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打扰了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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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中之烛

一.

陌桑和往常一样的上课、吃饭、睡觉,然后去自习室看书,尽可能的远离宿舍的那帮又邋遢又低俗的人。这一切过程都是自己一人完成,所有目的地都是自己一人前往。

辛恬就是他唯一的陪伴,存在于他的手机里,却比任何人都更生动。

陌桑:小甜心,我今天碰到我前女友了。我去上课,然后她也在那班上课,我们的课表撞上了。因为我们老师换教室来着,本来她们课表上就是在那教室上课,所以我们就出来了。我们在楼道等着重新安排教室,我就一直盯着窗外面,不敢看她。

陌桑:特别尴尬!而且她还剪了个短发,我之前说过让她剪短发,她不剪,她说她不喜欢短发。但是我特喜欢短发,而且她剪了短发特别美;当时我就告诉她她适合短发,她就不剪,现在又剪了。

陌桑:你说她什么意思?

辛恬:改头换面吧。

陌桑和辛恬总是有的聊,不知道是真的很合拍,还是因为太寂寞的陌桑不是真正的陌桑......

辛恬:那你和她分手就是因为你和父母吵架?

两个人聊着聊着又聊回前两天的话题。

陌桑:也有关系吧;但是——我多疑,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自私的要命。

辛恬:多疑?什么意思,你怀疑她绿了你了?

陌桑:不是,我有处女情结!

辛恬发来一个“惊呆了”的表情。

辛恬:你还有处女情结呢?那你打一辈子光棍吧,越往后越找不到了。

陌桑:不是,我也不是说对方必须要是处女才行。

陌桑急切的回复她。

陌桑:怎么说呢——因为那时候我是处男你理解吗?所以我不能接受我是第一次,但对方不是。

辛恬:我明白了,就是你现在不是处男了,所以以后的对象如果不是处女了,你也可以接受是吧?

陌桑:对,就是这个意思。

辛恬:哦哦,那你还算个人。

陌桑:额......

陌桑看到辛恬的话突然有些心虚,当初对芳慕的谎言闪现于脑中......

辛恬:“所以,你和她上床了,你是第一次,但她不是,所以你不能接受?”

陌桑看着辛恬的话,想着要不要和她说这件事的实情。因为相隔千里,所以就算告诉了她也不会传到自己的学校来,不会传到林芳慕的耳朵里。

陌桑:对,就是因为这个。

陌桑还是选择了不和她说实话。

辛恬: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她告诉你的?

陌桑:不是,她说她是,但是没有落红。

发出这句消息后,陌桑看到“辛恬”两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陌桑也马上开始打字。

辛恬:有些女生就是没有落红的啊,这不代表就不是第一次。比如说练舞蹈的、运动员,还有可能是意外,包括骑自行车都可能会破。

陌桑:这个我知道,我之前也一直就在纠结这个问题,但是......我觉得她是骗了我的。

陌桑看到辛恬发的消息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便很快按了发送,又开始拼下一句话。

陌桑:第一次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你能和我说说你第一次什么样子吗?你落红了吗?

辛恬:这个——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陌桑:哎呦,咱们是网友,谁也不认识谁,怕什么的。再说了,咱们可是同一天出生的啊!小姐姐。

陌桑又劝了她几句,她才终于拉下脸来回答陌桑。

辛恬:嗯,我有落红。

陌桑: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辛恬:高三毕业。

陌桑看到这句话不免郁闷——高中毕业——这样的姑娘太多了。陌桑想起暑假时聊到过她的感情故事——“当时她是认为能和他走一辈子的吧,唉......”

陌桑:嗯,你那时候,额......

陌桑要问一些不太好说的话,所以等着辛恬再问回来。

辛恬:你要问什么啊?

陌桑:什么感觉?

拼完了字还没有发出去,陌桑便忍不住抱住头趴在桌子上笑,脸也憋得通红。强忍住笑后又喝了口水才把消息发出去。

辛恬:额......不清楚。

后来陌桑又问了一些生理上的问题,但他没能得出答案。

“其实——我真的那么在乎林芳慕是不是处女吗?我已经不是处男了啊——如果她真的不是,如果她是因为听了我说自己有处女情结才——我当时会作何选择呢?我曾觉得,如果我不认识赵璞,我就能接受江榆妍。可是我现在却不能接受林芳慕。”

陌桑关上手机屏幕,看到上面映射出的脸,毫无思路。轻轻的合上眼皮,感到一阵困意从脖子开始往上涌,头变得越来越沉,大脑根本不知道如何运转。

陌桑:晚安,小甜心。

发出这条消息陌桑便上了床。

辛恬:晚安。

陌桑能猜到会是这类回复,不愿意再去打开手机查看。但他的强迫症不允许他这样放松,一想到手机的呼吸灯在一闪一闪的亮着,就好像血在一滴一滴的流失,不能无动于衷。

他点开消息立刻就合上了手机,他的脑子太累了,去控制作出这样的动作都让他觉得神经快要崩溃。但是他却停不下来,就像长期不锻炼的人刚刚跑完一千米一样,一停下就感觉一切器官都要炸裂了,需要再慢慢的跑一跑才行。

陌桑尽力的让自己的“发动机”再次转起来,一点一点的往上面滴着润滑油——“我的自卑、我的处女情结、我的眼泪、我的自私、她的好、她的坚毅、我和江榆妍的痛苦......”陌桑的“发动机”要转起来了。

二.

