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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宿醉难消。

睁开眼,摇了摇胀痛的脑壳,感觉口干舌燥,满嘴异味,不由哑着声喊:“来人哪,本郡主渴了!”

这冬儿也太过分,好歹是个丫环,竟然半天不见吱声。屋子里明明有人,怎么不见给她倒茶?

柴芷青勉强撑起身子,刚要翻身下床,肩头忽然被人按住,口边给喂进一杯清香的菊花茶。连番呕吐之后的胃终于不像先前那么疼了。闭着眼,刚要重新躺下,服侍她的人忽然叹息了一声。

“别睡了,都日过正午了,你都两顿没吃东西了,不知道饿啊?”

“知道,我饿了。”

杨小鬼什么时候来的?柴芷青用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努力睁大眼睛看了看捏着唇正在给粥碗鼓风的杨延贵。

“你什么时候来的?”

“哼,还有脸问我什么时候来的,堂堂郡主竟然跟下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体统?大宋朝何时来的体统!上到皇帝下到臣子哪一个是讲体统的人?”

柴芷青一边接过粥碗,一边咬牙切齿地骂。若有体统,赵匡胤怎么可以黄袍加身从结拜兄弟手中谋夺江山?若有体统,娘亲为何会被当朝天子金箭穿身?想到娘亲死时的惨状,她的心痛的要碎了,要碎了!可是,谁知道?

杨延贵听她大胆指责皇上,惊骇地喀吧了两下眼睛,噌地一声把屁股下的椅子诺后了三尺。“你?”

“我怎样?我便是最没体统的人!杨延贵,你不必害怕。你不想娶我,就不要勉强,反正我也不想嫁人。”

“谁说我不想娶你?我是那样的人吗?哼,我要不娶你,怕你甭想再嫁人了。”杨延贵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谁让他跟他娘说他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呢。

柴芷青不知道这小子在他娘面前胡说八道,还以为杨家迫于皇室压力,被逼无奈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呢。

“唉,自己挖坑自己跳。呵呵。”杨延贵摸了摸下巴,向柴芷青做了个鬼脸,内心却感觉这个郡主真是别有情趣,娶回家去,也算多个解闷的人。

“明天带你出去散散心,刚下了雪,外面的空气不错呢。”

“哪里去?”

“山上如何?我们明天去打猎,这样大的雪,山里铁定有不少兔子出来觅食呢。”

春兰秋菊并没有离开琼林苑,反倒央求柴郡主收留她们,甘愿随侍左右。想这两个据说无亲无故的丫头若是真把她认着主子,那一身好武功,无疑会让她在大宋皇朝能够继续混下去提供一些安全保障。于是叫上她们一起去打猎,正好可以看看她们的武艺。

只一夜,满目竟然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积雪若云一样在山岚间高低起伏,黑色的树枝上蓬蓬地伏着一条条的绒练,马从树下跑动,带起的旋风,又扬起一阵阵细碎的雪粒,刮到脸上凉凉的麻痛。

杨六郎穿着滚边的紫羔皮箭袍,骑了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显得格外英俊潇洒。柴芷青本就不太会骑马,如今勉强可以爬上马背,在马上的姿势却始终不能放松,怎么看怎么别扭。

郡主紧张的样子让跟随在后的春兰秋菊捂着嘴偷偷直乐。杨六郎已经发现柴芷青骑马的姿势不对,笑眯眯地放马靠近,在她的耳边提点道:“你不会是连怎么骑马都不懂吧?马在跑起来后,不要死坐在马背上,因为马跑起来的时候是上下起伏的,根本坐不住,很容易被颠下来。一定要半蹲半站在马蹬上,两腿往外撇,两只脚用力地紧紧蹬住马蹬子,身子往前倾,身体放松,顺着马的节奏就可以了。做我们杨家的媳妇,不会骑马可是很丢人的喔。”

“去死吧你!”

柴芷青祥装恼怒,凤眼一睇,扬起马鞭就往杨六郎身上抽去,杨六郎闪身躲过,呼啸一声,打马前奔,惊起的雪,乱舞纷纷,杨花一样迷人眼目。

“驾!”

死小鬼,敢小瞧我。柴芷青手揽缰绳,脚嗑马肚,驱马赶了上去。春兰秋菊紧随其后,然后是负责监视她们两个的程前。程前这人外表好像很粗鲁,实际上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他说,这两名南唐女子虽说已经归降,但难保没有其他居心,还是小心为上。人心叵测,他这样小心也不是没有必要,柴芷青便答应随他安排。

侍卫们放逐了手中的猎犬,白色的雪地里,数只饥饿中的狼犬如下山猛虎一样扑向林中,一时惊起一只长着漂亮羽毛的山鸡。

山鸡扑棱棱向远处的树梢飞去,杨六郎已经捏箭在手,搭弓引弦,嗖的一声射了出去。秋菊欢快地驱马过去,闪身捞起射中的山鸡拿回来给郡主看。

箭矢正中山鸡的头部,斑斓的羽毛下,山鸡体温尚余。柴芷青瞟了一眼杨延贵,见他被众人喝彩面上并没有露出得意之色,不由暗暗赞赏他的不骄不傲。心想以后也学一学射箭,说不定也练出个百步穿杨来。

粉色的昭君帽,粉色的紧身袄,袖口领端露出雪狐镶边,梅花点额,粉腮泛红,两瓣嫣唇娇艳若滴。杨延贵一边偷偷瞧着郡主娇容,一边暗自欢喜,从前的心结,早在这无暇天地间消失无踪。

猎了数只野兔,天至晌午,林中空地已经支起来了几架帐篷。帐篷边上燃起几堆篝火,火焰在雪地上欢快地跳跃着,好像穿着红裳的女子,在冬天的雪野上尽情舞蹈。

杨六郎带了酒,是上好的女儿红。

“你要是想喝就喝吧,在这里喝酒没有禁忌。”

帐篷前,杨六郎不看柴芷青,只把手中的山鸡用和了梅花松针的泥包裹起来,埋在地下,上面移过篝火,将燃烧中树枝松动,使火苗更加旺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