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芷青知道此时尉迟允南还是囚犯身份,虽见他满身伤痕,却也不敢真让他当堂就座。拿起吕蒙正着人呈上的案卷随手翻了翻。
“本宫一向闻听吕大人断案向来注重律法,决不徇私,凡事以证据为重。何以大人今日仅凭着某些一面之词就私意扣押期门军大将?是不是大人也怕了权势不成?”柴芷青知道进了衙门不死也要脱层皮,尉迟允南着一身伤虽令她愤怒,却也明白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因为那些伤虽然恐怖,却也只是些皮肉伤,目前还是将人赶紧救出去为好。
“尉迟将军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王乾王大人着人送来的,说是与昨夜皇上遇刺案有关。本官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敢轻易判定此案。”吕蒙正略一沉吟,合胸正色道。
“敢问吕大人,若是有人出面担保,不知可否将尉迟将军放出牢狱?毕竟大人一没有证据,二没有圣旨,这样将一位期门军偏将扣押下狱,也不符我大宋律法。”柴芷青合上案卷,看着一脸正色的吕蒙正微微一笑。
敢情吕蒙正也正等着翌祥郡主这句话,听翌祥郡主如此说,立即点了点头。
走出大理寺的黑色大门,阳光直接泼洒在身上,尉迟允南眯了眯眼。守在门口的期门军兄弟一见尉迟将军果然被放了出来,不由呼啦一声围了上去。
柴芷青看着那些穿着战衣的普通士兵不顾尉迟允南的一身血迹,紧紧上前将其抱住,那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的喜悦,洋溢在年轻的眼目中。
芷青眼睛有些湿润,转身与秋菊自人群稀薄处向远处走去。
尉迟允南默默看着那个穿着蓝色裙装的女子,迎着微风衣决飘飘宛若天人的背影,目光有些痴迷。原本高声欢呼的期门军兄弟们觉察出自家将军这丝微妙的静默,互相若有所思地对看了一眼,又不由为将军的一片痴情而深感遗憾地摇了摇头。
将军的婚事早就成了这帮期门军兄弟的大事,然而无论何人提亲,尉迟允南都面带黯然的摇摇头。那双不同于常人的眼目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不为人知的身影。
眼前的将军,仿佛在一刹那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锐利,就那么失神地望着那两个女子离去,或者是望着那两个女子中的一个。那个秘密昭然若揭,那个身影也即将浮出水面,只是谁也不敢猜测,谁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大哥,先回住处沐浴一下换了衣衫,我等兄弟已商议在登瀛楼设宴为大哥压惊。”曾去杨府求见翌祥郡主的期门军校尉施立在尉迟允南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对啊大哥,施校尉连娶媳妇的钱都拿出来凑份子了,兄弟还没到过登瀛楼呢,据说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今日沾大哥的光,去那里打打牙祭,咱期门军兄弟们也阔绰他一回。”几个期门军军士纷纷开腔。
尉迟允南心头猛地一震,心想今日自己频频失态,若非这帮子兄弟都是直肠子人,怕是要给那个人惹出什么闲话来了。想至此,不由立即恢复从前的温和与利索帅朗,笑着用布满鞭伤的手臂拥住几个期门军兄弟往住处走去。
柴芷青与秋菊离开大理寺登上自家马车,沿着大道缓缓往杨府的方向而去。
“郡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不要去探望一下惠王?”秋菊见郡主眼望着南清宫方向,目中若有所思,不由开口道。
“惠王?”芷青苦笑着摇了摇了,她怎么不知,杨府上下人等对自己这位惠王兄有着何等敏感的偏见,若是被人知道自己借机往南清宫,回府后怕是又要编排出许多难听的话来。
“前面就是登瀛楼吧,我们暂到楼上坐坐。”眼望着汴河秀丽风景,翌祥郡主也有些不想立即返回府去。
马车在登瀛楼门前刚一停下,楼里的伙计就急忙迎了出来。
掌柜接到通报,也急忙迎了出来,将翌祥郡主主仆二人迎进二楼的贵宾单间。
这店本被惠王似底下盘了送给了翌祥郡主,如今老东家来了,掌故的自然亲自在一边侍候。秋菊也是经常过来打点,自然对楼里拿手的好菜了若指掌。
见郡主许久不曾出来一次,自作主张点了翡翠虾环、海米珍珠笋、菊花虾包、一品豆腐、佛跳墙、鸡汤氽海蚌、淡糟香螺片、荔枝肉、太极芋泥等等,都是极讲究极精致的新鲜菜品。
这一桌子菜,所耗食材估计足够一个小康之家一年的费用,芷青虽不太打理店里的生意,却也知道有些过于奢侈了,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秋菊当然明白自家郡主一向不喜过于奢华,今次也是因为郡主已经有几年没有踏入这登瀛楼了,又是自家店铺,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打发老板离开后,嘻嘻笑着为郡主布菜。
芷青尝了一口太极芋泥,果然滑爽鲜美,非比寻常,紧皱的眉头渐渐也舒展开来。
秋菊一见郡主吃着舒心,心下也顿感欣慰。一边与郡主说着店里的经营,一边说着南来北往客人们的笑话。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楼下突然传来吵嚷之声。
一个大嗓门的声音正嚷嚷着嫌登瀛楼的酒菜太贵,踢里咣啷大有砸场子之势。
秋菊心下大怒,心想这是那个不开眼的如此嚣张,竟然在自家郡主难得一次来店里就这么不给脸。
秋菊微微合胸告退,到了隔间之外顺着楼梯往下一看,差点没给气晕过去。
竟然是尉迟允南和他的那帮子期门军哥们。一个大胡子军爷已经挽袖子露胳膊揪住了店小二的衣领,挥拳做出要打得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