我发觉或者说是正视自己的处女情结是在和江榆妍在一起两周后。某一晚的睡前,在我脑子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存放着的一块落满了尘埃的碎片被我发现了。

那碎片上记录着几句话,那是我和赵璞的对话,我和江榆妍前男友的对话。这记忆的赴台,导致我从此失眠,每晚都要说服自己。说服不成,便和自己谈条件,谈不拢了,便用“武力”来抗争。直到精疲力竭才能入梦。

当初赵璞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我认为是赵璞在幼稚的吹嘘。

那个时候才初几?——初二?

“怎么可能呢,江榆妍不可能会和他上床的,太小了。”——我当时是这样的想法,后来也用这样的想法说服自己。

随着失眠的日子愈来愈多,这碎片也愈来愈多的被翻了出来。

我想起和赵璞在浴池“坦诚相见”的样子,赵璞摆弄着自己的生殖器和我探讨感受、描述过程的样子,还有一些不能肯定是否出自赵璞之口的话。我希望那些都不是赵璞说的,虽然这于结果毫无影响。

“是不是处女根本不重要,那有什么的?”——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我已经开始担心那就是真的了,我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便开始设法说服自己。

我还去搜索那些自己向来摒弃的“鸡汤文”,但果然还是不为所动。

“怎样才能接受这个问题呢?该是真的很喜欢江榆妍的吧,不然为何愿意如此费力?难道——不会是因为担心“渣男”这个称谓吧。我这样的资本,人家能喜欢我,能愿意跟我,我还要求什么呢?我能给人家什么?”

我把自己的差和榆妍的好,当作筹码来和自己谈判,但也终究无法谈拢。

“难道就这样伤害了她吗?”——我终究还是对自己提出了这种问题,这是一份战书,由“恶”向“善”提出,由“自利”向“付出”发起,我要和自己开战了!

每一天的白天我都一如往常,对榆妍的态度也没有被发现有何异样。但每天晚上道过晚安后,都无法抑制的循环这一过程,我做不到释然。这一切都源于我自己的揣测,自己不确定的记忆。只有去向她验证了这些才有可能结束。

结束......

“向她去验证这些实在是太过分了不是吗?”——我最后尝试着去释然,我相信很多事情就是必须要到背水一战的地步才会成功。

“她是那么好,那么懂事,她有与我相似的痛苦,她是父亲出轨,而我则是一直怀疑自己的母亲曾经出轨,这也是我说我从小心重的原因。我们还有那么多相似的小毛病,哈哈哈......”

每每想到这些我总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笑容不自觉的就会在脸上显现出来,好像太阳也变得格外明亮温暖。我想榆妍就是那个对的人,我想和榆妍走一辈子,我经常会幻想以后的生活。

那幻想中的女主人不再是富贵。

但我还是问了!

那个双休日我和榆妍一起回家,本来是想着一起坐公交走的,这其实也是无需商议的。但第二天榆妍给了我一个新选择,她舍友的男朋友开车来接舍友,问我要不要顺路一起走。这个变动让我疯狂,我的““发动机””瞬间点火,飞快的运转着。

我知道这个舍友,榆妍曾向我提起过。她叫唐清,也是C县人,她的男朋友许昇也是,不过许昇在大港上学。唐清和许昇是很有意思的一对情侣,是“吵不散的爱情”的真实证明。虽然同城,但坐公交和地铁来往一次要将近六个小时。

这样的同城异地,才真的是咫尺天涯。每天聊天还总要吵架,却又总也吵不散。

我对于他们的这段感情是很不看好的;我不能接受吵架,万幸榆妍也一样。

用我的话说——“两个人在做任何交流的时候中间都隔着一片玻璃,而吵架就像是在喷砂;控制不好力度就会把玻璃喷碎,那碎屑会伤害彼此;即使控制好了力度,这玻璃也变成毛玻璃了,只会是愈来愈不爱看,也看不清对方。而理性的交流就像在玻璃上作画,画好了会掩盖住对方的缺点,彼此愈来愈好;当然,画不好就一塌糊涂。而且玻璃又不那么容易着色,一般人都没有这个耐性和画功,这也是为什么人的第一反应总是争吵。”

我问自己——“为什么她要问我?是意识到我的自卑了吗?不是吧,她应该只是普通的询问,正常来说这就是该征求一下同行人的意见的。但如果同意的话会让我的心脏遭受重击,可如果不同意的话,她会不会反而认识到这是因为我的自卑呢?或许她本来从不觉得我自卑的。又或者会让她觉得我是一个不愿与人交际的怪人?或者会让她的舍友有这两种想法?但我需要尽快回复她,这样才显得自然。”

我决定让自己这颗新长出来的心脏历练一下。

从我的学校到榆妍的学校要一个多小时,坐四十多分钟的公交,然后再坐二十多分钟地铁,然后再走十分钟。

榆妍的学校在市区,距离她学校最近的地铁站的出入口,在一个大型商场的出入口处,刚一出去商场门,便被这人流窜动,和车水马龙压得喘不过气。

我向左转身,走上通向她的学校的路。

太阳就在自己的右上方,但是被面前的商厦挡住;我站在它的阴影里,抬眼盯着它,脚步不停。

又要左转,两旁的建筑不再那么高耸,阳光终于照了过来,我一直低着头,脚步不停,却一直没感觉自己走出了阴影。

放在以前我会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深深的吸入,好来填满自己空洞的胸腔。但自从和江榆妍在一起我就很少吸烟了,而且决心戒掉,身上自然也就没有带着。

万幸这件事又出了变动。

我到了榆妍的学校以后,看到她和唐清、许昇站在一起;又或者她是蹲在那的,看到我来了便站了起来?我记不清了。

榆妍看到我走过来,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她没有跑过来,我想可能是因为有许昇在吧,所以放不开卖萌。但还是刺激到了我的心脏,我努力的微笑着。

