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俏盗贼的快意江湖(盗情记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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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善意的欺骗

“亲爱的,别骗我,因为你才骗不过我。小心吃亏哟!”

回到云海号之后,在景黎昕的坚持下,他们立刻就扬帆起航。其原因是他大破关卡的举动已经人尽皆知,赏金的飙升也比预料中快了数倍。

眼下,帆船正航行在平静的海面上,廖语蝶在桅杆和桅杆之间搭了个大型吊床,此刻正悠闲地调侃着身边的恋人,细数着他是怎样太小看陆地上的捕快悬赏缉拿的能力,顺便抱怨他的赏金就快超过自己这个妙手神偷了。

“这到底有什么好攀比的呀?”关于她对赏金额度如此执着,景黎昕只觉得好笑——这可是象征他们对太平盛世威胁程度的数字,难道不是越低越好么?

“哼哼,不懂了吧。”谈到自己的老本行,廖语蝶立刻恢复了往日的神气,道,“悬赏金的数目,在我们这些罪犯当中可是值得炫耀的东西哦!数额越高,同行中的威望也就越高。不然,你以为我们那么多的绝密情报是哪里来的呀?”

“难道……”

“嗯,没错哦。”她得意地撑起身来,那表情就仿佛小孩子在炫耀着自己大堆大堆的玩具,充满骄傲,“只要我们的悬赏额足够高,从黑道中获取情报也自然更加容易。相反,额度越低,就越难以在黑白两道之间的灰色地带立足!如今被你那么快地赶上,我当然会觉得气馁啦!”

“哈,原来如此。”他大笑一声,不正经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早就败在我手里了。”

“景、黎、昕!”

“哎呀,神偷息怒!”看她一瞬间涨红脸蛋,他满心都是阴谋得逞的快感,连忙翻身落回甲板上,高声道,“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好没有,乖乖呆在那啊。”

“是是——”她拉长声调回答道,一边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慵懒地眯着眼睛仰望湛蓝的天空,只觉得从唇边到心底都是甜的。

景黎昕走入厨房,换下已经呆在炉子旁一个多时辰的阿四,自己呆呆地盯着快要煮好的中药。

当归三两、地钱一两,昙花花瓣一片,花蕊三缕……这些详尽得近乎让人头痛的条目,让他单是配药就花了半个时辰。但想到这样的辛苦能够换来爱人的平安无事,他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这时,壶盖突突地吐出热气,一股刺鼻的味道在狭小的舱室内蔓延开来。

还真是难闻啊。

他这么想着,掩住口鼻将药倒进碗里。

烧了半天的药,倒出来才发觉不过半碗,黑色药汁显得黏稠无比,让人看着有些反胃。

他将碗搁在灶台上,左手放在自己右手手腕上,钢爪一划,鲜血从中喷出。

红色的血液混入乌黑的中药内,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失血处传来的冷感顺着皮肤向上蜿蜒,让他几乎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流血而亡。

终于达到了要求的剂量,他迅速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绷带用力缠住自己的伤口:幸好口子本就不是特别深,也没有划到要害,血很快就被止住。

他端着碗站起身来,头部一阵阵的眩晕,几乎让他几乎走不稳路。

“阿四!”

“哎,景公子有何吩咐?”年轻的船员闻声赶了进来,一眼就看见那些飞溅出来的血滴,只觉得两眼发白差点儿就昏过去。

“你怕什么?把这收拾干净。”他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看来云海号上不容血腥的话不假,这小家伙该不会是晕血吧?

“是、是!”可怜阿四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下来煎药的男主人怎么会煎得满地是血。好在他也很识抬举,并没有多问。

景黎昕将他丢在身后,小心地端着药爬上甲板,再顺着桅杆回到吊床上。

廖语蝶早就闻到那股冲鼻的味道,死死捂着鼻子,道:“黎昕,你脸色好差,潋滟给你的不会是毒药吧?你还好么?”

