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俏盗贼的快意江湖(盗情记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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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品药大会

“你想飞翔的话,我就帮你去找羽毛吧。只要你不要掉下悬崖,就可以了。”

冬去春来的季节,海面也如同湿润的天气一样平和而温存。

这无疑为云海号的航行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经过水路和陆路的几番波折,最终抵达山东以南的灵药谷时,仍然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周多的时间。

这当然是廖语蝶最期望看到的情况:准备充足、时间有余,足够她调查请柬原主人的为人和行为习惯。

根据她这几天所搜集到的情报,这份请柬原本就属于江湖上的一对医师夫妇。他们的名声不大,至少她从未听到过。但他们的医术无疑十分高明。据悉两人的脾气都十分古怪,平素鲜少开口,行为举止也素来旁若无人。不过,这倒反而便于她伪装身份。

原本船上有一大干人手为这次行动做准备,但真正临近品药大会时,上岸参与行动的却只有她和景黎昕两个人。

其实,他这是把原先齐铄的位子给占了。但对此,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似乎已彻底接受了与好友反目成仇的事实。

品药大会前三天,灵药谷的入口终于开放。

两人换了一套朴素的粗布衣裳,就向灵药谷骑马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前。车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走下车的两人中,一个是潋滟——作为精于用毒的桫椤堂主人,品药大会是怎么都不能错过的。

而另一个,竟然是齐铄。

灵药谷的入口前,来自四方各地的医师手持请柬,惴惴不安地参加这三年一度的品药大会——当然,很多人不安的原因是因为妙手神偷的偷盗预告函。

可他们也不想想,就他们那些四处流浪行医的身家,廖语蝶还看不上呢。

此刻她正躲在一边,最后一次叮嘱景黎昕:“从进入灵药谷开始,就是工作时间了。期间不论我有怎样的举动,都完全是职业需求。所以,可能你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也请你忍耐一下吧。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最后展出的极寒灵芝。”

“我的小仙女,别念了。”景黎昕实在受不了她这个工作狂的态度,打断道,“品药大会后半部分才展出极寒灵芝,我们有至少两天的时间来偷。你别这么紧张好么?”

“我紧张?”她挑了挑描画过的细眉,笑道,“笑话。我这是严谨。”

——但其实,她还真够紧张的。她担心自己的演技不够好,瞒不过景黎昕这一切只是一个局。不过……

她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药都给他喝了,只要半个月后再服下余下的半棵冰片草,毒性就可以完全解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更何况,这棵灵芝江湖上有的是人重金求买。

她这样反反复复自我安慰了几遍,才终于恢复到平日冷静理智的模样,低头打量起自己的打扮来。

这身衣服和她以往的穿衣风格完全相反:外衣是普通的棉布褂,染成了墨绿色。虽然料子一般,裁剪却十分精致,领口中露出她衬在里面的一件金色鹅毛里衣,毛茸茸的领口颇有生气。

至于裙子,同样是常见的棉布儒裙,可若仔细看去,面料上小心地用毛线绺出柔顺的花纹来,也是件让人上心的衣装。

而景黎昕的衣服则更朴素一点,然而,这是因为他天生有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势。

在她思索着的时候,他同样边打量她的装束边想:不论衣服是怎样、打扮是怎样,都掩饰不住她的气质,掩饰不住她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的自信。

她是这样的生来高人一等。

所以他才觉得,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二位也是出席品药大会的宾客吧?”就在两人各想各的心思大眼瞪小眼时,谷外的小童快步走了过来,“若是再不进去,便误了时辰了。”

廖语蝶飞快地蒙上面纱,刷的转过身去,抽出请柬往他面前一放,同时依偎进景黎昕的怀里:“呐,拿去。”

“嗯,确实没错。两位如谷之后,自有人领路。”那小童仿佛是见怪不怪,没有对她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重新站回了自己的岗位。

“走吧。”

将两张请柬放上谷口的石坛后,就意味着这次行动正式开始了。

大会的第一天,照例是谷主欢迎各位来宾的时候。

廖语蝶故意在灵药谷中晃了好大一圈,同时把各条小路清清楚楚地印到了脑海里。

所以,等他们两个到场的时候,不少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景黎晰揽着她的腰,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二人的座位,彬彬有礼地为她拉开了凳子。

她优雅地坐了下来,隔着面纱观察着在场的人们。

最后,两人的视线同时定格在潋滟身上。

景黎昕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看着安安静静坐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齐铄。

就在他忙着惊讶的时候,身边的人儿忽然靠过来,暧昧的姿势让他瞬间回过神,却不敢擅自开口,深怕露出马脚。

“啧,这下你的斗笠、和我的面纱都不能摘了。”廖语蝶的手划过他的鬓角,在旁人看来真是好一副你侬我侬。可事实上,她正在飞快地分析着现在的情况,“真倒霉,潋滟这么反复无常,接连缺席了好几届品药大会,怎么偏偏这次跑来了呢!”

