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心相印
朝霞一层层晕染在天边，美的如同恋爱中少女羞红的脸庞，一轮红日匆匆的跃出，带来一片晴朗的天日。
一阵啾啾的鸟鸣声，就好像在在耳旁传来，秦玉寒费力的睁开双眼，想看清楚他身在何处。“醒了醒了，姑爷终于醒了！”小丫鬟在旁边拍着手，又叫又跳，“小姐小姐，姑爷终于醒了！”秦玉寒费力的扭头，发现莫离正伏在他的床头，像是倦极了，丫鬟这么的吵闹，没有醒来的迹象。
秦玉寒的身体酸涩不堪，喉咙中也好像有把火，火烧火燎的疼，抽出手，指了指莫离，手指抵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丫鬟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去请老爷！”说罢，蹑手蹑脚的走开。秦玉寒盯着莫离，那夜，他的记忆终止在了莫离腹背受敌，见她要被人所伤，天地间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除却她的影子。现在看见她毫发无伤，恍若隔世。手，轻轻的触动着她的发，苍白的手指顺着她乌黑的发理顺对她的情意。
“莫离，离儿，我的离儿——”秦玉寒的声音微微的嘶哑，但是包含的情意让已经苏醒的莫离一动不动，她的玉寒是个害羞的人呐，也许这样，更能听见他的真心实意。
“莫离莫离，离儿，如果真的同你的名字一样，我们谁也不要离开谁，算不算是一种成全呢？”秦玉寒的手指冰凉，碰触在她开始发烫的肌肤上，虽然一边是火焰一边是海水，好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但是却是出奇的契合。
“离儿，我原来的生活中，没有你，你能想象是怎样的一种荒凉么？遍地疮痍，寸草不生，我以为终老此生，除了念慈，我秦玉寒一无所有，真的，秦玉寒何德何能，得上天如此的垂怜，真的赐给我一个田螺姑娘，温柔若水，善良可人，生生从山穷水尽疑无路，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不是喜悦，我是狂喜——”秦玉寒小声的叙叙，手指渐渐的开始有了温度，就好像是，千年玄冰雕就的冰雕，终于被阳光映射的晶莹剔透。
莫离的心怦怦的跳着，秦玉寒依旧绕着手中的一绺秀发，柔肠千百转，“离儿，人都说，因爱而爱，是神，因被爱而爱，是俗人，如你，如念慈的娘亲，都是九天上的神祗，如我，都是红尘中最平凡不过的俗人，能得妻若你，是我几生修来的福气？”秦玉寒只顾得把平常隐匿的爱意一股脑的全部倾泻而出，莫离装睡装的渐入佳境，嘴角一抹笑意，却是越来越深。
“女儿，女儿呐——|”在莫府，能罔顾他人，直接进门的只有红包莫老爷。
莫离恨恨的闭了眼，老爹来的号不是时候呐。
“你醒了？”对秦玉寒，他依旧还是没有什么好声气。
秦玉寒想要下床行礼，身体软绵绵没有力气，只能恭敬的说道：“是，玉寒此劫，有劳岳父大人了！”
“哼，醒了就赶紧走，等等，你叫我什么？”莫老爷瞪大了眼睛，抄在袖子里的手颤抖的指向了他，“既然我同离儿已经拜堂成亲，自然是叫你岳父了！”秦玉寒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化解莫老爷的成见，为了莫离，同莫老爷化干戈为玉帛算得了什么，就算是为她上忘川路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坠轮回间，他也在所不辞，莫离救赎的是他开始苍白的灵魂。
“凭凭凭什么叫我岳父，你们拜堂成亲，高堂拜的是我么？是我么？是我么？”指着自己的鼻子，莫老爷一蹦三尺高，半是委屈，半是气恼，当女儿倒在血泊里的时候，他的灵魂都要被生生的拽出体内，现在女儿毫发无伤，就好像平白的捡了一个女儿回来，只要她能活着，健康，平安，快乐，他一个老人家，还何求呢？
“爹爹要是认为不可，我们可以在拜一次！”悠悠出声的是本应在床边睡的香甜的那人。
“你你你你，你个不肖女！”莫老爷显然词穷，指着自己鼻子的手也换了方向。
“既然都不孝了，小心我这个女儿不养你哦！”
“不养我你养谁？”莫老爷跳起六尺高。
“既然我都不孝了，养谁就不劳爹爹挂心了！”
旁边的丫鬟似乎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各个见怪不怪，秦玉寒瞠目结舌，只能看父女俩这样的唇枪舌剑，一招一式你来我往，莫离的脸好像有点歪，脸好像比平时还要白一点，像是涂了一层重重的脂粉，但是刚才，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脂粉香，秦玉寒有点迷惑，旋即苦笑，大抵是自己在床上呆的时间太长的缘故，眼力也不好起来，莫离必定是照料自己，衣带渐宽，又怎么会有心情涂抹胭脂？思绪转间，只听见“我我我——”莫老爷渐渐不支，败下阵来。乍看到目瞪口呆的秦玉寒，就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你看啊，你看啊，这就是我辛辛苦苦的，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的亲生女儿啊！呜呜呜呜呜呜！”秦玉寒点头不是，不点头好像也不是，左右为难的来会张望。
