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的大嫂对于农活是二把刀子,只能是凑活着干,更谈不上速度了。我还是个小孩,没有长劲儿。有几天只是一进家,几乎一放下手中的东西,就歪坐着睡着了。
眼看着季节就要过去了,大嫂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硬是带着我与三弟点着煤油灯去了地里。后来干脆给学生放假了,就这样没日没夜的干了有两周,总算是干完了。
我们真是散架了,在干完的当天,我们都没有吃饭,直接去睡了。梦中老是听见大哥叫我们,说是吃饭,我感到自己在吃。可是,就是睁不开眼睛。
最终,我们被哭声惊醒了,不是别人的,是大哥的哭声。
我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是人。村长来了,还有公安人员。我们害怕了,难道是来抓大哥的。大嫂努力地看着人群。这时,二大娘过来了。
“雪霞呀,别难过呀!”二大娘抹着眼泪说。大嫂懵了,怎么回事呀?“你们家的麦子被偷完了,你看看地上!”二大娘指着院子的地说,我们看见了一溜麦粒痕迹,从堂屋向外走去。
大哥大声地哭着,这个时候,我真正地发现,大哥也有无助的时候。他的哭声里有多少是无奈,是发自心灵深处的悲伤,还有多少的哀怨,可是不知道该怨谁。
最终,人都还是走了,院子里只有呆若木鸡的我们。我们都迷茫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呀!大嫂是外来人,本来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太多的麻烦,让她此时只有麻木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上,一动也不动,没有表情,没有话了。只有大哥扔掉了棍子,爬行着检地上的麦子。
突然,大军从堂屋出来了。
“大嫂,大嫂。”小心翼翼地喊着大嫂。大嫂没有动静,大军又接着叫,最后拽着大嫂进屋了,我跟着去了。大军指着屋里的三个大缸让我们看。
大嫂好像是傻了,大军看到这种情况,自己掀开了缸。把三个缸都掀开了,一个一个的让大嫂看。来来回回看了四五遍,大嫂才有了反应,泪终于顺着她美丽的脸静静地滚落了,她擦着脸慢慢地盖上了缸。
“大军,这事只能你自己知道,要是外人知道,我们就没有办法活了,知道吗?”大嫂抓着大军的手说,很是谨慎,大军也是很郑重地点头了。大军走后,大嫂又交代了我们。
然后,又与大哥一起去了村长家。
“良叔,我们家的麦子都被偷完了,我们该怎么办呀!”大哥哭着说。
“唉,这是哪个缺德的干的,你看你们家,都是小孩,真是。”村长抽着自己卷的烟,叹着气。
“村长叔叔呀,你看今年的公粮,我们拿什么交呀!”大嫂说话了,其实,她的意思就在这儿,希望能免了今年的公粮。在那个交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年代,公粮是个很大的负担。
“这个,这个,我当不了家呀!”村长的表情不知是真难,还是在故意地装。
“这公安都来了,案情确实是这样的,我们少了二百袋粮食,这不是我们不想支持国家呀!”大哥哭着说。
“你们的苦,我知道。可是,我也难呀,我们是有任务的,完不成任务是要撤职的。”村长真是难了。看来他还是很在乎村长这个职位的。
“我们现在都没有吃的了,现在咱不谈公粮的事了,你能不能帮忙在各家给我们要点粮食,我们先吃着。”大嫂流泪了。
“哎呀,孩子,我真是难呀,先搞点吃的,其他的我向乡里慢慢反应,好吧!”村长也动情了。
第三天,村长来了,告诉我们国家的公粮乡里根据派出所调查的情况,给免了。但是乡里村里的提留粮不能免,以后每年交点吧,五年内交清。
现在明白了,其实,提留大部分就是乡里和他个人的了。这是后来的事了。
我们吃饭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再加上缸里的粮食,我们一年应该是无忧的。但是,无论是大哥还是大嫂都会看着空荡荡的堂屋默默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