明天……咱……咱们找个人打一屋新的,住着……舒服。”

“欸,那是不错,不过今天这么晚了,您早点歇吧。”辛柯拽着父亲的胳膊有点撒娇地说。

“我……不,这一屋子破烂……看着……不顺眼,我……睡……石磨上!”

“那多凉啊,您还是进屋吧……”辛柯软磨硬泡把老爹请进了卧房,自己正准备回屋时,铁匠突然转过头来。

“丫头,这……不是我……喝了酒脑门一热想起来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是给你……打的……嫁妆!”

“哎呀,还早着呢,等您干不动活的时候找个女婿养老也不晚啊!”辛柯捂着嘴笑道。

“什么?我告……诉你,你爹我……今年一百七十二岁,才跟你们……四十多岁一样,等我干不动活的时候,你的孩子都……成老太婆啦!”

“那你……找的谁家的小子啊?”辛柯揪着自己搭在胸前的两股麻花辫,小声问道。

“不知道!”铁匠说完,把门一合,走进了卧房。

辛柯叉着腰在院子里愣了一会,也回自己房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起来,辛柯就被老爹一阵乱拍门叫醒了。

若论打制家具,自然要找木匠。这小镇上盛产铁矿,铁匠很多,而木匠只有一位,因此他的生意也算火,若有活计,必须趁早约定,不然登门的时候就找不见人了。唯一的这位木匠姓李,住在镇子外的半山腰上,真是让父女两人一顿好找。二十年前安铁匠刚盖了院子,便是找的这位木匠打了一屋家具。也就几年前,这位木匠便辞世了。掐指一算,如今该是他儿子李钺继承父亲衣钵。

安铁匠走到木匠家门口,敲了三下门,大喊:“少掌柜,买卖到了!”

片刻之后,门户敞开,开门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此人身高有六七尺——那时尺寸大,若在秦汉便是凛凛一丈之躯了,身材壮硕,四方面孔,剑眉星目,真个似韦陀菩萨下凡一般,却落在深山老林之中。

“哦,老伯清早亲自上门,有何指教?”这位年轻人虽然相貌冷峻,谈吐却十分温和。

“我这丫头老大不小了,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想拜托少掌柜打一屋嫁妆,不知可愿屈尊到我那破窝去看看?”

“小子能效一点微劳也是不胜荣幸。请二位到屋里稍坐片刻,待我收拾些工具,一同前往府上。”

“什么府上府下的,我就是个打铁的,火锤锻铺就是我家小店。”

木匠一听,立刻深作一揖:“原来是安老师傅,先父在世时常常提起您大名,家中不少器具便是出自老前辈之手。”说完他转身拿出一把锯子,交付安铁匠查看。

铁匠定睛一看,此锯果然出自自己之手,锯条上还印着火锤的符文。

“如此说来,你我还是有缘分的,先进屋少叙片刻。”木匠的热情又涨了几分。

铁匠跟着他走进里屋,没等说句话便呆在了那里。这屋里有木制的各种机关器械,从桌上摆着玩的不倒翁到五尺宽的大弩应有尽有,做工无一不是十分精致。

“哎呀,哎呀,哎呀呀呀……”矮子铁匠蹦起来,一巴掌拍在李钺的肩膀上,“这些都是你做的?”

“正是。老前辈既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若是不嫌弃,小子倒还有一事相求。”李钺说道。

“好小子,我找你干活你还求起我来啦?有什么事说吧,我听听!”铁匠蹦上屋里的太师椅,翘着二郎腿说。

“小子我生意淡的时候,在这山里打猎为生,因此自承父业以来便摆弄弓弩、火铳,也有数年了。弓弩、火枪的箭药都是一发一装,要是碰上猛兽,措手不及必定遭殃。我就想出一种火枪,用铁皮包裹火药,硝石做引子制成尖头的弹丸,用一小铁匣依次装入,匣中有簧片,枪膛有钢针一枚。硝石见不得猛击,以钢针撞之可将其点燃,火药烧起后化为烟气,将弹丸冲出膛外,匣内簧片再将备用弹丸推入膛中。像这样,只需叩动机关,弹丸即可射出。奈何本人只会木工,不会锻造之道,只是用木头打出一个样子。请问老前辈可否代为锻造?若能造成,就顶了这次的工钱。其细小零件具是榫卯连接,毫无胶粘、铆钉,老前辈只要原封不动用铁锻出样子即可随手拼接。”木匠说完便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一物件,给铁匠观看。铁匠拿着这杆木制的火枪,竟自落下泪来。

李钺问道:“前辈为何落泪?”

铁匠低头沉吟片刻,说道:“我是从异邦搬迁到此地。我故乡的人也擅长打造这些奇巧机关,这触动了我的思乡之情,因此才落泪。”

“不知前辈有没有带来几样手艺,小子也对这些颇有兴趣,您要是不嫌弃,愿意请教几手。”李钺面带恭敬地说道。

“以我之见,不如你跟我下山,去我家忙活,我先把这杆火枪给你做出来,你看怎么样?”铁匠看到这孩子想来讨教,不禁喜笑颜开。

“如此多谢了。还有一件事,前辈,您这单买卖有点大,我手头木材不够,还要留点工夫给我,去伐一点来。”

“好说好说,姑娘!跟我回家拿斧子,一块砍树去!”铁匠回头招呼在院子外边采野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