“我又当爹啊又当娘，实指望你能嫁的好，我也算是老有所托，我有错么我有错么？”莫老爷老泪纵横，秦玉寒勉强的支起了身子，拍了拍莫老爷的肩膀，轻声道：“没有错，父亲想让儿女在能选择的时候，选择最好的，这种心情，我懂！”可怜天下父亲心，他也是一个父亲，莫老爷的无奈，他也正在懂得，毕竟自己，身无所长，一无所有，不能给莫离最好的。
莫老爷听闻此言，总算找到了知音，反身大力的抱住秦玉寒，“呜呜呜呜，好女婿好女婿——”其余的人，包括了莫离在内，全都要把眼珠子瞪脱，这样逆转的情况，让众人猝不及防。
“爹爹爹——”秦念慈的身影就像是风一样的闯了进来，小小的脸上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是害怕失去的惊惶，在小小的脸上交错，成就一副揪心的表情。“爹爹，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连你也不要念慈了呢？爹爹，娘说，爹爹会醒来的，但是我都醒来了，爹爹还不醒来——”哇啦哇啦，语无伦次的说着，孩子心中最真切的惊惶，环住他的脖颈，小小的脸上全是一板一眼的正经，“爹，你要保证，不要离开念慈！”
“我保证！”秦玉寒脸上又浮现了笑容，病态就好像一件衣裳，在笑容下卸去的无影无踪。
“还有娘，你要不要撇下念慈！”松开秦玉寒的脖颈，牵住莫离的手牵住秦玉寒的手，“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要离开！”
“好！”秦玉寒莫离一起答应。
在旁边干眼馋的莫老爷涎着脸的凑了过来，老脸上的皱纹像是蒸开了的花卷，“那个那个，你管她叫娘啊？”既然女儿不肖的一如从前，要是捞着一个便宜姥爷当当也是不错的，这个孩子眉目清秀，一看将来就能成气候。
“是啊，外公！”念慈察言观色，在莫离的授意下甜甜了叫了一声，“哎！”莫老爷喜孜孜的应声，拉过秦念慈左看右看，这个外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大夫说，等姑爷醒了，就能把脸上的绷带拆了！”小丫鬟快嘴道。
秦玉寒这才发现，脸有点怪，原来上面有一层白棉布带，“我来我来！”莫老爷自告奋勇，笨手笨脚的拉开秦玉寒脑后的绳结，“好了！”一圈一圈的绕开，洁白的棉布落在了地上，就好像蝴蝶褪下的茧皮，“啊——”莫老爷还没有看到，小丫鬟已经惊叫起来。莫离也愣住了，念慈失口道：“爹爹，好长的——”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一道很深的刀印从左边的下巴横着贯穿了整个脸部，到右边的眼眉上，手指的触感告诉他，这道疤痕又深又长又丑陋，就像是一条长长的古怪的蜈蚣趴在他的脸上，下意识的瞅住莫离，心中已经消弭的担心就像是春天的一丝绿草，迎风长大，莫离的眼中没有惊惧，有的只是含义莫名的东西，“爹爹——”念慈的嘴巴一瘪，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痕，莫离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的脸，就好像看着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秦玉寒的心开始下沉，莫离的美好想让他留住她，哪怕利用他最不屑的皮相，但是，已经成了这样的他，还能给莫离什么？
莫离的眼还是盯着他，心里苦笑了一声，也许，他命定的孤鸾，注定今生孤单，孤单一辈子，萱儿离他而去，尚且有念慈的娘亲为了****殉了自身的绝恋在支撑他，世间尚有真爱，可如今，念慈的爹爹活在人世，并且攀龙附凤，抛妻弃子，离儿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缝补衣裳，为他抛头露面，为他捉刀舞枪，做到如此的地步，他已经知足，又怎能强求？莫老爷看出气氛的诡谲，眼色丢给了蝶儿，拽住了念慈，不多时，屋子里面只剩下了莫离同秦玉寒。
秦玉寒涩着声，道：“离儿，我这般，你打算如何？”莫离呐莫离，千万不要离开，当年的萱儿走只不过带走了他的年少时候的一份爱恋，但是莫离要是也离开他，剩下的岁月他将会如同行尸走肉，因为离儿带走的会是他的心，一颗有悸动有期待有疼痛的心。
“啪——”回应他的是一声脆响，震回了他忐忑，莫离正在往地上摔东西，秦玉寒闭上双眼，不敢再看，倘使人生如初见，也真的算是一份成全了，如果当初也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念头，不打算天长地久，是不是这段感情就能成为人生的插曲，不想如今这样成为割舍不去的今生的印记？
“啪——”一声连着一声的脆响，终于又归于了沉寂，令人窒息的沉默，让秦玉寒不堪忍受，像是法场上等待宣判的死囚徒，明明知道罪无可赦，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燃起希冀之光。