榆妍告诉我,许昇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开车来,所以一起坐公交走,先打车去客运站,然后坐823路。

我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但面部肌肉还是有些僵硬。

我看向那个男生,他的长相很普通,脸上也有不少的青春痘。他在打电话,听着像是在和出租车司机联系,手里拿着的是“三星W系列”的手机。

我又马上把目光落在脚上去,鞋是耐克的;再向上看是一条黑色牛仔裤,看不出品牌;外套是阿迪达斯的。

好在整体着装给人感觉很俗套,但这也还不足以让我坦然自若。

本来市中心就经常会堵车,当初设计学校旁的这条马路的人,又似乎不够高瞻远瞩。马路建造的不够宽敞,而且是单向路,司机开不过来,刚刚的电话就是在商量这件事如何解决。

最终确定是司机在一个街区外的主路处等着,许昇向我们三个人说明了情况便一起出发。

看样子唐清和许昇并没有吵架,但许昇总是走得很快,一个人走在前面。

本来榆妍和我是牵手走在一起的,但碰到这种情形,我和榆妍便默契的放开了手,她挎着唐清的胳膊,我就尽量保持在距离她最近的位置。唐清时不时的向榆妍抱怨着自己男友的臭脾气,榆妍也乐呵呵的哄着唐清开心。

已经看到出租车就在马路对面停着了,许昇一人径直的穿过了马路,在出租车旁叉着腰看着我们三个人。

我心里有些担心他会催促,也略加快了步伐,但还与榆妍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不过坐上出租车以后我便后悔没有再距离她们更近一些,这可是给榆妍长脸的事情啊。

即使是在出租车上的那一会儿时间,唐清和许昇也有一两句的拌嘴。尴尬的我和榆妍也不好表现的恩爱,我只能攥着榆妍的手悄无生息的与她对下眼神。

已经是这样的尴尬却还有意外来添扰,是我以前在社团认识的一个叫张晶的姑娘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虽然只在社团里面待了三个月的时间,却和不少的姑娘都交上了朋友,但平时也不会联系,尤其我又已经有了女朋友,便尽力的避免与异性过多的交谈。而张晶因为和我在同一个系,又都是学委,所以难免有些互相的帮助,我俩便更加的熟络。

张晶又是一个热情开放的姑娘,有时见面甚至会和我来上一个简单的拥抱,聊天时也总是以“小陌桑”、“陌陌”相称。

这次也不例外,我打开手机一眼便看到了“小陌桑”这三个字,后面是她要问的关于考勤的问题。我很担心这让榆妍看到会不开心,便尽可能自然一些的躲避着她。

我对张晶的询问进行了回答,又告诉她——“我女朋友在身边呢,别叫我“小陌桑”。便尽快结束了对话。

我关上手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榆妍,她好像有些不太自在,她一定是感受到我在遮掩什么了。

我攥起她的手,她倒是没有拿开。

想必榆妍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但既然她没有询问,我也觉得没必要节外生枝。解释反倒会像是欲盖弥彰。

而且我知道在榆妍的经常联系人里面,也有“李耀洲”这个前男友的名字在呢。我当时看到了也有一点不痛快,但也无关紧要。

用我的话说——“怀疑是无法避免的人类思维的进化,信任是必须坚守的爱人相依的根本。”

而且与曾经的男友有密切联系又如何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距离,与情感的依附程度可是没有直接关系的。拉黑了不代表心灰意冷,联系着反倒可能是因为释怀。就像我和富贵一样,虽然联系的极少。

上了公交车,四个人直奔后座。刚刚发车,唐清和许昇又坐到了前面。

榆妍拿出耳机给我戴上一只,我想着这样就差不多了,看来这颗新的心脏是有好运庇佑的嘛。但事实证明,我还是那个不爱交好运的体质。

公交走了没一会儿就停下不动了,我和榆妍虽然都只带着一只耳机,但也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只以为是堵车,过一会儿看到许昇走去和司机说些什么,才引起我俩的注意。

原来是因为有一对老夫妻上错了车,却已经投币,而公交车又是不能退票的,两人便赖着捣乱,许昇去催司机开车无果,便自己掏了五块钱给两人,告诉她们——“这样你们还挣了一块钱,赶紧下车吧,我们还着急走呢!”

他的做法引来车上其他人的叫好,却让我陷入沉思。如果换做是我会去这么做吗?许昇说的话有些太不尊重人了;虽然这样的人也无需尊重,但愈是这样的无赖愈是不该去招惹的,不是吗?有理也讲不通的!

可我不只是这样想,我还很清楚自己一定会把那五块钱的亏损计算在内,这是因为理性吗?因为思考的全面吗?还是因为贫穷才会纠结于这五块钱的亏损?

是出于贫穷人的算计!像那老夫妇一样的可悲!

公交向家的方向行驶着,我感受得到自己离家愈来愈近,因为我的心在愈来愈压抑。

五块钱!四块钱!贫穷就像先天性心脏病,只会愈来愈深的荼毒自己,直到有钱换一颗心脏。虽然我现在也有一个新的心脏。

公交还没有开出市区,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晚高峰,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多,公交被堵的再次停了下来。

路边停着一辆跑车,不记得是兰博基尼还是保时捷了。

“这车好帅啊。”——我刚一看到这车思绪就有些低落,我知道自己的心理是病态的,但我对此无能为力。直到听到榆妍对这辆车的评价,我的心脏终于开始绞痛。

到了家里的城区,我们还要再倒一趟公交才能回家。但这时已经五点多了,我们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公交,如果没有就要打车回家了。

这时我妈发来微信消息——“到哪了?”我和我妈说明了情况,我妈让我给我老伯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时间,让我老伯捎我回去。我的神经再次被抻动,我想到自己的家里连辆车都没有,忍不住怒火中烧。

