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河生送给她的离别礼物是一弯小小的木刻月亮,月亮有眉有眼,长长的睫毛低垂,弯弯的唇角含笑,像一个安安静静睡着了的梦娃娃。
陈一墨穿了根细绳,将它戴在脖子上,垂在锁骨以下,夏天的衣服领子稍低就能看见。
这么个刻工粗糙的玩意儿,自然是遭到了老头儿嫌弃,说她:好歹你也是花丝镶嵌传人,戴这么个木头玩意儿,雕工还没大黑啃得整齐,简直丢尽师门脸面!
陈一墨笑嘻嘻的,“反正是丢师门的脸面啊,又不是丢我的脸面!”
老头儿气得,要罚她。
“罚就罚呗!是打扫屋子,还是补破衣服,还是做饭给你吃啊!”陈一墨都驾轻就熟了!
然而,这一回,老头儿却出了新招,扔给她一大堆羽毛,让她分色,“颜色相同的分在一起!”
“这,有多少根啊?”陈一墨看着这一堆,有点傻眼,这还要分色?不全都是蓝色吗?
“不多,两百根吧!”
“两百根分成几堆啊?多少种色啊?”她拈起一根,日光下,羽毛蓝盈盈的,好似有光在流动,微微一转,蓝色好像变色了。
她惊讶地“咦”了一声,再一转,果然,这一根羽毛竟然能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呈现不同深浅的蓝。
她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平日里叔伯们聊天的内容,大喜,“老头儿,你要教我点翠了吗?”
老头儿“嗤”了一声,“不教蠢蛋!”
她四处张望,“蠢蛋在哪里?”
“分不出色的就是蠢蛋!”
陈一墨天生就有股子倔强的劲儿,她固然知道老头儿是故意这般说的,但她还偏就不服输了。
第一遍分色并不难,依着蓝与蓝之间明显的深浅分成了四堆,老头儿也只看着她分,不多言。
而就在她检查第一堆羽毛时,发现光线一变,这里面颜色居然又另有深浅。
接下来,她的眼睛就像装了个显微镜,在每一堆羽毛里分了又分,越分越细,居然每一小堆又分出不同色的七八堆不止。
她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揉揉眼睛,觉得还能分,搓了搓手,用热乎乎的掌心在眼睛上捂了一会儿,继续皱紧了淡淡的眉头,在那一堆羽毛里对比。
她专注于做某件事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皱着眉,小脸稚嫩,眉眼淡淡,不服输的劲儿却仿佛自每一个毛孔里往外冒。
老头儿看着她,已是含笑微微点头。
最后,她将分好的羽毛归置好,略有遗憾地告诉他,“如果光线好点的话,我还能再分!老头儿,如果现在这样还不合格,你别动我的,我明天接着来!”
“行了!”老头儿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那我是合格了吗?我能学了吗?”陈一墨惊喜不已。
“贪多!”老头儿哼了哼。
陈一墨知道,老头儿这是答应了,她喜得跳起来,“太好了!老头儿,谢谢你!”她就喜欢学,花丝也好,玉雕也好,她在上着学,也没有耽误一日的。
老头儿便把羽毛都收起来。
“老头儿,这……”她还以为老头儿反悔了呢。
老头儿给她一根羽毛,“拿着玩儿吧,现今羽毛已是十分难得了,你要练,先从鹅毛练起。”
“哦……”陈一墨只要能学就行,宝贝地把她那根羽毛摊在手心,凝视着小小的它在掌心里泛着翠蓝的光泽,心里十分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