拍了拍手，“真不知道，房中用这么多的镜子做什么？”莫离语气轻松，说完坐在了他的身旁，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改变。
“嘎？”秦玉寒被莫离的反应给彻底弄懵了，“嘎什么？”莫离坐到了他的身边，“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心中有狂喜上涌，“玉寒，你说我美么？”墨样的眼眸直直的看进了他的心里，“我不美，但是你不以为我丑，是你觉得，我的容貌不重要对不对？”
“对！”秦玉寒仿佛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嘴唇抖抖，血管中开始膨胀那种叫感动的东西，“那我怎么会重视你的外貌呢？只要你的心是秦玉寒的心，你的脸毁了又有什么打紧，就算是你变成了猴子，变成了猪，我也会爱你，不离不弃，一辈子！”莫离抿紧了唇，脸上满是坚定。
抓住了莫离的手，秦玉寒努力的平复自己感动的心情，“离儿，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恩？”
“以后不要再摔镜子了，天下人的镜子这么摔，什么时候，你才能摔的光呢？”点了点莫离的鼻头，秦玉寒的心中再无阴霾，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只不过他手下的鼻头，并不柔软，这么的贴近莫离，才发现，莫离的唇竟然是冰白色，秦玉寒心疼的拥她入怀，大概这些天为自己，莫离劳心劳力，所以才这样的苍白，憔悴损。
“那就慢慢的摔呗！”埋在他胸前有含糊的声音。秦玉寒一本正经的问道：“难道你怕镜子也嫌弃我丑？”
“你才不丑！”莫离扬起头，急匆匆的说道，扬起脸的高度，她的唇正触到秦玉寒的唇，两人生生愣住，半晌，一抹羞红才浮起在两个人的脸庞，秦玉寒轻咳嗽了两声，好自然的道：“离儿，闭上眼！”仿佛说的是最最平常不过的事情，莫离脸上朝霞一般的红潮没有褪去，但是却还是闭上了眼，秦玉寒吻上了莫离的唇，开始很浅，就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在她的唇上扇动翅膀，慢慢的蝴蝶展开了翅膀，华丽的色彩开始冲上脑海，莫离只能分辩，那蓝色的是碧碧的天，绿的是透透的草，红的是彤彤的唇，秦玉寒吻的越来越深入，胶合的唇深深浅浅，一串串暧昧的气息把空气衬托的暖洋洋都是幸福的味道。托住莫离的脸，这张丑脸，在他心里却是天下无双，慢慢的吻上去，白色的脸颊，等等，莫离的脑海开始敲起了警钟，两只手就捂住了自己的脸，秦玉寒好笑又好气，把她的手拿下去，还没有等他的唇再覆上，莫离的小手又锲而不舍的捂了上来，秦玉寒又把她的手拍了下去，莫离的小手在他的唇之前悄悄的爬上她的脸。如是反复，秦玉寒干脆抓住莫离的手，重新吻住莫离的脸，莫离的脸冰冰凉凉，明明是鲜红欲滴的红苹果，却是这种温度，就好像是火山上绽放的一朵雪莲，冰雪两重天，让秦玉寒欲罢不能。
湿漉漉的一路吻下来，莫离忐忑难安，张口欲言，抬眼，映入眼帘的是秦玉寒脸上深深的疤痕，心中一抖，他刚才脸上冰冷绝望的模样浮在了心上，把到了舌头尖的话生生的又咽了下去。
“离儿离儿——”莫老爷又一次的破门而入，看见女儿女婿正在缠绵，老脸一红，脚步已经迈进了房门，进退两难。
莫离如蒙大赦，赶忙的护住自己的脸皮，要是他看见脸皮下面的那张脸，是不是好不容易打开的心房会不会重新对他锁上？“爹，怎么了？”秦玉寒情况更是糟糕，抬头看看房顶，血气上涌，“女婿啊，除了城隍庙的那群烂乞丐，你没有得罪过别人？”秦玉寒忽然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脸上突然严肃起来，“岳父，怎么了？”“那个大黄牙，死活说黑衣人不是他！”刚刚家丁们终于揪到了躲起来避风头的大黄牙，一阵竹笋肉丝，大黄牙吃通不过，哀哀求饶，一道鼻涕一道泪的样子怪让人恶心，“不是他！”秦玉寒仔细回想，刚想答到，莫离已经说了他心头所想，“为什么？”莫老爷有几分的扼腕，这样就不能再招待大黄牙吃点肉丝炒板凳或者是肉丝炒大鞭之类的。
“爹，那几个人手法利落，是高手！”莫离正经八百的说道，莫老爷点了点头，秦玉寒疑惑的问道：“离儿，你怎么知道！”
“我这个女儿，少年时候有奇遇，一身的本领，是高高高高高手，她说是高手，肯定就是高手！”莫老爷洋洋得意，秦玉寒默思了半刻，眼眸同莫离的视线对在了一起，一个道貌岸然的身影同时跃进了两人的脑海——状元郎，还没有等两个人有所回应，“老爷老爷，不好了！”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跌跌撞撞，“什么事？”莫府的家规，家人必须步伐整齐，像是这样，必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有有官差来——来——府上！”
莫老爷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官差？”莫家家事清白，莫老爷长这么大，也未如果官门，官差所来何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