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忧若公主便常常来,话不多,常常是坐着看九媛做事,九媛亦不勉强她说话,被她看的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下来。
时年四月二十八,相门与李家军朋党之争加剧,李家军先斩后奏,强力镇压黄河下游三镇起义军,引起皇帝不满,更让百姓对李家军恐慌惧怕。
天气渐暖,司空希仍旧看不见影子,只在很晚时,九媛已经沉睡时,他才偶尔出现,似梦非醒间,能感到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早起时,却已经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了……
九媛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常常会出去走一走,御花园中绿意盎然,百花绽放,芬芳远远便已飘散,嗅在心里,沁人心腑,她边走边看着,嘴角不觉也扬起了微笑来。
远远的,听见有人也在园子中闹,问了一边的翎若,知道原来是新册封的一干美人妃嫔们,正在御花园游玩。
那阵阵青春盎然的笑声,确然为春意增加了不少的活力,九媛并没有过去,缓缓的向另一边走去,边走边道,“这些天住在龙霄宫,对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太了解了。”
翎若道,“并没有什么大事,也就没告诉娘娘,姬家入宫的妃嫔一切都好,时常与太后相聚,但是最受太后另眼相看的,还是兰嫔!”
“王宝婵?”九媛侧头。
翎若点头,“不出娘娘所料,此人果然是有一些手段,不仅让生性多疑的李湘南对她信任有加,更步步攀升,起来的很快!”
九媛捏了一根边上枝头上绿色的叶片,“爬的越高,跌的越深……她该小心些。”
将叶片衔在口中,便感觉满口芬芳,她回头道,“这是薄荷,很好闻的!”
翎若无奈的摇头,对于皇后娘娘时而沉稳,时而烈性大发的性子,她已经看的多了。
果然,转眼间,她又道,“你觉得李将军李化成为人如何?”
翎若想了一下,道,“李湘南继承了李化成生性多疑的性子,李化成本人,比起李湘南有过之而无不及,因自小军营出身,好大喜功,有勇无谋,只是身边居士甚多,多年前便养了许多的谋士在府中,出谋划策,才使得李家能够蒸蒸日上。”
九媛略有所思,抬起头来,远远的便见姬慕风站在樱花树下,静静看着九媛。
多年后九媛仍旧忘不了那日的情景,时日樱花开的正浓,淡紫色的樱花瓣,在春意盎然的御花园中飘散着,落在他白色的袍子上,他伸手轻轻弹去肩头的一片花瓣,转过头,微微一笑,嘴角一个浅浅的酒窝,让人沉醉。
九媛回头让翎若等人先走,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大哥,来了!”她笑的灿烂。
姬慕风但笑不语,轻轻拨来她额间的碎发,道,“身子刚好,还跑那么快!”
她笑起来,“怕我不快点,大哥等不及就走掉了啊,大忙人啊,好不容易来一次!”
他迷离的目光望着她的深瞳,深邃的目光,仿佛要透进她的灵魂里。
“永远不会走的,大哥会永远等着媛儿的……”
话语轻轻,却带着比誓言更沉重的味道,让她微微一愣。
转眼,他却转过了头去,负手向前走去,九媛连忙跟了上去,方才有一瞬间的幻觉,好像他眼中竟然带着些她仿佛永远也看不懂的感情。
“九媛,我帮你查到一些东西。”
“啊?”九媛还在兀自发愣,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啊,哦,什么?”
他敲了下她的额头,道,“那日,不是有两帮人,想要取你性命,又有人,潜入了你的房间,我着人查办,却发现,这些都是不同的势力,其中,要取你性命的,有李家,还有太后!”
九媛眯着眼睛,“没想到太后暗中竟然也会有此手段……”想了一下又问道,“那潜入我房间的是哪一伙?”
他摇头,“不是她们中的人,恐怕,根本不是宫中的人……”
九媛皱眉,“可是不是宫中的人,我也没得罪过别人啊?”
他看着九媛,“难道你不去得罪别人,就不许别人先来找你的茬吗?”
九媛叹了声,“当个皇后还这么难……”
他笑,摸了摸九媛的头,却道,“在未查清对来来路之前,你还是小心为妙,不过,那日那个自尽的小太监那里,你也没有追踪下去,否则,或许可以有一些线索。”
九媛道,“那我现在去查。”
他摇头,“勿要轻举妄动,如今他们似乎已经安生了,别你一查,就又出来挑事,你还嫌你事情不多吗?”