“我没事,只是跟你一样受不了这味道。”他连忙摆了摆手,将碗递给她,希望着自己的脸色看上去不要太难看,“蝶儿,良药苦口。来,喝下去。”

“嗯……”她犹豫着接过碗,随即几大口把药喝完,五官扭曲得仿佛真的是在喝断肠毒药一般。

“就知道你受不了。”他说着往她嘴里塞进一颗糖果,同时逃一般地溜回了舱室——他怕再呆下去,她迟早会发觉手上草草包扎的伤,和他面色苍白的真正原因。

他却不知道,喝完药的廖语蝶已经在回味着药的味道。

面带迷惑的她自言自语着:“这药……好重的血腥味。”

这之后的几天,廖语蝶始终在意着连日喝下的药物中的血腥味,以至于好几次掌舵都差点掌错了方向,最终被忧心忡忡的白叔换了下来,让她继续个没事可做的船长。

而相应的,景黎昕这几天也好不到哪里去。几次大量放血让他疲惫不已,只能尽可能在她视线之外躲着补充些睡眠。

可这样又能隐瞒多久呢?

终于,廖语蝶自觉再也压不下心中的担忧,敲响了景黎昕的舱室。

“谁?”门内果然传出他带着点睡意的声音。

她紧张地绞着衣带,道:“是我。黎昕,能进来么?”

门里头没了声音,反而传出一阵翻箱倒柜噼里啪啦的声响。半晌,他才拉开了门,向她微微一笑:“怎么了?”

“你……还好吧?”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该怎么问。看着爱人苍白的脸色,她是真的非常担心。可她对此毫无头绪,也只能用这么句似乎很客套的问话来试探。

闻言,他仍然只是笑了笑,牵过她的手,道:“我很好啊。倒是你,该吃药了吧。”

“嗯……嗯。”她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细细扫视着他,从头发到衣装,似乎并没有一丝不妥。

见她不再提问,他便示意她坐下,随即起身准备熬今日的药汤。

可就在这时,几日来的劳累以及贫血终于突破了临界线。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回过神来时已跪倒在地,被她牢牢地托住了手臂。

他抬眼看去,看见的是她惊恐的眼神和不亚于自己的苍白表情。

“蝶儿,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

“有些累了?还是失血过多?”她说着刷的一声掀起他的衣袖——就在刚才,她冲上来搀扶他,却不小心碰裂了他的伤口。熟悉的温润且带着黏稠的感觉立刻让她把什么都想明白了。

可还有一件事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药当中需要有如此大量的他的鲜血?!

“蝶……”

“你别再瞒我了好不好!”她一把将他扶起来推倒在榻上,也顾不得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或是自己的行为有多逾礼。因为此刻,她只觉得满腔都是怒火:“我早知道潋滟没那么好心。那张药方呢?!你藏在哪里?”

“我烧了。”他这倒算不得是说谎、因为他确实烧了大部分的药方。但最关键的那一部分写着血液的剂量,便被他藏了下来,压在烛台下边。

廖语蝶用尖锐得跟锥子似的眼神狠狠盯着他,仿佛要从中挖出什么秘密来。

也许是天意如此,她的手偏偏就碰着了烛台。

当,那是金属烛台砸到地上的声音。

啪,那是她眼明手快拍住了那张药方的声音。

“黎昕,抢东西你是抢不过我的。”她勉强笑了笑,试图露出平时那种自豪的表情,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于是,她翻身坐到床铺一侧,面无表情地展开那张小纸片——她打定主意,不论真相是怎样的,她都要冷静。

可事实往往不像她预料的那么美好。才看了没几眼,她就忍不住一使力,掌心迸出的内气直接把药方劈成了一堆纸灰。

“你、你!”她气得语无伦次,指着景黎昕忍不住骂道,“你有毛病啊!我死就死了,你干嘛去喝那该死的药?!天底下那么多药材,你让我找哪个来替你解毒?!”

“蝶儿,你先静一下。”他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也顾不上追究她语句里自暴自弃的意味,一翻身和她对换了位置,“我相信你的本事,和你娘留下来的那些书籍。凭你的才智,一定能解除我身上的毒。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丢下你先下阎罗殿。”

听到最后,她才慢慢冷静下来,神情中仍带着些畏惧:“真的?真的真的?”

“嗯,真的。我说过要给你幸福的。”他心疼地将眼前的女子搂进怀中,而弄乱她长而柔滑的秀发已经成了他一种温馨的习惯。

她开心地享受着他的宠爱,倒在床上紧紧抱着他,认真地看进他的眼底:“黎昕,我发誓,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毒。所以,你不要再骗我了。”

“呵呵,我相信你。”他紧紧抱着她,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嗅着她头发的清香。

她满足的动了动,心中却在迅速盘算着一个硕大的“骗局”:她打算用音音留下的冰片草。因为她知道,那可是堪比玉昙花的圣物。桫椤堂之毒,不足为惧。不过它是遗物这一点,她不能告诉景黎昕,免得他感到愧疚。所以,她必须构造一个完美的计划,做一个幌子。

反正他也骗了她一次,就让她同样出于善意地骗回来吧!