但是不能让榆妍看出什么,我不能让榆妍看到这个——自卑?可怜?阴暗?弱小?暴躁?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此时我的脑子里面自己的样子。

那是一个瘦弱、面色灰暗、衣着陈破、一层没有血色的黄皮包着骨头的自己,我蹲在地上,背景一片黑暗,脚下是一片白色的圆形光斑,就像恐怖电影里面女鬼出场的镜头。光斑很亮把自己照的很清楚,却不能让自己看起来阳光,一股阴暗的颜色从额头向下延伸。

我觉得榆妍能看到这些,只要自己一个不小心。

我决定给我老伯打电话了,这不会暴露什么的,但我老伯并没有时间。我毅然决定打车回家,但又好像刚刚要打车公交就到了,甚至可能是已经打到车了,公交到了就又取消了,然后坐公交回的家。记不清了。

我是愿意为榆妍花钱的,虽然能力有限,而且花的也不是自己赚的钱。榆妍也很清楚这点,而且她会想办法省钱。也因此我伤感憔悴,我担心榆妍会说——“感情不是用钱来表达的。”我更担心——用钱你也表达不起——这句话。

我知道这话她不会说,但我却一直这样对自己说。

哦,对了,在打车之前还有一个插曲。榆妍说去坐450路,做到终点站再打车回家,这样就能便宜差不多二十块钱。

其实这句话我妈也有说。说真的,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会去的。怀着卑微的心情,多走一千米路换来二十块钱,这很划算了。

但现在不行,我想到要和榆妍一起怀着卑微去走这段路,我就好像看到我的心,就像被盐腌着的的腊肉一样,皱巴巴的蜷在一起,在一根绳子上挂着,在风中摇曳。

我确信自己无法在那段路上由衷的欢笑,甚至是一直到回家都不能,但还是要为此努力。

我想榆妍该也是一样的吧,我觉得榆妍为我承担太多了,如果没有物质的爱情真的是一盘沙的话,榆妍就是那个不断的,不辞辛苦的往上面洒水,祈求稳固的人。

她是很无奈很累的,又努力不表现出委屈,这让我痛心。

我觉得是自己不愿意榆妍受苦,所以拒绝去走那一千米。但是后来回顾起这些,我觉得有另一种情感与之相当,不知该算是畏惧还是自私。

我记得当时去设想那一千米的前路的时候——天空是灰色的,寒风在呼啸,空气中满是扬尘,只要迈出了第一步,便是风中之烛。

我俩在榆妍家的附近下车,一路上说说笑笑,为了防止她的家人看到,在快到榆妍家的时候我和她痛惜分别。

走到家天已经快黑了,和爸妈打完招呼,进到我自己的屋里。拨动灯的开关,抬头看着它,过了两秒,又闪了两下,它才终于亮起来,但是并没有感到屋子变得亮堂。

原本白亮的墙壁像是笼着一层烟灰,左边木质的电视柜上乱七八槽的不知道堆着些什么,它那褐色的原木样的漆,早被装着开水的杯子底,烫的一块块发白,还有一些我小时候打闹时撞掉了漆的位置,已经是一个个的小白点。

右边梳妆台上早该扔掉的廉价化妆品胡乱的堆在上面,满是灰尘。左边电视柜旁的电脑桌,格格不入的刷着一股亮蓝色的油漆,烟盒摆在上面,自然也少不得烟灰缸和烟灰,还有一袋瓜子也放在上面,自然也少不了瓜子皮。

正前方那有年头的空调,披着泛黄的外壳,排风口的挡板向外翻着,接收信号的电路板用胶带粘在空调上,旁边还有一盏壁灯,点亮以后,要先闪一分钟才会稳定。正下方有一张满是划痕,和水果汁液的玻璃茶几,一把同样沾满汁液的水果刀放在上面,旁边还有些果皮。茶几两旁各摆放着一把沙发椅,黄色的木质把手,也一样经过水杯的洗礼,还多了一些烟蒂的吻痕。

三.

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家,甚至于说是烦透了!可我仍然总是不愿意走出这个家,我确定不是因为对这样的环境满意,可也不能准确的说出为什么不愿离开;是因为亲情?还是我害怕外面的世界?还是简单的懒惰?

榆妍的手机关机了,所以今天唯一能说服自己出去的理由,只有在和魏景程一起去洗澡的时候,出去那一两个小时。

“我跟你说,以后别打盐、打芦荟什么的了,你知道那玩意成本才多少钱?”

我和景程站在淋头下冲着澡,景程眯着眼睛看着我,认真的听着我说话。听到我的这句问话,他疑问的“嗯”了一声。那感觉简直就像是特务接头。

“我宿舍一个,他们家是开浴池的。咱以前觉得那玩意成本也就两三块钱。好家伙,他一说才多少钱?次的才五毛钱,最好的才两块。”

景程略微表现出一点差异,“这么便宜?”

“那可不吗!当然了,人家从里面挣多少是人家的事,咱不是说因为这个;主要是打那玩意不值啊,也没啥好处。那才五毛钱的玩意儿,你想想。”

“是”景程点头应了一声。

“还不如刮个沙拔个罐啥的呢。”

又冲了一会,排到了我们搓澡,搓完澡我又刮了痧,景程等着一会儿拔罐。下了搓澡的床,我们回到淋浴区继续冲洗,不过本来的位置现在有了别人了,我们又拿着洗浴的东西走去对面的淋浴区。

“怎么样?祸害几个小闺女了?”

我看着景程笑了几声,故意有力的说:“什么话!什么祸害!我是那人吗!”