九媛苦恼的撇嘴,想了一下,却又道,“那会不会是相门的人?虽然姬氏与他们并无表面冲突,不过,总归也是利益不同。”
他摇头,“相门一向与外人不和,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运作。”
九媛暗暗记下了,却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笑着道,“大哥,说起来,又开春了大哥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他歪着头,用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笑脸,对着她,“什么想法?”
她道,“就比如,给我找个嫂嫂,为姬家传个宗,接个代什么的……”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转过头向前走去,没有答话。
九媛跟了上去,“大哥,你觉得翎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还装傻。
九媛也跟他装,“我其实觉得她是不错的,外冷内热的,很有股侠女的气质,人又聪明,长的又不赖……”她还想举例说明,却不想,光顾着说,一直向前走着,一不小心,便撞在了他身上,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赖得他扶住了,她捂着自己的头,满脸委屈的看着他,“大哥,你那什么身子啊,硬的跟铁似的,痛死我了……”她咕哝着,咬着樱唇,伸手来戳他的胸口,果然硬的跟石头一样,她暗自想,衣服下面,一定是成块的肌肉吧,一时间口水泛滥……
许多年后,想起那日单纯的想法,她仍旧能为之一笑。
时过境迁,当初那个纯净的想要拥抱这个拥有石头一样的躯壳,却水一样的内心的男子的女子,悄然消失,只是……当时的人却并未恍然。
他被戳的笑出声来,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静静看着她,“媛儿,以后你就会知道,别对任何男人做这样的动作,懂吗?”
她被他说的一愣,却见他轻轻的握起了她的手,或许是春日的阳光太过温柔,她在他的眼中,亦看到的些许的柔情蜜意。
“大哥……”她有些不明白,“大哥不是我大哥吗……”
他露出好笑的笑来,更收拢了手,将她细长的手指,攥在手中,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捏碎一样。
“大哥……疼……”她不禁叫道。
却见他瞬间便放开了手,然后,猛的转过身去,轻声道,“回去吧,记着小心些……”
然后,便向前着樱花林的深处走去。
九媛愣在原地,看着自己被捏的有些红的手,那手心有错落的纹路,小时候,他看着她的手心,会用力的一拍,说,“看,这么乱,你往后,就不是让人省心的人!”
她突然感觉心里有些憋闷,可是为什么,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大哥似乎有些不同了……
此情此景,却被赶来寻找她的司空希,一瞬不落的,看在了眼里。
樱花林中,他指甲狠狠的嵌进了树皮中,看着那春日的美丽,却觉得异常的刺眼……
*
夜里,皇宫繁忙的一日落下帷幕。
没有月亮,天空仿佛一块黑布,镶嵌着各色珠宝,繁华而美丽。
一点烛光照亮了昏暗中有些潮意的房间。
一个声音不禁抱怨了起来,“娘娘,为什么定要晚上来看……”
翎若捂着鼻子,满屋的霉味让有些刺鼻。
九媛手里拿着烛火,漫不经心的道,“我大哥说,让对方发现我们在追查,怕又会生出事来!”
这里是上吊自尽的太监刘庆的房间,夜半她拉起了翎若,翎若就开始抱怨,她胆子不小,可是若非必须,谁愿意半夜跑到死过人的房子里来?
也就眼前这位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后娘娘,翎若不禁有些佩服,寻常家的千金小姐,哪里会干这种事。
她边用手扇着霉味,边道,“因为宫里有规矩,死人后白天内房间不能乱动,否则会惹怒了阴魂,所以这里并没有人动,自然也没人愿意进这间死过人的房中来。除了娘娘……”
九媛点了点头,边认真的查看着这个房间,看来这些天内果然没有人进来过,不大的房间里,落了一层的灰,九媛来到柜子前,因为是男人的房间,东西并不多,一个小小太监也并没有什么积蓄,她打开了所有的柜子,一个一个的看着,只是些寻常的东西,并无可疑。一会儿,九媛半蹲在那里,看了许久,叹了声,道,“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可惜,刚想离开,却突然发现墙上一块青砖似乎有些不对,她立即探下身去,轻轻叩了叩,与旁边一经对比,她心里一阵激动,用力一扳,那青砖竟然是能拿下来的。
她探手进去,却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包,“快来看是什么!”九媛叫来了翎若,两人摊开一看……