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获知这个消息后,柴芷青在很长时间都呆呆地不说话。
没有人埋怨,也没有人谴责,她却自感愧疚,更是不想看见惠王那张紧张憔悴的脸。
八月的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
雨后的草坡如牛奶洗浴了一般,散发着一股甜甜的腥香。
草色碧绿,苍翠欲滴,偏偏有狰狞的人的断肢以及残躯不时从这苍翠中裸露出来,失去血脉的白骨如雷劈的树干一样支棱着立在草地上野花中,让你不能不相信,这里,曾经是地狱般的屠杀场。
“为何不把死去的将士掩埋?”柴芷青披着一件猩红色的披风,执意回到战场,看到遍野的尸首,痛心之余不禁大皱眉头。
“禀郡主,大军正在休整,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幽州……”报琼小心地呵护着郡主,生怕不小心让这千金娇躯再受损伤,若是那样,惠王爷又要整日整夜地守在帐外了。可怜王爷,明明自己受伤不轻,偏偏放不下郡主。
“传令程前,让死难的弟兄……入土为安……”面对漫山遍野的尸骸,柴芷青仿佛费尽心力,方才说出话来,“还有那些辽人,那些辽人……也埋了吧……”
“辽人?”随在身后的瑶华闻听埋葬辽人顿时愣了愣。报琼却眼现悲凉,轻轻叹了口气,“他们……他们也是有父母儿女的人啊。”
的确,辽人也是人,都是父母生养,都一样有着妻儿老小。郡主,到底比那些只知杀伐的杨家人慈悲。报琼如是想着,心中对郡主更是敬服起来。
“秋菊怎样了?”柴芷青自醒来后没见着秋菊,心里就一直忐忑,那种无法释怀的担忧,让她甚至连问的勇气都没有了。此时面对漫山遍野的尸首,头脑间居然慢慢灵动坚强起来,无论如何,到底也要面对。
“秋菊姐姐一直昏迷,前几日见郡主状况不是很好,王爷下令不许告知郡主。”报琼偷偷看了看郡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要他多事!”柴芷青果然面显不悦,急急上马往宋营奔回。
报琼会同瑶华等人急忙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琼虽然不常跟在郡主身边,却也觉察出,此番郡主醒来后,与惠王之间好像生出几分冷淡,全然不是前些时的恩爱样子。
她原以为打胜了仗,活捉了耶律休哥,她们就可以打道回府,单等喝郡主与王爷的喜酒了。现在看来,恐怕要横生波折。
秋菊伤势虽重,但性命无碍,热度已经退了下去,伤处的红肿也渐已消退,柴芷青亲自喂了一碗药后,方有些放心地将药碗交给铅华,嘱她好生照料。
转身走出营帐,往八姐和七郎的帐篷走去。
刚走近八姐的居处,听到帐篷里有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好像杨家的女人都在里面扎了堆。
柴芷青闻得众女话声,脚步一滞,停了下来,心头升起烦闷慌乱,不愿见那么多人,也不想弄些虚景客套出来,想来八姐有母亲姊妹们照料定然无事,于是只在帐篷外站了一站,听八姐的声音依然晴朗悦耳,顿感宽慰。她实是不想欠杨家太多人情。
那个假六郎到底去了哪里?这些日子她一直想问,却一直没有问出口。
那天雷电击来,谷中悬崖坍塌,柴芷青正在边缘,眼看就要堕进万丈深渊,是他于千钧万发之际横担长枪,伸手捞住她的衣裙,将她从死亡边缘揽进怀里。
那怀中青草的芬芳,那么熟悉,那么让人感到温暖和安逸。
他到底是谁?难道他是……六郎?却又为何……不肯承认?
脚步踏在草叶上响起兮兮刷刷的声响,前方不远就是七郎的营帐,对这个憨厚耿直的小叔子,柴芷青一向是喜欢的。
听说他身中五箭尤能杀敌,大有项王转世之霸王风范,实在不能不让她深感钦佩。
“咦,那个人是谁?”
柴芷青心中正思虑,忽听身旁报琼惊讶出声。
抬头看时,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身进了杨七郎的帐篷。
柴芷青急忙掠身赶了过去,让报琼等人围住四周,一个人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大帐中,那个假六郎正在为杨七郎上药,七郎袒胸露腹,蓦然见一个女人闯了进来,惊叫出声。柴芷青没想到是这般状况,俏面一红,急忙转身背对。
“那个六嫂,七弟失礼,不过咋不经通报就闯进来了呢,这可怨不得俺。”七郎急忙掩了胸,脸膛赤红,吭吭吃吃地解释。
“我,我见有陌生人闯进帐篷,怕伤了你,所以……”柴芷青大失颜面,这个七郎真是,有啥说啥,一点也不给留点面子。
“喔,怕是六嫂误会了,这位是我六哥的拜把子兄弟,任炳任堂惠。以前常听六哥说起,如今一见果然跟六哥长得一般无二。”七郎挪了挪身子,一边给嫂子见礼,一边给二人介绍。
柴芷青闻听此话,顿是一惊,“你是任炳任堂惠?”
“欧呀,任炳见过翌祥郡主!”任炳嘴角噙着笑意,表面恭敬地向柴芷青施了一礼。
柴芷青愣怔了一下,急忙回礼,心想自己当初怎么就没问问他到底是谁呢。没想到竟然是丈夫的结拜兄弟。从前自己对人家真是大大失礼。
正在柴芷青羞困难当之际,帐外由九妹和张金定搀扶着走进佘老太君。老太君一见任炳,顿时如遭雷击,薄唇颤抖,絮絮道:“我的儿,是你吗?”
“六哥,六哥……”九妹更是如燕子一样飞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