“呦呦呦,你?你要说没有,我都不信。”景程努着嘴,摆出一副嫌弃人的坏样。

“这揍性的,我什么时候祸害过小姑娘?”我故意把语气冷了一些。

“搞对象了吗?”

“我和江榆妍好上了。”

景程愣了一下,说:“江榆妍?我就知道!过年那时候你们就老在一块,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

“哈哈哈,厉害吧。大年三十开始联系的,一个月搞定。”

景程努了一下嘴,斜着头瞟了一眼陌桑,说:“是是是,厉害厉害。”

“江榆妍——不好办啊。”他又转过头来义正言辞的和我说。

“怎么不好办?”

我能理解景程的顾虑,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这只是因为他不了解榆妍,我确信。不过我也想知道在自己好兄弟眼里的榆妍是什么样子的。

“赵璞那时候打架,哪次不是因为她?”景程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想必他是为我担心的,“她初中高中也一直都是风云人物啊,整个高中谁不认识她。”

“嗨,那是赵璞不熟!她长这么好看,有人喜欢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没必要较那个劲;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你也留不住。”

我停了一下,吸了一口气,语气深沉的继续说:“而且这风云人物——她干嘛了?不也没干嘛吗?长得好看又不是错!”

“是,反正你是吃不了亏。”

“这个样的,我还吃不了亏,说的跟我多坏是的。”

“拉倒吧你,从小咱几个人就数你坏!”

“哈?是吗?我哪坏了?最坏的是于成斌,他是蔫儿损!我也就是胆儿大。”

“对,他是蔫儿损,那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小时候挖陷阱让罗丹踩,拿枪打人家灯泡,往人家茅房仍炮......”

“诶诶诶,打住,那都是我起的头吗?打灯泡好像是我起的头。”

“切......”景程转着头瞥了我一眼,那样子真的是把我萌坏了。

我和魏景程、于成斌、罗丹是发小,不过我从来没这么说过。我讨厌于成斌,因为于成斌是蔫儿坏的人,不能信任,小的时候他还偷拿过我的玩具和零钱。

还有魏景程说的“挖陷阱让罗丹踩”,我记得明明是于成斌的主意,我一直是很可怜罗丹的。

而且于成斌还总爱发脾气,可是没少受那王八蛋的气。

不过魏景程如果和别人说我们俩和于成斌是发小,我还勉强能同意。毕竟确实是一起玩了好几年,这是符合“发小”的定义的。

但每次魏景程提及和罗丹是发小时,我都会予以否认,甚至还会骂他傻;当然,这些都不是宣之于口的。甚至有一次我还逢场作戏的肯定了他一下,但心里都要恶心坏了!他的脑子真的是没什么东西,愚!

我不能认可罗丹是发小,并不是像于成斌一样因为人性或性格,而是单纯的觉得不符合发小的定义,就像于成斌也只是单纯的符合发小的定义一样,我在很多事情上都会拒绝任何的情感加成。

我觉得罗丹只能称之为是幼年玩伴,因为刚刚上小学罗丹就不再上学了,从那以后便没有一起玩过。

我之所以可怜罗丹,而且也是罗丹连小学都没有上的原因,是因为罗丹有先天性的基因缺陷。脚踝和膝盖畸形,无法根治,但是他的父母还是为此花了不少的钱了。

想起来我曾经一直决意,如果以后自己生的孩子有什么严重的疾病的话,我是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他的,为了我也为了他自己,这人世间本就不美好,何必再让他的病来折磨我和他呢!

——“现在这个决意有了动摇了吗?好久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了......”

曾经四个人一起玩的时候他只是跑不快,走路倒还不至于跟不上,上了小学就很少一起玩了,没有几年他的腿也彻底废了。后来有两次和妈妈一起去他家串门,我或者陪他玩一会儿电脑,或者和他呆一会,但是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对我来说是个压力。

嗯,对!这也是我绝对不能让我的这样的孩子活下去的原因,不光是经济上对我造成压力,在精神上更是严重的摧残。毕竟我还是人,看到自己的孩子如此孤寂我会疯掉的!

虽然他不是我的孩子,但也还是让我为他感到伤心,后来也不愿意再去;而对于罗丹,我觉得他也一定很伤心自怨吧,他一定不喜欢这个世界,甚至对我们几个幼时玩伴心有妒恨,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对了!罗丹这悲惨的身世,可能也是造成我这样人生观的原因之一!

唉,何为善良?谁的善良才是善良?我认可我对猫狗的痛下杀手是冷血的,可那些视猫狗若己出的人就能称得上善良吗?那些饱受疾病困苦的绝症病人,你往他的身上不断的砸钱,甚至是倾家荡产,只为他能多活两天!这难道就是善良吗?不惜牺牲自己的生活,只为让他多痛苦的活几个小时?

“儿子,记着啊,以后我要是得什么病,能治的了就治,治不了别糟蹋钱,我还白受罪!”——就算罗丹的悲惨对我的人生观的成型没有任何作用,有我爸的决意就也够了。

接着景程说起一些我小时候的光荣事迹。

“我记得小时候我爸告诉我说以前在化工厂门房里,一帮人在那玩牌,你妈也在那玩牌,你拿着十块钱一把那个单炮子在那抗房梁。后来洋洋他爸拿着你那枪玩,玩坏了,你抢过枪就打他......”

我听到这忍不住接过话来,说:“我的天呢,气死我了你知道吗!他就一智障你知道吗!他上完膛没把那把手推回去,他扣扳机扣不动!我直喊,我告诉他把那个推回去,他不听!就硬扣扳机!直接就炸膛了,把我给气的!”说完,我还故意的喘着粗气。

“我爸说人家给了你十块钱让你再买一把去,你还不干!”

