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门前,烈日当空,百里无云,国王庄严而立,文武百官左右侍从,过万的将士身披白银铠甲挺胸直腰纹丝不动站在平地上,阳光的反射下将士的铠甲鳞光闪闪十分耀目,可谓威风八面。这时,国师身穿八卦白袍手持香火缓缓从太庙出来,祭拜天地后方才上香,侍从上前递与羊皮卷,国师毕恭毕敬接过,洪亮宣道:“天地混沌之初,日月不分之时,万物混杂。上苍之神开天辟地,分阴阳,列人畜,制五谷,惩善恶,万物得以生生不息。
“德积者昌,殃积者亡。今冥国大兴兵马,四处征战,战火连天,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流离失所,哀鸿遍野,以致日月无辉,阴阳失衡。
“谨以至诚,祷告天地神灵,大金军士上下一心,守国土,护百姓,御强敌,护一方之安宁,守一方之日月。祭旗!”
国师一声令下,只见一名袒胸露的大汉手持锋利大刀,走上祭台往祭畜的头上手起刀落便砍下了。国师装了一大碗祭畜的血,随后边用手把碗里的血点在旗帜兵器上面,一为开光,二为明志。随后国王当着众将士的面,拜赵将军为镇国大将军,率三万将士镇守燕关,抵御冥军。
自从赵将军率领大军出金城后,便一路北上。大军刚出城时,将士还是昂首挺胸大步往前走,可越往北走,所遇的难民就越多。大军每走一步,声音便少分,沉闷便多一分;每跨一步,心情便低落一分,脚步沉重一分。大军行出十里地后,路上除了流民的哭喊悲鸣声和大军的脚步声外,全军沉默了。将士们心中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悲痛笼罩在心头,他们默默的走着路,去往一个生死未卜的地方。
流民浪潮中有些一家人逃难,三搀五扶艰难地往南走;孤苦无依的孩子,衣服破烂独,独自一人站在路旁无助地哭泣,可怜的眼镜中占满流水,渴望得到陌生人的帮助;还有的披头散发,像多日没洗澡般发出一股恶臭,可是流民中没有人会去嫌弃,只是默默地走着自己的路。
行军第二天,大军离金城已有八十里路,可是一路上流民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反而更加严重。流民中不少人,已经是饿得两眼无光,连说话声音也没有了,步伐摇摇欲坠。“咚”的一声,只见流民潮中一人突然倒下,刚开始时还会往艰难地往前爬两下,可最后还是放弃了,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人们从身体上踏过。流民们已近忘记现在是何时,也忘记上顿是什么时候吃了,任由灼热的太阳烧烤,嘴唇干裂,如同行尸般两脚无力往前走。
夜色将众人包围。不得不停下来扎营。他们从早晨到傍晚,已经马不停蹄地赶了十多个小时路程,但眼前还有超过一半的距离。他们在满天的星斗和月光下绕成一个大圆,扎起了营帐。由于他们不熟悉四周的状况,因此也不敢生火,但还是在四周设下了重重的守卫,斥候也骑到远方打探敌情。这一晚就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到了黎明,号角声再度响起,一个小时之内他们又踏上了征途。
天上没有一丝云朵,但他们可以感觉到空气凝重;以这个季节来说,这是相当炎热的一天。升起的太阳带著血色,其后还有一大块黑云跟著出现,彷佛东方有暴风雨即将降临;在东北方似乎也有另一道黑影在不断的游移,在梅山之谷上缓缓移动。
第二天众人依旧继续赶路,但空气变得越来越沉重。过了中午,乌云开始赶上他们,高耸的云中闪动著雷电的光芒,太阳笼罩在一片烟雾中,血红地滚落大地。将士们的枪尖反射着血红的烈焰,眼前则是辽阔的平原;在夜晚来临之前,骑骠队的先锋看见一个黑点奔向他们。那是一名狂奔的士兵,他们停下脚步等待他。
他终于来到骑骠队之前,那是一名头盔脏污、盾牌裂成两半、手中捂着一把破口剑的士卒。他有气无力地走着,不停喘气,最后他终于挤出说话的力气:“你们是援军吗?”他问道:“你们终于来了,但是已经太晚了!冥国突袭丰都,兵力也太少了!在太守刘岩战死之后战况急转直下,我们昨天承受了惨重的牺牲,冥军破城后我们被迫向燕关转移。渡过淮河时,我们受到伏击,许多战士在渡河的过程中战死。当天晚上,对方的生力军又夜袭我们的营地,冥军的兵力一定都已经派出来了,他们以战斗强悍的狼妖为先锋,巨人族压阵,冥军猛攻击我军。我们寡不敌众,木寨墙遭敌击溃,丰都校尉关耀带著残兵退守燕关,其他的战士则只有四散奔逃……统帅在哪?告诉他东边的丰都失守了,已经没有希望了。在冥军的狼妖抵达东陵山丘之前,应该回防我朝最后的宫殿。”