“蝶儿,我说,那……”

“就是啊。”她转身搂住他,索性坐到他腿上,完全不顾四周围各色的目光,“麻烦死了,这一来可能得要你拖住他们。虽然我一个人动手并没问题,但我比较担心有破绽。黎昕,得提高警惕咯。”

“我是说……”

“二位,喝茶。”这一次,他的话是被端来茶水的仆从打断。一而再、再而三说不到重点,不禁让他略感不满,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道:“那是齐铄吧。”

“嗯?”她抬头看了看,随即低下头,道,“嗯,是啊。黎昕,抱歉忘了跟你说,我工作中不谈私事哦。”

“你……”他诧异地看着眼前脸色全然无异的女子,禁不住感叹她的冷静与专业:虽然用专业来形容她的偷东西功夫不太妥当,但他确实对她调整情绪的本事感到佩服无比。

灵药谷谷主的介绍还在继续,但说实话,别说他听不懂,就算是对医术小有研究的廖语蝶听着,都觉得头昏脑涨,不得不自动将之屏蔽掉。

可偏偏这时,谷主发问了:“既然是品药大会,就得先试试各位的本领,防止有谁鱼目混珠进来。来人,端药!”

随着他一声令下,从两扇门里分别走出两个素装的女子来。两人捧着的碟子内是两棵完全一模一样的药草。

出席的宾客都不明所以地看着谷主。那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儿这才站起身来,缓缓道:“这两棵药草中,其一为剧毒,另一棵则只是普通的药草。怎样,各位,谁来尝一尝?若是答对,老夫将以安死散相赠。且放心,就是中毒,老夫也会替各位解开。但这参加品药大会的资格,可就是没有了。”

安死散!那是江湖中人又爱又怕的药物,可以让人无痛地在瞬间死去。凡是视死如归的勇士,都喜欢高价买一些这种药备着。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一阵窃窃私语。每个人都跃跃欲试想要免费拿到那奇药、同时证明自己的本事,却怕一失足就又要再等三年。

“让晚辈试一试吧。”就在这时,潋滟微笑着开口,同时她身边的齐铄也站了起来:“由在下代替潋滟小姐试药。”

“那药我认得哎。”被她抢先了一步,廖语蝶不高兴地低声说道,“很早以前被人委托做暗杀时,我就曾经用过。讨厌,本来是计划着借这一环节来扫除我们身份的嫌疑的。”

“嫌疑?”

“嗯。”她继续低声解释道,“你别看那老谷主不说话,他已经怀疑了哦。恐怕和被我们抢了请柬的人,交情很深吧。真是的,我并没有伤害他们,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呢。”

“蝶儿,你的是非观还真是……”景黎昕汗颜,尴尬地想要纠正她的错误,可看到她埋怨的眼神,就连忙改了口,“你希望齐铄选错么?”

“我最好他直接弃权!”她仍然保持着靠在他身上的姿势,狠狠说道。

“简单。”他心思一转,就想到了主意,端起还没动过的茶杯喝了一大口,随即手一伸将她拉了下来,霸道地吻了上去。

好吧,其实他也是带着点私心。齐铄在这里,他怎么都静不下来。

就算这对夫妻原先的行为再古怪,也不至于如此吧?!廖语蝶吓了一跳,可她本来的坐姿重心就不稳,现在更是整个人倒在了他怀里,立时面红耳赤,连推脱都忘记了。

他得寸进尺,将茶水一点点送进她的口中。

就在这时,两人耳旁传来当的一声响,随即是潋滟略带惊慌的声音:“谷主,晚辈的朋友有些身体不适,抱歉了。这次品药,可否延后?”