“我跟你说啊,我还不是不讲理,不是说像小孩儿似的,就非要原来那把,还是说怎么着的。主要是他把我枪完坏了!还得我自己去买!你说说!那我能乐意吗!”

“哈哈哈,那年过年你还拿菜刀砍那倒霉二哥,回头还拿着铁棍子找人家去了......”

“他把我衣服扥坏了你知道吗!”我想起这个就忍不住的笑,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那么大一口子!”

景程洗着头笑着说:“我爸就告诉我说:就这个陌桑,可不能惹,真玩命呀他是!”

冲完澡,我们去到休息区继续侃着以前的趣事。

“其实,你要说那时候我砍他,要是没人拦着我可能就真的会砍下去;但是有人拦着我呢,我也知道不瞎砍。真要说那个混蛋的,那就连拦着的一起砍了,我是有理性的。”

景程撇着嘴“咦”了一声。

“你还别不信,尤其说到了现在,我现在是特别理性。我会生气愤怒,但我知道怎么化解。最主要的是我知道怎么利用愤怒,对待有些事情有些人,你就是要表现出愤怒,甚至于说你还没那么生气呢,你装,也要装出愤怒的样子。”

“对对对,有的人就是贱骨头,好说好道的不管用,就得来硬的。”

“诶,你来硬得你还得有分寸,你要是太硬了他还跟你没完!”

到了休息区,我擦了擦身上的水,走去储物柜拿出手机,消息提示灯还没有亮。便拿着手机回去躺椅坐着,景程在旁边的躺椅上趴着玩手机,时不时的和他闲搭一句。

我打开QQ看着之前发给榆妍的消息。

陌桑:那个——我问你个事。

江榆妍:嗯呢。

陌桑:你还有第一次吗?

发出这条消息后我就一直盼望着得到肯定的答复,但十多分钟过去一直没有收到答复,她的电话也成了关机状态。

我的心里开始打鼓了,估计这是否定的答案,但还是不停的告诉自己,她可能只是生气了才没回复。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好了,但这时不管怎样想都只是在自欺欺人,一切还是要等到得到答复之后再做考虑。

可我还是盼望着榆妍是因为不高兴才没有回复我消息。一直到现在,我吃过了饭,也洗过了澡,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回复我。所以我又试探性的发去消息。

陌桑:小仙女?

我想说——“我问你这个问题不是不信任你。”但是又觉得这话有问题,这样的话似乎是贬低了榆妍对我的信任。而且还会把自己越描越黑。

陌桑: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种问题。我是......

我觉得这话很好,这种难以言语的感受就要这样似有若无的话才能表达。但发完了这条消息,我还不能就此放心,或者说是坦然的任其自由发展,一直想着能再和她说些什么。

过了会儿,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八点十七分,上一条消息显示是在七点五十四分。已经要半个小时了,不能不再说些什么,即使话说到位了,时间没花费到位也是不行的,更何况还不能确定话已经说到位了。

陌桑:对不起,亲爱的。

陌桑:我不该问你这样的话。

“我是因为......”——字打到这里停了下来,我问自己能是因为什么呢?我实在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和她说是因为赵璞说起过?这绝不能说。

那时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炼钢炉,闪着像黄又像红的光芒,散发着融化一切的热,疯狂的思考着究竟要说些什么。

我看了看景程,这样的事情不能和他说,我要尽可能保持着很平常的样子,不能让他看出什么。

终于我想了出来,我回头看了一眼景程,确定他不会偷看我打字,我把之前的几个字删掉,打出来想好的话发给了她。

陌桑:我问你这个问题,不是说你没有第一次我就会不爱你了,或者是怎样,我不介意这个的,这说明不了什么。只是如果你没有第一次的话,咱们就可以有性生活,如果你有第一次,咱们就等到结婚以后。我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说的不是实话,不对,不能说不是实话,这也算不上是假话。这段话就不该用真假来衡量;关于性,我确实一直是这样的态度,这是我一直以来给自己定义的理想恋爱状态。一生一人!只是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还能接受她。

四.

到了九点多钟我才回家,可是榆妍还没有回复消息,电话也依旧是关机状态。

我打开在浴场喝剩的碳酸饮料,仰起头喝着;眼睛盯着饮料瓶子,想起之前和榆妍聊到过她也是洗完澡就想喝饮料,不然就觉得胸口憋闷得慌。

我合上瓶盖,想起以前在小学时魏景程还总是和自己说江榆妍好看,喜欢江榆妍呢。小学时候——

同村的孩子都是自幼相识的,但我真正对她有记忆要从小学三、四年级才开始。在一起以后我偶然和她提到这点才知道,原来她比我更甚,到了初中才正式有关于我的记忆。

她一直是学校的校花级人物,学习也好。后来到了初中也是如此,到了高中虽然学习跟不上了,但还是凭借长相和人脉为人所艳羡。

但我小学时却对她无感,从来不能理解她到底哪里好看,到了初中才刚刚觉得她略有一些动人之处。

我和榆妍说起这件事时,她又羞又气,撒娇着发怒的样子,真的是可爱死人了。

当时想到这里便忍不住的把嘴角扬了起来,我发自内心的感到幸福,但紧跟着却有一股悲伤由心涌动——

这感觉与喜极而泣还不同,我是“喜极思忧”。这样的感受对于我是弥足珍贵的,虽然我的危机主义思想导致我从小就经常思忧;但往常的“忧”是很少会让我哭泣的,可这次我却支持不住了,因为这忧里面还带有恨。

我仰身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咬紧了牙,忍耐着不哭出声音。

我恨!恨天意弄人——

我和榆妍从来没有分到一个班过,所以一直是不熟悉的。后来到了初中,我和赵璞走的比较近,或者该说是赵璞总是缠着我,也经常会缠着我一起去找榆妍;就这一点而言我是真的很佩服他的——“脸皮厚,吃个够!”