治疗廖语蝶身上的蛊虫,前后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转眼景黎昕剩余的寿命已经不到一半了。

而这一个月内,她也并没有闲着。一如她先前所计划的,她的确全力投入了那个“骗局”。从情报的联络到人手的布置,全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嘿,小仙女!”

她正站在船舷边发着呆,虎斑已经把两艘船接驳在一起,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中的两个信封:“你要的东西我弄来了。”

“真的?”她立刻回过头去,把信封接过来瞄了一眼,随即对一旁正在卷着缆绳的船员道:“哎,你!对,过来。带虎斑船长去领酬劳吧,小心招待着。”

“哎!”船员应了一声就带着虎斑向船舱走去。

等两人都下了甲板,她这才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抽出其中用纯金打造的两张请柬。

请柬上的名字当然是陌生无比,因为这是她委托虎斑抢来的。而且,还把这件事弄得沸沸扬扬。如今,恐怕全天下都知道,妙手神偷这次把目标瞄准了灵药谷的品药大会。

这消息一出来,最兴奋的莫过于那些船员。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跟着她四处逃窜的日子,如今莫名地安顿了下来,却反而更怀念那种充满刺激的生活。

一群人从窃窃私语,很快到了人声鼎沸的程度。如此热闹,叫景黎昕想装作不知道都很难。

他终于受不了船员们与怂恿犯罪无异的言语,狼狈地逃上甲板,一见面开口就是:“我的小仙女,你重出江湖了?”

“是啊,托你的福。”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抽出请柬交给他,“呐,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别弄丢咯。”

他随手掂量着精致的请柬,道:“这是?”

“如你所见,这是进入品药大会的通行证。”她连忙把请柬收回来塞进信封里,一副紧张的样子,“别甩了,这东西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工夫呢!”

“偷来的?”

“什么话呀!”她理直气壮地白了他一眼,道,“这可是拜托人家弄来的,你这样说,对虎斑船长很是失礼哦。”

“不错啊,景公子,你这话可过分了。”恰逢此时,虎斑提着满满当当的一个布袋走上甲板来,向两人挥了挥手,“小仙女,东西我收下了。”

“嗯,辛苦您了。”她连忙从船舷上跳下,恭恭敬敬地一鞠躬,“这次真的靠虎斑船长诸多照顾。”

闻言,他大步走过来,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几乎让她瘫在船板上:“小丫头客气什么,咱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下回有生意,还记得关照俺啊!”说罢他便向两艘船的接驳处走去,丝毫没有自己正在协助犯罪的意识——本来,他们就都是海盗嘛。

“了解!”她俏皮地一笑,露出圆圆的小酒窝看着另一艘海盗船起锚离开,轻轻握了握胸口——如今,那里不仅有琉璃佩、还有音音的骨灰。把冰片草用来救景黎昕,音音一定不会怪的。因为,她是那么善良呀!

“想什么呢?”

见她呆愣愣地站在一边,景黎昕忍不住推了推她的手肘:“别站在这儿发呆了,风大,小心着凉。”

“你才是,小心毒发啦!”她佯装不快,转身嗔了一句,大步向船舱内走去,“灵药谷的详细地图和资料我让人送到你屋里了,抓紧看一看吧,我替你弄解毒药去。”

此言一出,他连忙拉住她的手:“你知道药方了?!”

“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险些害得整个计划泡汤,连忙挽救道,“我所说是压制药性的汤药。若真的那么轻易就能解毒,我也用不着去闹戒备森严的品药大会。你说呢?”

“若是那么危险,不如就……”

“不行。”她立刻回过头来,趁他想出合适的理由阻拦自己之前,先一步道:“黎昕,你不能阻止我做自己的本业吧?放心,我做了那么多年侠盗,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逮到呐!”

说着,她洒脱地挥了挥手,几步跳上帆绳,轻快地从船头几步到了船尾,想必是找白叔去要药仓的钥匙去了。

看她如此兴致高昂,他也不好阻拦。虽然心头仍有些担心,但见她为了自己这么拼命,脸上忍不住就浮现出浓浓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