赵将军一言不发,刻意隐在前锋之后,对方话一说完,他立刻策马向前。“钟章,来我面前!”他说:“带队的是我,大金的最后大军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们不会不战而退!”
那人的脸上突然间充满了喜悦,他立刻挺直腰,睁大眼望著面前的景象;接著立刻跪下,将满是缺口的长剑插着地下:“赵将军,请下令吧!”他大喊:“请饶恕我的无知!我以为──”
“你以为我躲在金城里,像老乌龟一样龟缩不出。当你们翘首企盼的时候却确是这样的,但一阵东风吹醒了沈睡的雄狮……”赵将军说:“给这人一匹新马!让我们一起去支援燕关”丰都失守对于大军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说明大金东面的屏障已经沦陷,冥军开始包围燕关孤立燕关,下一步可想而知。赵将军多年来的带兵经验告诉他,现在能否及时赶到燕关对于这一战来说十分重要,毕竟燕关不到三千的守关士兵,如果冥军先一步到达攻打,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行军第三天,大军翻过常山进入江都平原一带时,路上的难民渐渐少了,四周悄然安静下来。大军踏上平原时,发现往日葱绿的大地早已面目全非,望眼过去尽是一片狼藉悲景,无数的饿殍白骨堆满了这片大地。满天的乌鸦琢食亡者尸体,腐败死亡多时的尸体散发出一股股刺鼻的恶臭,凝固的鲜血早已变黑,阳光透过一层层的血雾染成骇人的血红色。赵将军望着这悲凉的大地,勒马感慨道:“天下苍生何去何从?”正是:
国破城亡家何在,子散妻离何处寻?
白骨饿殍满山头,望待明君振兴国。
大军行走在满目苍伶尸骨满地的平原,即使是老兵见到这种情形也难免心生恐惧,何况军中多为新兵见此状早已吐得头晕发抖。日落黄昏,夕阳西斜,为诡异的平原增添了几分恐怕的色彩。入夜后他们似乎可以听见来至遥远亡者的声音,深沉而凄凉,大地静静的在哭诉,哭诉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平原四周传来狼嚎声,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恶心的臭味,令人无法入眠。大军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深渊,他们看不到阳光,只有令人惊骇血红的天空和黑暗笼罩的大地。大军虽然行走在平坦开阔的大路,却看不到路的尽头,看不到明天将会升起耀眼的太阳,也看不到未来的希望。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条通往死亡的不归路,他们一路走来一次次地见证了人们生离死别,白骨堆砌成丘。他们对未来失去了失望,只有面无表情踏着大地行尸走肉般走着,一步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着。明天,或者后天,或者下一分钟他们任何一个人就会像地上躺着地上的尸体一样。
部队的主力大多还在平原之中,先遣的斥候就已经听到了杀声和号角吹动的声音,在黑暗中箭矢呼啸四射。很快,一名斥候策马回报,狼妖出没在东边的山谷中,一群冥军和兽人正从西边秦山出发,目标似乎是燕关。
“在东面山坡上我们发现了许多同胞在撤退时遭到杀害的尸体,”斥候报告道:“我们在路上还遇到了群龙无首、漫无目地奔跑的散兵,似乎没人知道丰都太守刘章的下场如何。就算他们没有在遭遇战中牺牲,在到达燕关之前也很可能就被敌军赶上。”
赵将军说道:“在这种时刻,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往前进,也不管东边丰都在不在,我们都必须马上前往燕关。传令下去,如果遇到失散的士兵,可以直接把他们编入军中,有人知道北方的部队兵力多少吗?”