我不胜其烦只得去当他的跟屁虫,也就是这样,我才看到了榆妍的美。

虽然她一直是公认的漂亮姑娘,但是可能是不太对我的胃口,所以我到了初中才刚觉得她有一点好看。

可是后来我发现她有一种由内而外的美,越看越爱,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流露于外表的美会随时间消退,而源自内在的美永不枯竭。”

但是我发现了榆妍的内在美却是因为赵璞的无心插柳,而我现在对于榆妍的心结也是因为赵璞。

想到这里我就恨得发疯,攥紧了拳头,脑子里呈现出自己包裹在被子里的样子——屋顶上的那一盏灯很亮,把整个房间照得只有白光,一切家具都被照的不能看见,就连身下的这张床也只有被子盖着的这一小块地方还能保存着原来的样貌;但也只是心里清楚,眼睛是无法看到的。这里被黑色笼罩着,和那白光一样吞噬一切,整间屋子只有这一处不一样的色彩。被压在这黑暗中的自己不停的在喊——“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手机响了,是QQ消息的声音,我睁开眼睛与另一层包裹着自己的黑暗对视着。一秒后,我急忙挣开被子,一阵白光照的我有些眩晕,但没有停止任何动作,我虚着眼翻出手机。

榆妍终于回了消息——

江榆妍:其实我早就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但我还是没能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这句话是意味着什么。关于和赵璞在浴场的记忆都是真的,那些我“不能确定”的话看来也确实是出自赵璞之口。

我不断地和她说着“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不重要”之类的话。这是在安慰着她,也是在暗示着自己,我想告诉自己这没关系,这没什么好介意的,这不重要。

本来嘛,那就是一层膜,那有什么的?那说明不了任何问题,那只是因为她曾经深爱、曾经纯真、曾经幼稚,谁又不是呢?那说明她愿意为爱付出,她也一定愿意为我付出,只要我爱她,她也爱我。

嗯,只要我爱她,她也爱我,就够了。

陌桑:我爱你。

江榆妍:我也爱你。

我看着屏幕中从上落下的,不知道是“色”的表情还是“飞吻”的表情,它们一个个的落完,我便关上了手机。这一天晚上聊到了十二点多,最后这样尴尬结束。

第二天我和榆妍便恢复到正常状态,平常的聊着天,字眼里满是快乐幸福。

晚上我约她出来散步,但被推辞说是不方便,这让我很是不悦。

之所以不方便,是因为榆妍的家人并不知道我俩人的交往;虽然她是一个有主意的姑娘,但总的说起来她还是一个乖乖女;她的家里人不太赞成她在大学时候搞对象,不过如果知道了她有在搞对象,她的家里人也不会强行去拆散。

而且她说过——“就算他们不允许,我也不会为此放手!我会劝说她们,如果不行的话,就来硬的!在这种事情上,他们左右不了我!”

“会顾及父母,但绝不会因此停下脚步;会与其沟通,但绝不会让其惑乱信念”——这简直就是另一个我啊!我和她实在是太合适了!

不光是这一点,我们有太多相和的地方了。

有一个纠缠许久的前任,有一份来之不易的释怀,有一位不那么靠谱的爸爸,有一位因夫痛心的妈妈;虽然情节迥乎不同,但作用于情感上的反映却是别无二致,都为此闭阁自责,都从中有所顿悟。

我躺在床上和榆妍聊天,我能理解榆妍不把恋情诉与父母的思路,我确信这不是为了散场时更方便清理。

而且就算是如此原因,我也能够接受,这样的思想是我所欣赏的,这是她眼光长远、思虑周全的证明。

但我还是不能开心起来,我想榆妍一定不仅仅是因为“不方便”,还因为我昨天的质问而不知如何与我见面。或者说这才是真正主要的原因。她不敢,她做不到坦然面对。但好在她能做到冷静的聊天,不然我也就不是简单的不悦了。

爸爸笑着进到了我的屋里,他刚从外面和二姨夫还有哥几个喝完酒回来,真正的满面红光。

我也遗传了他酒精过敏和油性皮肤的缺陷。按照我一直以来的看法,我在他们身上遗传下来的东西,除了这张脸随我妈是优点,还有一个稍微聪明一点点的脑子随我爸以外,没有任何优点!

“聊天呢?怎么样俩人?”

还真的是凑巧,刚刚才出现了点问题,就来问我这样的话了。但这样的事我可说不出口。

“挺好的。”

“嗯,那就好好处着。我还是那句话,你觉得她好就行,你找对象的事我和你妈不管......”

我出于对父亲身份尊严的考虑,把手机握在手里扣在被子上,专神看着他兴致盎然的说话,榆妍来了消息就再抬起手来回复。听到他的话告一段落便“嗯”了一声。

“她们家人知道你俩的事吗?”

“没有呢,她们家人不是特愿意她现在找对象,她就没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不过听她那意思,她爸妈知道了也不会太说什么。”

“嗯,好事,现在还太早,以后要是分了也省的落口舌。”

“是。”

我是认可他说的话的道理的,但还是有些不爱听。尤其是想到他前几天对我的“教导”,便只是应了一声。

“其实我跟你妈还不太赞成你早结婚,对象该找找,但是结婚别太早了,很多东西都没定性呢,太不稳定。”

我听到他说这句话更是气愤,但又不想表现出来。

我淡淡的说:“对,我也不乐意早结婚。”

我这话说的是实话,我的气愤也不是因为他不赞成早结婚,而是因为他早结婚了。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要是真想早结婚,也还没什么,孩子绝对不能早要。”

听到这里我真的忍不住了,他居然知道不该早要孩子的道理?