“这可就糟糕了,老夫不喜欢拖延。”老谷主捋了捋长长的胡须,似乎颇为惋惜。

“我们来吧。”景黎昕舔去嘴角的茶水,面不改色,向那端药的女子笑了笑。

廖语蝶看着放在跟前的托盘,终于把环着景黎昕脖子的手腾了出来。

就算她需要表现得自信,但这不代表她也得表现得无礼且目中无人。在灵药谷谷主的面前,任何自诩为神医的人都只会乖乖地收敛气焰——因为就是这么个看起来十分虚弱的老人,借着他无人可比的智慧,单纯以毒为武器,就能够让来自各方的杀手都拿他没辙。

确实有这么件事,大约七年前,有个名叫华荣斋的杀手组织,当时也是以做事利落而赫赫有名的。可惜没过几年,内部的资金周转不灵,无奈之下斋主人下令一众刺客硬闯灵药谷。他本来也没想过要动灵药谷,只是谷中药草随意的抓几棵,都能在江湖上卖个好价钱:那白花花的银子实在太诱人了。

可就在一个月之后,华荣斋派出去的七个杀手,六个凭空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剩下的一个跑回斋中没几天就死了。尸体很快被火化,可没多久凡是接触过死者的人,一个个也先后死去。

盛极一时的华荣斋就这样灭亡了。也是那之后,再也没有谁胆敢打灵药谷的主意。

所以说,要她在这地方扮出嚣张跋扈的样子,她是说什么也不肯的。

她拿起眼前的一支药草,轻轻将叶片一片片分开,又小心地不撕坏它们,简直像是大家闺秀拿着针线绣鸳鸯一般,深怕力气用重了。

在药草的中下方、数片叶子包裹着的芽尖内部,有一根小小的空管,从草茎上直接伸出来,管口有一些泛白,灰蒙蒙的像是盖了一层蜘蛛网一般。

“嘿嘿,就是这个!”她有些得意忘形地笑出声来,轻轻拿起另外那一棵,这次毫不怜惜地刷的扯下一片叶子就往口里送。

“哈哈,不必了!”老谷主哈哈大笑一声,命人将药草收了回来,道,“不愧是老夫找来的宾客,居然知道可以靠白纱管来鉴别这两棵药草。说实话,老夫没想到啊!”

廖语蝶不敢再多说话,只是转过身面对着他微微一鞠躬:其实,若是他刚才没有出声,那她现在恐怕真没命了。这两棵药草,其实都有剧毒。一棵没有白纱管,就是普通的断肠草;另一棵有白纱管的,则是让人生不如死意志崩溃的神经毒。

要在这两个里面选一个,她还不如选断肠草呢。若是运气好,还能够压制下毒性。

看来,这老谷主还真是聪明。

他考的不光是来宾的才智,还有他们这些人的意志力。

如果没有必死的勇气,那么,他也没有必要赐予对方安死散。

而廖语蝶本就做的不是什么正常职业,自然也没有如此大意凌然的胆量。重新缩回景黎昕怀里的时候,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一身冷汗。

“怎么了?”景黎昕并没有看出药草上的端倪,却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由得担心起来,“选对了,不是很好么?”

“我们偷到药,就立刻跑吧。”她低声对他说道,真的开始感到害怕了。

他不明就里地侧过头来,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她。

她道:“那两棵药草都是剧毒,不管我吃了哪一棵结果都一样。幸好这回瞒了过去,但拖的时间越久,我们就越危险。”

“你说什么?”景黎昕猛地抬起头,锥子般的目光刺向老谷主的后背:他什么都能忍,但这老头动到他的女人身上,就说什么都不能忍!

那一瞬间,她看见他眼中猛然爆发出来的杀意,如同洪水一般将她冲得支离破碎。

“黎昕,别!”她在他耳边急切地喊了一声,并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华荣斋破灭的故事详详细细地讲给他听。

好在这后半部分基本上只是主客寒暄、叙旧,或是谈论后几天的安排,何况她还戴着面纱,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她飞快开合的嘴唇。

“蝶儿,如果他不动你的话,我是不会乱来的。”他用力握紧了手,一旁木制的椅子在他钢爪的大力下从内部开始渐渐布满了裂缝,若是谁不小心碰一下,就会发现这张椅子刹那间碎成了沙。

廖语蝶提心吊胆地留意着那张可怜的椅子,并扯住了他的袖子,侧过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她开始有些担心,也许自己不该让他同行。

她只是希望能够解去他身上的毒、并让他知道她真正的样子。不仅是平日里温柔美丽善良的一面,还有她工作时不分善恶只讲结果的不可理喻的行为。她都像让他看到。

那样,她的爱情才会更安心、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