“对方数量非常庞大,”斥候说:“虽然撤退的士兵会因为草木皆兵而夸大敌人的数量,但我和比较老练的战士当面谈过,我相信对方拥有的部队,是我们在此集结兵力的三倍多。”
“那我们就必须更快些!”赵将军说:“让我们先冲杀这些阻挡在我们和要塞之间的敌人,必须要比敌军快速抵达燕关。”
大军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之中,随著四周越来越黑暗,地势越来越复杂,他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眼前所遇敌人并不多,他们偶尔会遇到走散的冥军队伍,但是在骠骑来得及动手之前,这些家伙便拔腿就跑,根本追不上他们。
“我担心的事情恐怕不久之后就要发生了!”副将夏江说:“敌军的首领可能很快会知道我们部队赶来的消息,我们还不确定对方是何人领兵,或是哪个大将。”
身后的威胁也逼近得很快,这时他们已经可以听见东面传来粗哑的歌声。当他们右边观看的时候,部队已经进入了东面山谷中。眼前的景象十分惊人,他们在黑色的山上,可以看见火把所造成的无数红点像是红花一般绽放,或是巨蛇一般的盘踞,偶尔还会有某些地方燃起熊熊烈火。
“对方的兵力确实惊人,而且还紧追不舍!”夏江说。
“他们一路放火,”赵将军说:“不管是花草树木都被他们烧个精光。那里曾经是座水草丰美、畜养很多牲畜的山谷,现在全都被这些家伙糟蹋了!”
“如果现在还是白天,我们可以像山脉席卷而下的暴风一样,杀进他们的队伍中!”夏江怒火说:“被迫在他们面前不停逃跑,让我觉得满腔怒火。”
“我们不需要再逃多远,”赵将军说道:“翻过眼前的南山就是燕关,穿过沟壑山丘,我们在那边可以转身应战。”
大军穿过死亡平原,进入离燕关一山之隔南山。大军进入南山后,由于山气阻挡了江都平原弥漫的死亡气息。从秀丽南山中吹来一股期待已久的清香,把笼罩在众人头上多时悲闷吹散。在这生机勃勃的大山,古树蓬勃,绿草碧青,一望自醉的鲜花迎风招展,将士似乎在死亡中得到重生,在黑暗中看到光明,在失望中找回希望,他们脸上似乎找回了旧日的笑容,手中的旗帜迎风飘扬。
军队整整走了一天,直到他们可以感觉到暮色渐临,凉爽的冷风也渐渐逼近。然后,他们安心地在山上休息,这是他们自出征以来睡得最安详的一晚,晚风送来一阵阵凉风赶走夏日的闷热,浩瀚的宇宙星辰闪烁。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继续毫不懈怠地行走。时至中午,他们又停了下来,他们可以感觉到现在站在阳光下,四周突然间出现许多声音。
大军走出眼前的美景让他们屏息以对。他们站在一个开阔的平原,四面绕山,上面有各种各样远古时代欣欣向荣的茂密青草古树,在其上,如同皇冠一样的是松树。仿佛大地之母孕育了出一座雄伟的大山来,清晨的云雾缠绕着这座雄伟大山,仿佛就是传说中仙人居住的仙山般的存在,陡峭的山壁青松挺拔。在它的南门山脚下有一个缺口,坐落着固若金汤的城池。
两层坚守难攻的城墙将它团团围住:古老而结实的城墙,恍然间会让人以为这是神仙施法变出来的奇迹。在阳光的照耀下整座城池仿佛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正当战士们惊讶地赞叹眼前的城池是,城中插着的黄色旗帜在风中迎风飘扬,清澈的号角声从城中随着微风飘来。天空则是蔚蓝的颜色,午后的太阳照在山丘上,让大山拖出长长的阴影。