“那您怎么结婚那么早呢?”

“我还真没想早结婚,没办法,你妈已经怀上你了,不结不行了。”

当时我听到这里很是震惊,那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更让我震惊的是,在那个年代居然就已经能作出这样的事了?我开始担心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处女了。

“哦,原来我还是个意外。”

“对。”

“那怎么就非得结婚呢?结婚就结婚了!那是您负责任!那怎么就非得生下我呢!”

“我还真没想生你,你爷不干,要死要活的逼着我。”

“呼!”

我忍不住厌恶的从嘴里喷出一口气,轻摇着头。接着冷冷的说:“那您还真是孝顺啊。”

“诶,对了!咱老刘家就有这传承,咱家这一支就没出过浑人!”

看他一副自豪的样子说着这番话,真的是让我恶心。我是最瞧不上愚忠愚孝的了,孝而不顺才是我的孝道。

我想和他掰扯掰扯,但马上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我知道这是做无用功。

“您放心,我也不愿意早结婚,没准还不结婚呢,结婚了也不会要孩子。”

这是实话,是我的心里话,但这不能说是我所追求的,我是渴望美满爱情和幸福家庭的,尤其是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不幸福的家庭里,便更加向往幸福的家庭!

晚结婚、不要孩子、甚至不结婚,都只是我以后在走投无路时才会对生活作出的妥协,是最后对命运的无奈的抵抗。我不愿意让我的孩子活在像我的家庭一样的家庭里面,更不想让他因为穷而自卑!

只是我忘了把这个前提说出来,或者我可能是故意没有说出来的,就为了挫挫这自以为是的父亲的威风。

“你想当丁克是吗?”

我听到“丁克”这个词觉得很有意思,想起初中时候爸爸迷上看“非诚勿扰”,我也会跟着一起看,那时才第一次认识这个词。

我紧绷着面皮,聚好了眼神说:“丁克?不是。但是我说真的,我要是没有足够的资本我真不结婚,更不会要孩子。”

“你混蛋!”

他的眼神开始有些犀利了,语气不生硬但是很冰冷。主要是我已经把前提说出来了,他居然还这么说我。是他没走脑子吗?还是我当时并不是这样说的?我当时还是在继续和他较劲所以没有说出前提?

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我当时听到他这么骂我,心里满是嘲笑,翘着嘴角问他,说:“干嘛?有皇位要继承?”

“对了,有!”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而且他的脸居然还带有一丝笑意。但我确定这不是好笑。

又说了两句话,他告诉我早点睡,就起身离开了,我又和榆妍聊了几句也道了晚安。

关上了屋里仅有的一只日光灯管,我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又想起前几天告知父母自己和榆妍在一起时他对我的“好心指点”,愈发愤怒!

——视角在一辆公交车里,在一张座位的上方对准着窗外。画面是阳光正好,外面行人吐露着哈气。视角缓缓旋转着,视线在每一个进入画面的人的脸上都有所停留。几对情侣在座位上恩爱依偎着,坐在了一起的陌生人都各自凝视着手机,保持着距离;旁边站着的不管是情侣还是同样陌生的人都不分性别的紧紧地依贴在一起,每一个人都坦然自若。视线一直转到车厢后面又猛的转了回来,画面中还能看到那块车窗,但这次的焦点却在车窗旁的一个姑娘身上,姑娘转过头来笑着,视线在此停留了几秒又向下转去,姑娘的左手被一只大很多的右手紧紧地握着,紧跟着姑娘的右手出现,和那只左手一起把那大手包裹了起来,跟着一只大的左手也放了上来。

——视角在一间屋子正中间的门上,画面中月光透过蓝色布料的窗帘把整个屋子染成暗淡的蓝色。可窗帘本身却因为路灯的光亮而隐约泛着一层黄光;两侧的墙边各摆放着三张公寓床,左右各有一张床上泛着时而闪烁的白光。突然焦点固定在右边中间的床位上,视角也跟着移动去。画面中一个人在床上端正的平躺着,眉头轻锁。突然视线变的一团漆黑,慢慢的又有什么东西出现,不知是那东西在由小到大的变换,还是镜头由远到近的把他显现了出来;是刚才那个人,现在画面中只有那个人还能显现出模样。跟着那张床的床板忽而旋转忽而站立的动了起来,可不管那张床板如何转动,那个人就是那样锁着眉头一动不动的贴在那床板上。

——视角在宿舍的一楼大厅,画面中有几个人在走动,还有两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女人在一张桌子旁倚坐着。视角开始向那张桌子的方向移去,随着视线距离桌子越来越近,一双手慢慢显现在画面里,左手扶着一张“离宿登记单”,右手拿着一根笔在单子上写着什么。突然画面变了,视角该是在一个门口,前面是两列法国梧桐;一会儿视线又抬向了天空,居然真的是天空的颜色;称不上是万里无云,但零星的几片云彩用手都数的过来,这还真是难得。突然画面又变成了一则公益广告里面的情景,里面的孩子转头对着妈妈好像在说些什么,然后妈妈紧锁着眉头望向窗外,随后画面中出现一片沉寂的灰色,还有一些冒着烟的大烟囱映入眼帘。

——当时可能是在凌晨三点多钟,陌桑睡了。不知道是因为回忆了太多,脑子实在是累了;还是因为他在回忆中再次陷入了回忆,所以不知不觉的转身进入了梦境,偏偏就在这两个人故事的重要转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