当大军来到燕关城门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天上既无星也无月亮,护城河从城西角流出。眼前的防御工事如阴影一般地出现在面前,城墙高达十丈余高,道路可以让十个人并肩齐步,防御守军的胸墙则只有身材高大的人才能够伸头往外看,墙上到处布满了可以让弓箭手瞄准敌人的箭孔。城门由铸铁打造坚硬无比,城墙正前方则是光滑平整的高墙,青砖彼此之间严丝合缝,毫无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对于进攻的部队来说,眼前是一道如同悬崖一般难以克服的阻碍,战士们看到眼前的城防心中的大石迅速掉下来,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何人?”城上的卫兵询问道。
“城上的士兵听着,”赵将军说道:“我是赵鹏,奉大王之命前来守关,这是符印,快速速开门!”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像老虎的符印,在他威严无比的嗓音下,城上的士兵敬畏地迅速开蒙,不敢再继续质问。就这样,赵将军率领的大军在傍晚进入了燕关大门。正好看着沉重的铁门缓缓地打开。
部队迅速通过了城门,收到了人们夹道欢迎,他们的到来给死气沉沉的燕关带来一丝光明。在这里除了守城的士兵外,留下来的只有一些老弱病残无力逃命的人们。
燕关城是以独特的方式兴建的,城池分为内外两层,外城也为主城,城高十二丈,城墙连接山谷两端形成独特的半圆,主城只有一扇巨大的铁门,城上筑有三座圆形堡垒平日供卫兵休整场所。从外城进入主城的道路蜿蜒曲折,中间为百姓居所,这特殊的情况一部分是天然的山势,另一部分是古代巧匠们刻意为之,道法自然。划分内城的是一条不到两丈高的城墙,内城的最顶端还兴建了一座瞭望塔,让顶端城中的守军可以俯两百丈以下的正门,一览城外的三江平原。
这的确是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只要城内还有一兵一卒,就算千军万马也无法将其夺下。除非有敌人从后方来袭,攀越陡峭的荡燕山来到燕关城上,然后爬下千尺的悬崖,落到内城,当然前期是要不从连猿猴都无法攀越的千尺悬崖掉下来,才能活着到内城。
赵将军和所有的部队继续前进,他们入城后,立刻下马集合,所有的战士都牵著马匹,拉着军需,队伍整齐地走进燕关城的大门中。在那边,守军又再度热情地欢迎这些生力军的到来;有了这些战力,他们才终于获得了足够防御城墙的兵力。
很快的,赵将军就下令部队备战,赵将军和他的先锋军,以及许多原先驻扎这里的战士负责镇守燕关城门,因为如果敌人集中兵力攻打此处,这里的防御相对而言是最脆弱的;赵将军将一部分兵力,都安排在内城和瞭望塔周围,以作为后勤支援和军队调动只用。马匹则被领到关谷的深处,只派少数兵力来看守。
城墙道宽可以让六人个人并肩齐步,防御守军的胸墙则只有身材高大的人才能够伸头往外看,墙上到处布满了可以让弓箭手瞄准敌人的箭孔。这道防御工事拥有一条链接外城和内城的栈道,沿着从东面城墙山壁连到内城城墙。不过,在面对敌人的正前方则是光滑平整的高墙,巨大的石块彼此之间严丝合缝,毫无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对于进攻的部队来说,眼前是一道如同悬崖一般难以克服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